电话一挂断，林予茳的心就凉了一大截。她不知道为什么欧倩兮会突然给她打电话虽然是很正常的语气，但林予茳总是打从心底里感觉不妙。叫了个车出了办事处就着急往欧倩兮家赶，她来过一次，距今天不足48小时。到了欧倩兮的家门口，门敲了一下稍一用力门就开了，门没锁。林予茳眉头紧锁，她知道这种行为的安全性有多低。见到欧倩兮的那一刻，林予茳都在怀疑自己的眼睛。披头散发，素面朝天，眼睛下一大块的乌青，眼神里面没有透出一丝的光，这哪里还是她上次见到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女孩。欧倩兮估计也不知道自家门没有关，过来开门就迎面看见走进来的林予茳，对没锁门这件事没有解释。屋子里的窗帘没开，很黑。合上门林予茳的眼睛适应了一下就着窗帘外稍微透进来的光线摸索着进了屋，伸手凭着记忆摸墙壁上的开关，但她顿住了。就在她的脚边上，欧倩兮不知道是虚脱还是什么跌坐在地上，看不清她的脸但是能听见她的哭声。她就坐在灯的开关边，但她没有开。她是一个对生活那么积极的人。林予茳放下了手，心里头的心疼揪得紧紧的，林予茳蹲下身子把她在怀里揽jin。怀里的女生哭的一抽一抽，哭声从压抑到彻底释放，泪水在脸上肆意流下。也不知道她哭了多久，再想起来的时候林予茳的腿都已经麻了。许是哭的已经失去了力气，这个时候不说话的欧倩兮仿佛被抽干了灵魂，除了脸上一道道的泪痕再无其他。林予茳缓了一下等筋骨能活动就起身拉开了窗帘，光照进了屋子。上一次来的时候，这个屋子里面的一切都井井有条，每样东西都有自己的位置。而今天。墙壁上是一幅被挂起的婚纱照，照片上的两人脸上满是幸福和对彼此爱意的笑，红色气球红色的彩联还有红色的用具，屋子里面被红色的婚庆用品装点着。和上次来的时候明显喜庆了很多，这两天两家人估计都在忙活这些事了。也就在她们两刚刚还坐的地边上，林予茳这才看见是一地的碎片，是一个相框，被摔碎的相框。那张照片，林予茳记得，是大学的时候欧倩兮的手机屏保。她还向她幸福地炫耀过，那是他们的第一张合照她很喜欢。大红色的喜字反射映在破碎的玻璃碴上格外刺眼。欧倩兮木楞般地回过神，桌上有一个装了只剩小半的玻璃水壶，为林予茳倒了一杯水搁在桌上，窝在沙发上。倒水的手因为无力拿起那个有些重量的水壶止不住的颤抖，林予茳想开口说自己来又看着她的样子说不出话，只能去拿扫帚和簸箕扫地。欧倩兮看着林予茳用扫帚把碎渣扫干净，把照片放在桌上。林予茳干完这一切就坐在她的边上，欧倩兮不说话她也不说。欧倩兮闭了闭眼，呼吸着来自窗外的新鲜空气：“我和林昱铭分手了。”

声音微颤，说出最后三个字的时候欧倩兮却比刚开始格外冷静。林予茳有些难以置信，眼神敏锐地落在欧倩兮的脸上分辨她话里的可信度。前阵子在一起吃了饭，看着他们过得很幸福她还祝福的两个人，现在竟然，分手了，就在婚礼的前几天。大学四年，欧倩兮没有在她面前提过分手两个字，每次有这样的场面都是另外两个字，吵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我们都撑过了高三，熬过了大学，四年的异地我以为过了就是永远。偏偏在这个我们共同营造的我们计划好的未来里，我们分开了。”

她笑着，笑着的眼睛里面全然只有心酸。欧倩兮抹了把脸：“我想了很多很多，我解释不了走到这一步的原因，我甚至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我希望他明天能回来，我希望他现在就出现。我不该对他说那么过分的话，我不该砸了这相框我不该把他赶出去，我不该不留他就这样让他走了……”“阿茳，他真的走了……”欧倩兮紧紧捂着心脏，朝着林予茳几近崩溃地说出这句话。林予茳没有开口，说些安慰的话她说不出口，用谎言来麻痹欧倩兮她更做不到。找到林予茳这个发泄口，欧倩兮哭了那么久积在心底里的委屈和痛苦都化成了说不尽的话。“我问他，你愿不愿意和我去结婚，他不说话，再开口他却告诉我再等等再等等。我不知道为什么都走了今天这一步，我们都去过对方家见过了家长为什么还是要等。我知道他想给我那些好的，给我那些让我幸福的东西，但我就想他能简简单单陪在我身边哪怕只有完完整整的一天。”

林予茳还记得上次聚餐的时候，她和欧倩兮提前碰头当时林昱铭去停车。欧倩兮和她小声说了一句：太好了，他可以陪我一天了。“而不是了无音讯，电话不接信息不回跟死了一样，有那么忙吗？忙到一个字都不能回我了？就像现在，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不闻不问。今早凌晨一点多吵的架，现在已经六点，足足五个小时我从晚上等到了白天。阿茳，我真的受不了了。”

林予茳的手抓住欧倩兮被冷风吹的冰凉的手，试图焐热些。“他没有选择考研或者考公，选择一家离家近的企业我理解他。他想在事业上多花心思，我也支持他。他加班他开会，我知道这不可避免。但为什么他总是忘了我，忘了回我信息，忘了回家看我，忘了说爱我。他说现在结婚太快了，他还想多拼搏一下事业，再稳定点。”

“阿茳，这一天我盼了足足六年了啊。一起见家长，一起布置家，一起组建我们的生活。为什么还要等，还要等什么，我还要等多久。我可以陪着他啊，我可以和他一起努力啊。为什么还要我选择这种最讨厌的方式，推开我。我还有几个六年，我还有几个青春——”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只剩下咽唔的哭声。一切的一切，就在这一天全部崩塌。把欧倩兮安顿好，守着疲惫的她睡着，林予茳才回到客厅。她的脑子一团糟，欧倩兮不能一个人在这，林昱铭也不会回来，她就只能在这陪着她。手机电量显示只有微弱的电量，林予茳用最后的电量给事务所的领导请了假，没有充电器，手机关机黑屏。欧倩兮起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林予茳窝在沙发上浅眠，电饭煲是工作的，做了两个人的饭。林予茳不会厨艺，欧倩兮家里也没什么食材，煎了鸡蛋和肉和辣椒一起炒，又搞了个蔬菜，中午这顿饭也算是能应付过去了。“你爸妈知道了吗？”

林予茳盛饭上菜问欧倩兮。欧倩兮没做声。看这样是不知道了，林予茳往嘴里扒饭，一会就听见欧倩兮跟她说话：“你一会就回去吧，我等下就回我妈家。”

林予茳还是不放心：“要不要我陪你回去？”

欧倩兮只看着饭菜，扒饭不做声，两三口大的，鼓着腮帮子。她每次不开心都这样。林予茳没办法，她心里知道欧倩兮不想。“你回去吧。”

收拾好餐桌，欧倩兮又和林予茳一起坐在沙发上，欧倩兮抱着抱枕头靠着林予茳的肩膀。房子里静悄悄的，沙发对面的液晶显示屏反射着两个人的身影，轮廓模糊。这一坐就是好久。欧倩兮还是把林予茳送出了门，林予茳打车到公寓已经晚上十点了。手机充上电放在桌上，林予茳去卫生间洗澡洗头。包着湿发出来的时候，桌上的手机屏幕亮着，在桌上震动。张知和的电话。“喂？”

林予茳有些疲惫，开了免提擦头发。“你去哪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着急太久，张知和的语气很不好。林予茳疲于去应付他的态度，说话的语气也冲：“我肯定有我自己的事情啊，你觉得我一天到晚都是闲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张知和听出林予茳心情也不好，语气放缓：“我今天给你打了很多电话，你都没接。”

林予茳继续擦头发：“我今天在欧倩兮那里，没看手机。”

张知和听见是欧倩兮停了一下：“怎么，她都要结婚了还要跟我抢你？”

林予茳第一反应就是张知和在开玩笑，但今天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她真的感觉张知和这样的话很无理取闹：“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样啊，你怎么总是希望我的生活围着你24小时转啊！欧倩兮她和林昱铭分手了。”

林予茳想到这些，声音就有些哽咽，估计是心疼欧倩兮她的眼泪止不住：“你说他们在一起那么久为什么还会分开啊，是不是我们也走不到那一天啊？是不是总那么一天，就不会爱了？是不是，你，你也会离开我？”

电话那边也几乎是秒答：“你能不能不要因为他们失败的爱情来质疑我对你的爱啊？你总是这样想，拿出再多的东西你总是问我同样的问题，我对这种问题我也很疲惫啊！”

林予茳被他这么一句吼的人呆住了，再开口声音就有了哭腔：“什么叫他们失败的爱情，那就是现实，你又为什么要逃避现实？”

“现实就是我爱你，你不要无理取闹。”

“我真不知道我哪里就无理取闹了，你张大少爷心情不好就在我这里撒气是吧。”

“那你说你说的那些话什么意思？你跟我说你是不是还放不下方祈那件事。”

一提到方祈，林予茳的神经就变得异常敏感：“对！我放不下，方祈对你那么重要的存在你说放下就放下，那我呢？是不是哪一天的一次争吵，一个误会，我就会也被你这样狠心舍掉变得什么也不是。”

“林予茳我觉得我现在不能和你沟通，我们各自冷静一下。”

“对，你不能和我沟通，那就都别说了。”

电话被掐断，林予茳曲起腿，头抵着膝盖。包头发的毛巾散开，湿发淌着水顺着后颈往下流，后背的衣服全湿。窗户没关，风溜进房间。林予茳整个人都在抖，泪水干在脸上，眼睛又酸又胀。夜真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