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风声骤响，不见及墨怎么动作，下一刻两人已经在另一棵树上。及墨，他是用飞的吗？一棵棵古木从脚下掠过，这种脚不沾地的感觉，虽似曾相识，却因是在十几米高的空中，更显得惊险。“刺激吗？在树上神行的感觉？”

及墨笑着问她。“这是神行？”

刘璃难以置信地问。“当然。女人，你不会愚蠢到以为我会飞吧？”

“……”“真的打定主意要加入血盟了？”

白丘省最靠近落日荒漠的城镇里，及墨和刘璃正在“依依惜别”。“没错。及墨师父，你要是不放心徒儿的话，不如跟徒儿一起加入血盟去？”

刘璃试探着问。“不去，我可不喜欢黑灯瞎火的地方。”

及墨摇头，“直接说舍不得我就好了，女人，不必这么拐弯抹角的。”

刘璃白他一眼，小声道：“是，我舍不得，以后再没人把我气个半死了。”

不过，话说回来，两人虽然相识短短两个月，倒也一起经历了几番生死。就此别过，后会无期，解脱的同时，倒真有几分感伤。“师父，要是徒儿有幸在血之国大难不死的话，会回到都城恭候您来讨债的。”

她补充道。“就说你舍不得我。”

及墨面露得意，催促道，“既然打定主意要去，趁我没反悔，赶紧滚吧。唉，错过了这么诱人的身体，够我遗憾一段时间了。”

刘璃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师父，徒儿走了。以后别见人就说自己是血族，在费氏王朝，就算你只是开玩笑，也会被当真的。”

“别死得太快！”

及墨如此向她道别。“知道了。”

刘璃挥了挥手，就此别过。费氏王朝最西面的白丘省之外，曾有部分费氏王朝人散居的落日山脉和落日荒漠，如今已成为血之国关押人类奴隶的天然牢笼。黄沙漫天，炎阳炙烤着贫芜的落日荒漠。铺天盖地的浑黄中，一间泥土砌成的小楼不起眼却又突兀地矗立着。满面尘灰的赶路人抬头向摇摇欲坠的牌匾望去。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她深吸口气走了进去。她身后的牌匾上，“有去无还客栈”六个红字久经风霜仍旧字字清晰，仿佛用鲜血写就。“伙计，一杯‘有去无还’。”

路人的声音嘶哑难听，显是很久没有喝过水了。店里唯一的伙计正搂着柱子打瞌睡，老板娘在柜台后认真地拨着算盘，谁都没有理会刚刚进门的客人。路人以为自己说话声太小，清了清嗓子，提高音量重复了一次。再次被忽略，路人万般无奈地从缺了半条腿的凳子上起身，慢吞吞地蹭到老板娘面前。“老板娘！”

她见人家根本不理自己，只得改口喊道，“美女！”

老板娘终于有了反应，抬头瞥了她一眼。“我要一杯‘有去无还’。”

路人露出一个难看又拘谨的微笑，硬着头皮道。可能是她的打扮太过沧桑而行迹又太过紧张，老板娘竟被逗得一乐。“知道了，这就来。”

柔媚的声音与莽莽大漠太不相符，耳边成天只剩风沙声做伴的路人听得一愣。“发什么花痴，还不快把酒钱拿出来？”

老板娘娇声提醒道。“啊，是。”

路人赶紧从怀中掏出一绺红色的毛发。这回换老板娘发愣了。她将毛发握在手中，仔细研究了半天，坚韧，刺手，不可思议的重。“这不会是？”

老板娘目瞪口呆地看着路人。“我不是他对手，割了一绺头发后就逃了。”

路人赧颜。“赤焰巨人，头发可是他们的命啊！”

老板娘大声道。路人羞涩地点点头。“有意思有意思。”

霎时间，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十几个形色各异的人类，将路人围了起来。其中一人头戴草帽，凑到路人面前，仔仔细细地端详。“是个女的，虽然皮肤糙了点儿。”

草帽男得出结论。路人闻言，不禁重重地抹了抹脏兮兮的面庞。自己好歹也曾是美女一枚好不好，怎么就连女人都不像了？出门在外，忍字当头，她深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打招呼道：“大叔，您真是独具慧眼，小女子刘璃，来自青昭省。”

草帽男怔愣在了原地，旁边的人同情地看着刘璃。刘璃觉得自己仿佛正处在风暴的最中央。让人透不过气来的压力正来自戴草帽的男子。很快，那顶破旧的草帽便被无形的气场掀起，出现在刘璃眼前的，是一头如云的黑发和一张邪魅的脸。她不自觉地将手伸向怀中的法杖。“你们这是要掀了我的店吗？”

柔媚如水的声音传来，老板娘端着杯盘姗姗来迟。“今天是什么味道的？”

银铃般清脆的声音，成功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草帽邪魅男收敛了狂躁的气息。刘璃得以松了口气。“小雪儿猜猜。”

老板娘一脸神秘。叫雪儿的少女肤色白皙，虽然算不上极美，但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典雅的贵族气质。“内脏？劲辣？雪儿猜不到啦。”

少女吐了吐舌头。刘璃仿佛看到自己臆想出的贵族淑女形象碎成了几块。“劲辣？不是说喝了血族的血，就能加入血盟吗？”

刘璃轻声抱怨。老板娘笑着将酒杯推到刘璃面前。“一杯入肚，前尘尽散；一入血盟，有去无还。”

围着刘璃的人们唱起了奇怪的歌谣。起初歌词还是人类通用语，很快就变成了血族语和另一种她听不懂的语言。盯着眼前仿佛异常神圣的杯子，刘璃脑海中浮现幕幕往事。西齐村遥远的童年，青昭的欢乐时光与苦难；与子钧、叶雅、还有穆抉宿命般的相遇，以及在菁华学院度过的那些难忘的日子。直到叶雅的真实身份曝光，她们的友谊不可抑制地走向决裂，生死关头，叶雅还是救下了身为“背叛者”的她。那之后，遇到及墨，走出密林，大战赤焰巨人，再只身来到这里。为的，是找到救爸爸和璎的换血之法，和小伊的下落。想到这里，刘璃定了定神，举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