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奇怪，江城一年四季的天气都很怡人，偏生这几年一到盛夏又是暴雨又是烈阳。林予茳被这个天气也已经劝退了好久没出门，今天和李南乔顶着艳阳来市里稍微一逛就觉得有些受不住。一把遮阳伞是挡住了紫外线，这伞下也差点把她俩闷死。“这天气真要人命。”

玩到傍晚，两个人打算搭乘公交车回家。上公交感受到冷气的那刻，林予茳感觉自己真的是活过来了。李南乔收起伞和她坐在一起，解开刚刚随手扎起的的丸子头理顺自己的发：“天气预报说今晚是暴雨，你敢信这大白天都是太阳的哪有一点下雨的样子。”

林予茳应了一句也算附和。公交车走走停停，车身随着颠簸摇摇晃晃，视线里的建筑逐渐熟悉起来。还没听清广播里念的地名，李南乔的手已经被林予茳拽起，身子不自觉跟着她走。“干——”摁了后门口的铃，热浪在车门开的一刹那迎面袭来：“我们今晚不回去了，去夜市。”

“去夜市干嘛？”

李南乔对这附近不熟，一切都显得格外新鲜。“喝酒。”

李南乔只觉得林予茳是又想到啥受了些刺激，你能喝多少咯？跟着林予茳拐进一条巷子，过了几个摊点到了一家“邓哥烧烤”的店前，随手找了个位置就坐下：“你想吃啥？”

“都可以。”

桌上有一碟炸的金黄的油炸豌豆，李南乔倒了几颗吃。林予茳进店点了餐，再出来手里拎了两罐酒。大拇指中指压住瓶身，食指勾住拉环往上掰，“咔”地一声白色的泡沫随着气压上升往外溢：“来，喝。”

“跟姐说，遇啥事了？”

李南乔和她碰了杯，喝了一口。林予茳也抓了把豆子在手心一粒粒往嘴里塞，没回话。天渐渐披上夜色，人也越来愈多，耳边全是街巷里嘈杂的人声。“小妹，这是你们点的。”

一连好几个碟子，只能在这张不大的小木桌上盘子搭着盘子才放下所有东西，李南乔第一次感觉什么叫化悲痛为食欲。林予茳道了一声谢，戴好手套就抓了一个鸡腿：“说那不开心的没劲。”

李南乔皱着眉头听：“你就没想过一种可能，这件事情解开的最好方式，就是当面和张知和说清楚？”

林予茳下意识对自家姐妹的立场产生了质疑：“你不应该先关心我的处境吗？”

李南乔对她这个关注点的把握有些好笑：“你出来喝酒我有什么好关心的？说开比你在这里干喝酒好得多。”

见李南乔还有心思笑，林予茳更加没好气，酒瓶往桌上一放：“你还笑笑笑，一天到晚就只知道笑，你自己的烂摊子不也没处理好？”

李南乔不屑于和这个时候的林予茳去争辩些什么，绕开话题：“你难道不想解决这个问题吗？”

“李南乔你有毛病吧。”

林予茳心里的郁闷更甚：“你再说这个，这些你都别吃了。”

李南乔悻悻地闭了嘴。吃完东西，林予茳不放心让李南乔回家，两个人慢慢沿着林予茳熟悉的路往江大的方向走。到家林予茳刚拿出钥匙开门，玄关处就堆了些纸箱之类的东西，纸箱里面有各种各样的东西。“我妈说明天回老家去避暑。”

给李南乔解释这些东西堆在这里的原因。李南乔换上林予茳递过来的拖鞋就往房子里面走。这三室两厅的空间里看不出来一点的拥挤或者说杂乱，可见女主人打理的用心程度。“你爸妈呢？”

房子里面除了他们就没有其他人的身影，李南乔有些意外。林予茳给她倒水：“他们今天回家收拾去了，我不想去，他们明早过来接我。我还嫌麻烦让我爸妈也把我弟带过去了，家里今天就我一个人。”

接过她递过来的水，李南乔点点头。李南乔她爸今天晚上正好在这个区有个会答应一会会来接她回家李南乔也就过来了。给李南乔打开电视让李南乔挑了个喜欢的剧看，余光不经意瞟到屋外夜空间划过的一道光，虽然只是一刹那林予茳也很快辨认了出来，是闪电。“要打雷下雨了。”

话音刚落，屋外一阵沉闷的轰隆声。随即，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响铃。很熟悉的号码。“我在你家楼下，你方便下来一趟吗？”

夹杂不稳定的电波传过来的急促嗓音和很轻的喘气声。嗓子眼就像被什么堵住了，叹了一口气。那就在今晚都说清楚吧。在玄关取了钥匙，冲屋里喊了一句就出了门。摁下电梯，从十楼下来……太慢了。推开紧急通道的楼梯门。“嗒嗒嗒”拖鞋撞击瓷板的声音在空荡的楼道里格外清晰，又好像一下又一次在撞击着她的心脏，酒精的作用下的思绪混论让脑子一团糟。单元门口的树旁，少年穿着一件纯黑的POLO衫，同色的休闲裤和帆布鞋，遮住大半脸的口罩就好像遮住了他原本闪耀的光芒让他在这夜色下格外普通。林予茳有些恍神，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张知和是和她一样的普通人。张知和看着小丫头小跑着下楼，单元门前的两节台阶都是直接跳下来的，有些担心这个傻乎乎会崴脚或者摔跤。“慢点。”

还差几步，林予茳能听见张知和那透过口罩传过来的不太清晰又很真切的声音。温柔的嗓音传入耳膜，让她对于心底那些想法有些犹豫。“你先听我说。”

“我不是一个很会说话的人，但接下来我说的每一句都是我的真心话。”

见林予茳没跑，张知和松了一口气：“我的主动靠近让你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甚至觉得我胡搅蛮缠，我向你道歉，这是我的考虑不周。但是我还是想重申一遍，林予茳，我说想见你，不是普通朋友的经常见面保持联系，是想时时刻刻都能看见你”心里的最后一道侥幸被彻底击碎。“张知和你不觉得你站在这里说出这些话很可笑吗？你摆这幅深情样装给谁看呢？你当我是傻子吗？”

林予茳一声冷笑，连刚好下楼的李南乔去拽她都被她一把甩开。“你说你想见到我，你回答我，酒吧那天你见的是谁，是谁约的你？对，这个是她约你的，不算。那在和平街，你说想见我，你那天只见了我吗？”

张知和的眼眸微动，没有开口解释。雨降落的那么突然，呼啸的风卷着飘零的雨水打在衣上，脸上。林予茳的眼睛有些发红：“你告诉我，在你眼里方祈算什么？怎么，你和方祈分了就来找我，你又把我当什么？替代品？工具人？你有必要吗？给我扯这样的谎！我林予茳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欺骗我的人，辜负我感情的人。你了不起，你张知和有资本，玩得起，你去玩别人啊！”

“我还以为你来这里会说些什么，现在看来又是我自己多想了。”

说着林予茳就笑了，笑的凄凉又让人心疼：“是不是喜欢你的人太多了，你会觉得每个女生都会对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啊？怎么，我是你鱼塘里面看起来最乖的那条鱼，最好钓到的那条，对吗？”

“你现在喝了酒，你冷静下来我和你再解……”张知和喊她的名字。别开脑袋往后倒退几步，林予茳根本没心思听他的：“用不着你来质疑我。我现在冷静的很，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在这样的真相下面你还要狡辩，你得是有多虚伪啊张知和。你，和我，到此为止。你不要再靠近我，我不想见到你，骗子！恶心！”

“你连解释都不给我。”

话里若有若无透出的无奈和失望，让林予茳的心脏再一次刺痛。“没有你的信任，我的话就都是苍白的狡辩，我再做什么都是徒劳了。”

声音越来越轻：“那就遂了你的意，我们到此为止。”

“林予茳，你疯了吧。”

雨势越来越大，李南乔又拽过林予茳往单元里面走：“人家刚刚什么意思，你没看出来？好声好气来跟你求和，你就给人家这么一顿说。”

“我本身就是这样的人，他受不了走就是了。”

林予茳头痛欲裂，闭着眼靠在墙边休息。“你和我说老实话，方祈是不是和你说什么了？”

李南乔走到她的面前，缓下语气问她。暴雨声中尤为特别的手机铃声打断两人的对话，李南乔看了眼备注，摁下了接听：“好，我现在出来。”

知道是李南乔的爸爸来接她了，林予茳抬眼看她：“你先回家吧，我现在很乱，这件事回头再说。”

“我把你送上去我再去。”

“我现在头很晕，我站一会自己就上去了。现在雨还没到走不动路的程度，你快去。”

林予茳把她身子往外推，想让她走。李南乔拿她没办法，只能叮嘱她几句就冒着雨走了。李南乔一走，林予茳就像失去了什么支撑似的，身子蹲了下去。刚刚她说的每一句都还在耳边循环，和这暴雨一样搅得心烦。“高中一毕业就学着去宿醉了？”

甜美的嗓音和着犀利的语气，熟悉得让林予茳都有些不敢相信。抬头往上看，不到一米六的身材，粉色的泡泡袖连衣裙，白色的靴子，身侧还有个粉色的拉杆箱沾着外头的雨水静静站在身边。“你要么去洗澡，要么就今晚被你爸妈摁在家里一顿打。你自己选。”

透着活力的眼眸里全然都是嫌弃的意味。“晏姈，你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