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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危授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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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风闻之心如刀割,呆呆地望着远方,记忆的纤绳左右摇晃,隐隐觉得萧如月还在洪兴寨那棵大柳树下羞羞地眺望等待自己的到来一般,可在一刹那,觉得这般场景又是如此地陌生,似乎这一场人生大起大落皆发生在别人的世界,自己只是一个看客罢了。也许人的一段痛彻心扉便可以让记忆原本的美好,变得面目全非。而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却很可能会成为心灵上永远抹不去的一道疤痕!“她是你的妻吗?你们在一起了吗?”

秋雅不忍地看了眼如月的那个小土堆,觉得风华正茂的年纪与这般烂石污土极难让人直面。“我们自小青梅,虽未成婚,我却已经将她认作我永世的妻子!”

秋雅长吁一口气,饱满风霜的脸颊上渐有释然:“荣家的童功狮吼,年方十八传艺,修习者需真阴真阳未破之童身。娘与你父成亲甚早,他虽得狮吼真法,却无奈破身难习。这也便解释通了,我刚入荣家,并不受上下待见的原因。直到为娘诞下了你,情势才渐渐好转起来。原来荣氏将狮吼传承寄希望在了你身上。这一点你父亲也定然知晓。也许是对荣氏心中有愧,故一心舍命也要找回你认祖归宗。危难之际,舍身护你我周全,也彰显了狮吼巨威。我对他甚是了解,他虽死了,却一定甚是高兴自己余生还可展此绝技护妻护儿,他若活着,是不能容忍我和你受半分委屈的!那样的话,比杀了他还要痛苦千百倍呢!”

“呜呜呜。。。”

林风长泪不止,跪在父亲坟前连磕数头,哽咽道“荣氏没有败!永远都不会倒下!”

秋雅泪眼中含着笑,看着林风的背影,那么神似自己的丈夫荣彰德,不由地一阵落寞,念叨道:“背父之子,必有过人之处!原来一切早有安排,何必匆匆数十载执念不改!到头来却是这样一个结局!你将儿子留给了我,你却走了!儿子找到了,我却为什么高兴不起来,我的心怎么了?死了吗?我又为什么还活着?你又为什么带走了我的一切?”

林风眼见着母亲悲伤难抑,心思愈加沉重,眼圈儿红了又红,迟迟难下决心别离此地,长叹忧心,不忍去叨扰她对父亲的思念,却又怜惜她如此下去恐伤了本体。就这样又哀了半日,直到星光满天夜深,二人才踏着星辉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出了这片荒野之地。一路上,秋雅不知又黯然伤神哭了多少回,感念月缺影单,悲叹露霜易逝,满眼皆是丈夫的和蔼温存体贴。林风极尽安慰之词,却也只显笨拙。他又何尝不是早已心碎,一次次强忍着对如月的思念,一遍遍将苦水吞入腹间,偷偷在夜的寂静中泪雨纵横。也许生活从来都不会在乎人间受伤的人儿是否能够接受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只是冷漠地看着人们伤患处渐渐结痂和麻木的记忆隐隐退化,迫不及待地又要去安排它的日程。这一日,路行幽径,马疲人惫,林风正与母亲道说眼前林密,日落前恐难走出,要在林中将就一晚,远远处忽乍现一客栈模样房屋,二人欣喜,片刻走进店来。只见这家店铺极其简陋,木凳桌椅陈旧不说,房梁角落的蛛网隐隐可见,柜台上破了层皮的桌面上,竟竖着两根新燃白烛,火焰扑扑闪闪随风晃动。厅上并无一人,林风连呼几声竟不见伙计老板应答。秋雅冷笑一声,就势坐在临窗一张桌上,故作疲惫至极,大声叫来林风为自己揉肩捶背,顾盼左右仍然不见一人,低语道:“为娘猜测贼人早早跟定了我们娘俩,知道我们一路风餐露宿,故匆匆改建这座荒宅,引你我来到。设了酒肉在后厨,下了蒙汗擒拿你我,你且莫要妄动,全听为娘吩咐。”

见林风“哦!”

地一声故作清嗓子,随懒洋对林风高语道:“店家和伙计不知去了哪里,你且先寻了灶房,取些酒肉吃食,我们先用着,一会儿多付些银子便是了。”

林风应声,出了正厅,三五步果见一房屋顶上炊烟袅袅,走进来,果蔬满屋,酒肉琳琅,里间两口大锅,咕嘟嘟向外直冒热气,肉香四溢。灶下不时响起噼啪柴火燃烧之声。掀开锅盖,一锅羊肉,一锅猪肉,浓香好不诱人。林风嘿嘿一笑,啧啧称赞一番,各取一些,再打些酒水,径直端向厅堂。秋雅看着儿子将酒肉轻轻地放在了自己面前,示意他对面坐下,低语道:“你和我埋头假装大吃大喝,却要半分不能沾了酒肉,接着倒下装醉,好戏即刻便要上演了!”

林风调皮一笑,埋头似数日未食,全将酒肉裹在了袍中,半刻钟后,忽歪歪倒倒要扶,跌跌撞撞几下终于倒了下去,双目半闭,却打着鼾声,死睡一般。秋雅见儿子软软地倒了下去,忽装作十分震惊,扑上去如农家没见过世面妇女突然遭遇惊吓变故,一时慌乱没了主意,又急又哭叫道:“儿啊!你这到底是怎么啦?!白日晃晃地,你可别吓娘呀!”

哭了大半会儿,“呼啦啦!”

窗外突有脚步声,径从前厅门和后厨门中涌出。秋雅故作不知,斜眼微蹙,嚎声不绝:“儿啊!你别吓娘了!你快起来呀!娘脚怎么突然麻了呢!哎呦!你给娘喝的什么酒!娘丹田的气息怎么突然上不来了!啊!哎呦!。。。”

“哈哈哈!这贼婆娘终于还是没有识破贤弟的神机妙算,这下幽冥剑和真龙诀坤卦可要唾手可得了!”

秋雅怎不识得这说话的穿黄衣人,正是在自己丈夫坟前侥幸逃脱的那贼,此时他仍蒙着面,和原先装束一模一样。身旁的另一男子精瘦个小,额头如塌陷了一般,眼睛左大右小,却很是精神,迸射出一束压迫的光击向秋雅,阴笑道:“你荣家过往仗着拥有治世之奇宝,对天下武林指三喝四!想不到荣彰德一死,竟在今日要亡族灭种了!真是世事难料呀!你一妇道人家,还不趁着色未尽衰,快快找个丧偶老头嫁了,整日抱了个男人玩耍的刀剑东跑西躲干什么!实话告诉你,今日为逮你母子,我八大门派云集了众多高手!我这人自来心性慈悲,早早丑话在前,劝你别犯贱!乖乖地交出二宝,免得坏了我塞北大善人的名声!说我没人性地连妇孺也杀!”

秋雅闻之哈哈大笑,对那小男人讽道:“素问塞北大善人王钟好行德仁之事,今得幸遇,荣幸之至。”

王钟未听出秋雅轻蔑讥笑口吻,心中稍有喜悦,觉得兵不血刃或可图了二宝。忽听秋雅话锋突转,“你既为善人,麻烦你为我保媒你爹。你若心甘,现在就跪下叫娘。事出仓促,为娘也未准备什么礼品,就在你这小怪脸上胡乱吐几十口痰算作见面礼。若有一个不愿意,便是你做小的不懂事,娘的脾气可不小,发作起来,打断了你的狗腿,你可不要怪为娘心狠,更不要哭着喊着去告你爹!谁让你爹你娘生下你这个撇咧的狗货,学坏人说话,做事,没有了半点人性,却又来人前舞刀耍枪叫嚣!”

众贼一时听秋雅说地如此诙谐好笑,皆忍俊不禁。王钟脸被气得紫涨,身为众贼首领,有头有脸的人,突成了笑柄,忽一掌猛击身边一士胸前,那士一脸怨毒地看着王钟,可能想说:他们都在笑,为什么你专挑我的晦气!半张着嘴却说不出半个字,胸前突多了五个血窟窿,当场倒闭!秋雅微微有些惊讶,对地上的林风悄语道:“孩子,你护住我的后背,今日我们怕是逢上硬茬了!”

林风早在地上装地难受,闻言“呲!”

地一声窜了起来。众贼大惊,却已来不及了。说话间,秋雅内劲暗运,双掌齐出,先发制人,左掌‘离为火’,右掌‘天水讼’,只听“嘣!”

地一声巨响,整个房屋晃了晃,摇而未倒,一股巨流在空中打着漩涡,似水,似火,猛扑向王钟一从人。王钟大惊,哪见过这等阵势,真是神魔降世人间作乱,眼睛都直了,料定这一下极难躲过,若被击中,不死也残!千钧一发之际,擒拿手突使,将身旁正在惊愕,称兄道弟的黄衣男子一下擎在胸前挡风遮雨。这‘离为火’本是南方火德星君之拿手绝技,只因五行火生土,故这一掌使出带了戊己土厚重之象,迫压极大。‘天水讼’更是以漩涡激流暴中制暴,罚过讼错,不信你不屈从!黄衣男子片刻反应过来,手脚在空中胡乱踢打,疯一般叫骂:“姓王的!你他娘不是人!竟敢拿我作挡箭牌!快快松手!。。。”

叫骂声突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尖叫。伫在后门把守的众贼惊得急向外退了好几步,差点儿掉了下巴:只见厅中那女子不知使了什么妖法,竟然一招便将那号称黄龙三弟的老三全身击了个稀巴烂,脑袋似泄了气的皮球,瞬间塌拉了下来,缩成一团,显然是头骨受损极重!王钟虽前有人肉作盾,内鼓罡气护住各处要害,却还是被震得口吐鲜血嗷嗷不止,不过他到底是经过些大阵仗的人,一手抹去面上血迹,泛着无比的兴奋和快慰,全无惧色,大笑道:“真龙诀!好的很呐!不愧是天下第一!老子今天要定了!你这进网的鱼儿还能让你跑了?!”

突一挥手,接着“唰!”

地一声,客店房屋四围突“簌簌簌!”

降下黑幕来,厅堂内顷刻间黯然无光,两根白烛发着惨惨,阴阴的光。只听王钟在外大叫道:“我这钢网是专请能工巧匠打造,在地上树了六六三十六根铜桩,专等你们投来。如今连成一体,就是猛虎雄狮在里,也难逃出笼!你们识相地写出真龙诀秘籍和开启幽冥剑技法,我或考虑给荣氏留下血脉!若要负隅顽抗,我立时大火一举,让眼前这间茅屋与你们母子化为灰烬!”

秋雅四围观望,果见窗外堆满干草一垛又一垛,刚进来时竟未细查,心思贼人若要发起狠来,所言也不虚妄。钢丝网粗黑密密麻麻,秋雅一时并不知外面贼人所言“牢不可破”是否落在实处,要来一试,于是低语对林风道:“孩子,这四围爬满了恶狗,你我分从南北相反方向猛然突围,让他们猝不及防无法放火,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你先使追风刀‘破藩篱’,复再一招‘气壮山河’或可有用,你我二人皆用杀招,比一比谁先出这牢笼!”

林风闻之不禁惊叹母亲对‘追风刀’每一招式之熟络!自己正要用此二招呢!恰好被母亲点破!又一思,明白过来:这‘追风刀’本是萧沧海从荣家所学,母亲身为荣家儿媳,对此详熟自然情理。忽闻掌声翻飞,林风知母亲已然出手,急挥刀破风,提拉劈砍数十下叠叠层层立时汇成一刀,不待刀锋老辣,突使一招‘气壮山河’,力猛气波撼撼,周遭空气皆震了震,刀影突壮,更疾更迅冲向钢网。秋雅先是一招‘天风姤’只怕没有十足把握破网,复又一招‘地风升’,那钢网虽经过千锤百炼锻造,名匠祖传绝密工艺,却哪能与人间地质灾害威力相提并论!“哧!”

地一声,钢网似一张破旧的被单,再也经受不住巨力的冲击,破开了一个大口子。忽闻身后罡风咆哮,秋雅喜见儿子林风已然破防,心花怒放虎门哪来犬子!正是前途坦坦需防范,得意春风慎失蹄!正在秋雅望子成龙,感叹子威如父时,突觉三股阴风到了跟前,惊慌中挥袖急拨,却只挡了二股,一股急窜入左肋。秋雅猛一个趔趄,立时便觉神晃气门被阻,恼怒至极被阴人暗算,暗运劲力,突大惊,再不能使出一招半式来!林风刚奔出数步,欲杀开一条血路,突见母亲异样,飞身一边大越转身急撤,一边刀锋急进,劈向发难母亲的王钟!二人片刻间杀刃相交,林风顾着母亲安危,刀使得愈加急快、狠辣,丝毫不给对方喘息之机。王钟武林成名已早,应了数十招,竟招招遇险,已是一身冷汗。急退数十步,再不应战,忽笑道:“你母亲中的是我王家独门暗器‘透骨钉’!这玩意儿虽小,可从来杀人不知不觉!一中此针,任他谁人内功再强,若无我王家特制解药,半月之内,必肠肚腐烂而死!你若是孝子!当先为你娘安危考虑,却来与我斗狠结怨,真是匹夫之勇!”

林风闻语又惊又怒,观母亲额头渐渐冷汗频出,亦觉大为不妙,为难地上前欲同母亲商议暂退一步,教授王钟一招半式,以换得解药。秋雅此时暗暗运功,气息皆不灵转,知毒液或许已渐渐传遍全身。抬头见儿子苦苦怜怜地看着自己,便一下子明白了他的心思。想想丈夫为保祖训如一,荣氏绝学正统,宁可自绝天命。忽哈哈大笑起来:“荣氏祖上累计厚德才感召来这真龙诀妙用!秉着拯万物,拯救苍生,助生助长,平险调和之本分,从不越雷池半步。尔等逆贼,肥私损德,贪狠淫逸,若得了真经,只怕我荣氏万年罪责难逃!子子孙孙永遭诅咒!风儿!快快斩了此贼!替为娘报这暗箭伤身之仇!娘自有妙法清除毒液!”

王钟冷笑:“大言不惭!不知死活!”

突大声喝道:“兄弟们一起上呀!这婆娘已成废人!擒了这小子先断他左右臂膀,不怕这婆娘不屈不从!”

林风知母亲已然不能自顾,持刀并不走远,护其左右。突见四面八方来敌黑压压一片犹如蚂蚁炸窝,他虽自负刀艺绝伦,可这恶狼满山遍野一齐扑上来,又要阻敌,又要庇护母亲,着实有些捉襟见肘。若说不惧,多少有些虚妄。秋雅初不知客栈后小凹里王钟三五日屯集了数百人,只为一举拿下自己和儿子,猛然间一下子涌到眼前,也是始料未及。不过她到底是年过半百,历了风霜之人,遇危不慌,反而更加沉静,忽变了面容笑对王钟道:“你若真心要学龙诀,这般威逼相迫,我荣氏纵是死绝,也不会如了你愿。我若一死,任你将五湖四海翻腾,也休想寻得此绝妙招式!这个你心里应该最是清楚!龙诀之术,玄之又玄,业师相授极耗精力,如今为了应付你这帮徒众,加之又中了你的毒针,不瞒你,我说话费劲,气血不畅,你却还要谈什么一心一意得我授业,岂不荒诞?”王钟见秋雅语气缓和了许多,似已有商榷之意,忙举首示意部下止步向前,素素问道:“你要怎样才可授诀?”

“小兄弟,我不奢求你赐我解药,恢复如常,只希望你看在我一会儿有精力授你龙诀的份儿上,同意我和孩儿到客栈内休息片刻!说来这也是对你大有裨益!”

王钟大小眼咕噜噜乱转,对自己王家的毒药效用怎不了解,猜测对面女人体内恐早已翻江倒海,一半个时辰若再无解药定然生不如死。她竟敢诳语言说自己调息半会儿便安然无事,还要亲授自己龙诀??王钟半信半疑:自来武学泰斗不慎着了王家秘计,也要屈尊赔笑求药!你荣氏多大神通却有能耐自养痊愈??不禁饶有兴趣起来,授不授龙诀倒成了其次,在他认为,只待一时半刻,这旁边的小伙子,但凡有点孝心,就会立刻放下身段,跪在自己面前,哭求着自己极力救治他娘了!于是笑道:“前辈允诺授诀,大义难谢!且请进栈调息,我等在外备上酒肉佳肴,静候佳音!”

秋雅故作和善地点点头,忍着腹中刀割般巨痛,示意林风搀着自己快进客栈寻一蔽处。二人艰难来到外厅,林风见母亲越来越不能支,焦急难耐,欲再此处先为母亲输些真气抵抗毒液。秋雅咬牙支撑,不愿配合,笑言这些对自己来说只是小病小痒,叮嘱林风再往里走。片刻间客栈里厅已到,因与外厅隔了一道门,隐秘较好,偶尔才闻外边众贼一言半语。秋雅见场地宽阔,命林风将自己靠墙放好,清除厅中桌凳,腾出一大块儿地方。林风见母亲闭眼眉心苦结,开口欲告诉母亲,自己就是拼了命也要为她抢回解药来!可母亲的口吻是在命令,绝无商榷之意。他只好硬着头皮照办,迅速腾出一大片空地来。秋雅三番五次暗运内功强抑毒液肆意泛滥,均是功败垂成!心中发狠,并不屈服,强睁开眼帘,见厅中开阔,儿子苦苦地巴望着自己落泪不止,心里暖暖的,忽忆起了自己的亡夫!每当自己身有不适时,他总是那么贤惠,百般呵护,无微不至,倒像是自己的亲娘一般体贴!在自己面前,他就是个孩子,永远伏在自己身边,不离不弃,知寒问暖!唉!唉!岁月啊!生活啊!你怎么如此吝啬!总要用一份美好换取另一份珍惜!多一点不多,少一点不少。你又是那么地矫情和圆滑,曾经在千仓百孔的心上撒盐让人痛不欲生的是你,隔日又给人些慰藉,在绝望无助时点一把火让人莫名地感动流泪想要去拥抱你!“孩子!好事中有坏事,坏事中有好事。娘本欲早早授你龙诀地坤,可这需要机缘。世上之事,无论大小,无一不是。今日魁罡庚辰,斗则胜,泄则败!正是为娘传你真龙诀契机。时间仓促,我便先传你一招,只要你领悟要旨,你我母子便可脱困转危为安!你虽天资聪慧,悟性极高,却也需谦谨,凝思,细查!此招位居真龙诀坤卦之首,自来地生万物,故由地而生养成者,无一不受其泽被,亦福亦祸。所以习练龙诀地坤者,须有海阔之怀,容羞蒙耻而常无怒!若小人戚戚,怀怨报私,必受坤卦反噬,甚者堕为地魔,失心发癫发狂而死!武林同道皆谓龙诀至上法宝,皆欲占为私有,成为图谋权钱利器,却不知冥冥中龙诀遴选可造之材,自有其理。凡夫者,嘈嘈杂杂,哪堪此贵,如望月狂奔,痴心妄想。为娘识人还算灵敏,吾观我儿乃天降荣氏福孙,宅心仁厚,正可堪此大用!你快向南方火德星君连叩三首,谢他生土之恩!然后再居厅堂正中土位,为娘这就授你地坤一卦。”

林风泣泪连连,看着母亲嘴角渐有血迹,心下不忍她再多言语耗神,却又急着带母脱困,只得依言所行。只听秋雅口中念念有词道:“拜我悠悠大地,敬我地母灵子,污浊灵秀俱臣服,精华糟粕皆为尘。始西南有吉,昭告四方原野感恩,元气真阴下注,无欲无念,随心随性,专为坤母驱使,感万物生灵之敬仰浩瀚愿力,借一力平人间惑乱之众。。。”

林风静默,心语如是祷念,将真气依照法则导行,初始不觉,渐渐只觉朦朦地昏昏欲睡,远远飘来一老者,近身来,笑容可掬地将一金衣轻轻地披在了自己肩上。林风正自纳闷,欲问那老者为何要素不相识馈赠自己此物!正要行礼谦问,那老者突轻身冲空飞起,瞬间化作一条白龙,愈来愈壮大,“嗷!”

叫一声,震耳发奎,大尾一摆,客栈瞬间坍塌了一半。秋雅大喜:“风儿!你果是天选之人!纯念而无私!爹娘倾尽一生拜恩地母,也未得金衣加身!此金衣传言是地龙化圣前褪下的金壳,虽无巨威却有极大的护身之能!他能将此物赠你,可见对你的认可!自此以后,你便与地龙一体,同荣共辱了!”

王钟与各派头目正自商议嬉笑今日大捷,如何海请各门派兄弟,以此进一步提升自己在武林中的美誉。为下一步称雄独霸武林收买人心,慑服四方。忽见客栈东倒西歪,屋顶突窜出一巨龙来,“嗷嗷!”

高空咆哮。众贼大惊,眼珠皆差点儿滚落下来,半张着嘴,顿时鸦雀无声,个个面色煞白,相顾茫然,皆以为梦中畅游。抬头却又分明是朗朗乾坤,红日当空,个个立时大气不敢出,站在原地屈着身一动不动,如没了呼吸的泥塑一般。王钟正在狐疑这灵畜不知从何处仙穴来到此处,竟阴云不散地来回绕转迟迟不走!忽见林风背着自己奄奄一息的母亲走了过来,心中欢喜这下大功将成,却又忧虑这孽龙久久不去,必有缘故!忽见林风突然一掌劈来,轻描淡写拂柳一般。王钟正要破口大骂林风不孝不守信用!不要解药了吗!一阵罡风“倏!”

地急迅异常呼啸压迫而来!王钟惊呼眼前这小子片刻间修为天翻地覆变化,一个机灵,翻身跃出数丈惊险躲过。刚落地,背后树木灵异般竟向自己齐齐围攻飞来。王钟不以为然,淡淡一笑,皆视作妖法幻术,糊弄人的江湖把戏!在风中哈哈大笑,全然不惧道:“装神弄鬼!哗众不实!纸扎浆糊的玩意儿吓唬谁呢!”

话音刚落,忽听“轰!”

地一声,王钟突觉全身被什么巨物狠狠撞了一下,“哗啦啦!”

眼冒金星,身不由己地被甩了出去。好大一会儿,王钟意识似才渐渐清醒,趴在地上只觉全身都要瘫了,一动也不能动。目光所致,差点儿将胆吓破!只见那空中巨龙随性轻轻一摆尾,似天柱横飞,一下子便将平时在武林上赫赫有名的大侠豪士震为齑粉!双爪齐出,一撇一捞,眨眼间数百人尸身填入不知什么时候裂开的地缝中,成了大地的养料!王钟揉揉眼睛,脑袋左颠右倒,打死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竟是真的!见林风一步步逼近,手中利刃光影晃晃,眸中尽是血红,那还记得自己原本是来抢夺龙诀的,慌慌张张取出解药,保命要紧,哆嗦着双手,话也不利索了:“黑。。。色外敷,白色内。。。服!半个时辰便会安然无事!少。。。侠大人大量!我也是一时糊涂听人挑唆!吾家良田美妾无数,任你挑,任你选!只要你放还小人一条生路!只要。。。”

林风接过药,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你这药是真是假一时难辨!你先睡会儿!”

突一掌拍在王钟脖上,王钟闷哼一声,半懵半毙,一头栽了下去!秋雅在半昏半睡间,看到有一人向自己缓缓走来。那人身影是如此地极像一人。近到身来,她早已不自觉泪流满面,果然是他!上去紧紧搂住他的腰腹,双手扣实,再也不许他离开自己半寸,半分,半秒!大哭埋怨道:“你是你自己的吗?谁又给你权利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我怎么办!每日里念着你一生的好,像梦一样不由自控,来回穿梭,从晨至昏永无休止地痛不欲生!这一切你知道么!”

荣彰德歉意地凝眸看了眼妻子伤心落魄的憔悴样子,心似乎一下子碎了一般:“世人一生皆在寻找真爱,愈恋愈挚,欲罢不能,得到时自觉如天赐洪福,乐不思蜀。失去时便更加痛不欲生,彻骨心死,不愿苟活!岂不知人生百年总有离别,不如意十之八九!苦难煎熬,烈火焚烧才可臻出真谛感悟!我此番匆匆而来,只为再次告你幽冥剑万万不可出世,否则遗毒无穷!”

秋雅闻语突大嚎,泪如雨下,猛地撤开了搂丈夫的手,再也控制不住压抑自己的情绪,责怪道:“洪兴寨之前,我怎么对你说的!你也不是不明不白!镇魔刀为何物!为什么死拧着荣氏祖训不放!荣氏祖训那么伟大吗!伟大到自己的子孙宁要其血溅也不肯退让一步么!你满口理由,自持自威!我太信你了!信到你每句话必听!信到让你自负丢了性命!你没了,我不能再没了儿子!萧沧海虽受了你重创,可他称霸武林的贼心那会就此戛然而止!不对咱们儿子下毒手,去了心头之患,那他就不姓萧了!没有幽冥剑,拿什么制约镇魔刀!拿什么平衡大道的倾斜!拿什么给正义作一个交代!你回答我!你回答我!”

荣彰德已然泪流满面,默然地转身不忍再看妻子一眼,失魂落魄地渐渐走向远方,身影愈来愈淡。秋雅忽见丈夫要走,急哭道:“你别走!别走!别留下我一个人!求你了!。。。”

可丈夫愈走愈远,似乎并未听到一般。秋雅连哭带喊急奔,突一脚踩空,睁开眼,却是林风喜极而泣的面庞。秋雅泪流不止:“刚才我是在做梦么?”

林风笑道:“娘不记得了,您中了歹人暗算,已经昏迷地显了危危之象,若不是您强撑着,亲授儿真龙诀坤卦,儿怎会轻而易举让那王钟狗贼交出解药。娘现在好些了么?儿这就去宰了那姓王的!为娘报这暗箭伤人之仇!”

秋雅服了解药,渐觉元气一点点恢复,清明之气尽展,扯住林风衣袖阻道:“儿啊!百兽之王与蝼蚁争斗,岂不让人笑掉大牙?况人之贪心,尔可尽屠乎?”

林风点头称是,只听母亲继续道:“人生世来,皆有使命。吾与你父年过半百苦熬,终于寒尽春漾,找到了你,冥冥中又将坤卦一生感悟尽数传于你,现在想来,如河岸上摆渡人久候,早有安排。你既得龙衣加身,坤卦其它招数学起来可就简单多了。此地距离荣府约么还有三五日路程,你打起精神,我们在路上边学边演,为娘倒是很期待你能在荣氏先祖碑前,顺畅地将这坤卦流畅一气敬示。”

林风搀扶起母亲,沉重道:“当日霍天门前辈之孙霍连山,将真龙诀乾卦原文交于儿手上,谆谆劝儿演习,儿一心尊师命,未动它念,将坤卦双手奉于萧沧海,如今思来,却是罪孽深重,造出这番恶果来!”

秋雅道:“世事本难料,你既造因,也当造果!”

话锋突一转:“风儿,这坤卦之后便是‘山水蒙’,此招取水蒙成雾,山隐时无之象,旨在让敌方瞬间陷入四围迷茫而大乱阵脚。那何以造出这虚妄之境呢?娘一讲你就明白了:晨雾起时,必是地寒水多。你如今已能感念地灵,默念如下口诀,化水成雾:上善若水,灵秀聪敏,生木之德,克火之能。。。”

林风心思笃定,一一虔诚体悟,祷念。忽觉眼前渐渐朦朦一片大雾弥漫飘忽,一下子什么也看不清了。而母亲刚刚还在身边,突然便消失不见了。四围寻觅了好久,一点踪迹竟也没有。林风不由地自嘲:自己学好这项本事,是要给敌人设局迷幻的,如今反将自己困在核心,这真是本事不济莫在人前耍大刀。看着大雾愈来愈浓,他只好无奈地禅坐原地默思计量。忽闻耳边传语喜道,正是母亲声音:“风儿,你个初学者,竟能一下子召唤出这三重之雾来!真是奇哉!要知道,这种境界可是为娘数十载功力才可演化出来的!可见你从来是为学习真龙诀而生的!哈哈哈!”

秋雅突抑制不住内心无比的兴奋,大笑起来:“天之浩浩,地之广博,唯有龙诀坤卦才可显如此混混秘境!萧沧海要破此招,必要用乾卦的‘天火同人’才稍见其效。可他不知,地水源源不绝,攻击这蒙蒙之态,真乃黑夜中残烛光亮企图遮天!他本性急躁,又习练了乾卦致阳致刚武学,三五次冲不出迷境,必自乱阵脚!你瞅准时机,幽冥剑无声无息化风而至,必取他狗头!娘那日与他对决,虽将他亦陷入发狂颠仆之境,无奈手中利器在镇魔刀面前只是草木败枝!一时惧他回身反击,是以眼见斩贼大好机会白白流失,只能扼腕长叹!话到此处,你定然要问自己此时以身陷迷雾,如何勘破对方行装而自己进退自如。别急,听为娘一一为你解惑:自来人有排外之心,格格不入陌生之感,心便生疑生惧,如此背负太多,掩盖了智慧,阻断了灵秀实属正常。若本自为水,随波逐流,化一己之独立,模糊事物之差别棱角,吾亦为尘埃,雾气,微不足道,自飘自游,心方渐渐无束清明。正所谓置身事外,心无旁骛,无惧生死与成败,方得旁观者明亮之眸!孩子,你悟到了吗?”

林风依言,静坐双掌合十,渐入无我之境,似那雾中悬浮微粒,问苍穹,我是谁,谁又是我,沉浮起落跌宕又与我何干,突觉神清气爽,渐渐睁开眼帘,见母亲笑盈盈正在自己对面不远四五米处,喜道:“娘!您刚才去了哪里?我听了您千里传音一番教导,愈加觉得深邃,刚一入静,突觉眼前迷雾似专为我开了条道,敞亮地不是一丁半点儿!真龙诀果真妙不可言哪!”

秋雅笑道:“傻孩子,哪有什么千里传音,娘一直就在这里呀!只是大雾漫漫,你神识未开,内心郁积杂念太多,无法察觉罢了。今番一一剪除,自然心明睛亮。自此你的修为便多了几分空性,往后多多体悟,定有更深见解!”

林风顿悟,与母亲一边赶路一边探讨坤卦其它招数精粹技巧。二人走走停停,不知觉间踏水翻山越岭三五日竟延至七八日,方到荣氏祖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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