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月，不要，森月。”

深夜，孤月高悬，云慕远从睡梦中惊醒，细密的汗水打湿了衣衫枕头。“森月，是谁呢？”

云慕远长吁一声。自打被赶来这座深山居住，他已经做了三四次和这个森月有关的梦。梦里女生的相貌很是模糊，他紧紧抓住女生的手，可每次都无奈地看着对方掉落深渊。“不，我不能待在这里，我要回家！”

云慕远心有余悸，这个地方也太邪乎了。一月前，云家的五少爷云慕远在和一众地痞无赖约架时，眼见那大刀就要落在云慕远的头上。危急关头，云慕远抽扇一挡，那刀连同对手一起翻了过去，其他混混接连上前，无一不被云慕远隔空打翻。这下好了，全镇的人都传他是妖孽，会妖法，并请来了方士作法。无奈之下，云慕远的爹娘只得按照方士的指示，将儿子送到了百里外这个叫桐霞镇的一座山上，名曰祛除邪气。“就算被这深山野兽咬死，本少爷也不会待在这！”

云慕远下定决心道。点点星光迷蒙如麻，连路都看不大清。云慕远百无聊赖地走着，东抓抓，西挠挠，萤火虫没抓到几只，倒被蛰了一脸包。“可恶的蚊子，连你也欺负本少爷！”

云慕远一顿拳打脚踢，完全没发现远处大树后，有几双发绿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爹，娘，你们就狠心把孩子丢在这荒郊野外！我要离开这，让你们一辈子也找不到我，一辈子内疚！”

“嘶嘶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云慕远这才安静了下来，他的心扑通扑通的，周围的虫鸣一律像暂停了似的。稍微一瞥眼，就发现好几只饿狼成队地缓缓靠近。云慕远的手心发热，额头的汗已顺着脸颊而下。他耀武扬威的时候，一般就动动手指，指使小厮或自己的狗腿子与别人恶斗，纯粹地“坐山观虎斗”。现在，自己独身一人，赤手空拳，面对的还是三头饿狼…“报应啊！”

云慕远心中哀嚎。他缓缓地蹲下，捡起了一根树枝。事到如今，只有拼死一搏了。狼群也发现了对方的异样，脚步加快，纵身往云慕远的方向扑去。云慕远一闪，倒在了一旁的草丛中。其他两只狼也相继扑了过来。云慕远闪躲不得，拿起树枝左右击打。那狼群哀嚎数声，依旧不依不饶。“不对啊，我会法术的。”

云慕远因为太过害怕，而忘了自己有这项技能。学着上次的样子抽扇而挥，却没有看到期待中的厉害法术，却差点将唯一的防护——树枝给丢了去。棍棒的挥舞声、狼群的攻击声、少年的挣扎声混作一团，在林中刮起了不安的响动。“难道我云慕远今天真得葬身于此。”

云慕远渐觉体力不支，而且他的衣衫已被狼爪抓破，手臂和腿上鲜血渗出。“嗷呜。”

一声清脆而略带可爱的狼嚎，不是，是人的声音。“又来了一个不要命的。”

云慕远两眼快要发黑之际，心里想的却是这句话。那狼群并没有因为这声与众不同的声响而停下攻击。只听得灵巧的跃动声，和来人身上的铃铛作响。“冰天雪地，定定定！”

咒语传来，一阵寒气像夹杂着暴风雪刮过。只见那狼群在夜空下瞬间被冻成了“狼膏”，直挺挺地摔了下来。云慕远用力睁开了一条眼缝，来人是一个女孩，扎着个丸子啾啾，约莫和他一般高，模样却不甚清楚。女孩法力不够，此次施法着实伤了身体，她咳嗽了几声，走到云慕远身旁，替昏过去的少年敷药和止血。“不要哼哼唧唧的，你是男子汉！还呜呜呜！”

女孩一边包扎一边嫌弃道。云慕远只觉得自己被扔到了驴车上，一路很是颠簸。天亮的时候，云慕远苏醒了过来。“这个丫头要带我去哪呢。”

这一路看着比自己住的地方还要偏僻，至少云慕远住的那座山头还有座小庙。“拐卖做苦力？还是杀人灭口？”

想想自己一个男子汉，又会那么些拳脚功夫，云慕远又涨了些胆量。“喂，你带我去哪啊？”

云慕远躺在驴车上酒缸的缝隙，姿势极其可怜。没有人回答。“我都渴死了，你有没有水啊？”

“喂，你聋了！”

云慕远心烦气躁，以前没有人敢不搭理他。“我说我渴了。”

云慕远一字一句道。“我是你妈吗，渴了找我！”

女子停下了赶车，没好气地回答。云慕远一愣，好汉不吃眼前亏。“也是，我妈不会管我。那你呢，有没有水。”

女子见这个上蹿下跳的小子竟然露出了受伤的表情，心里微微一震，语气也缓和了些：“那喽。”

“哪？”

“那！”

“哪里！”

“溪水啊，这么长一条小溪你看不见，眼睛长头上了是吧！”

“你让本少…让我喝溪水。”

“那怎样，难不成让驴撒尿给你！”

“你一个女孩子说这种话！”

云慕远心里憋着气，心想长得挺秀气的一个姑娘，怎么这般粗言俗语呢。但又能怎样呢，虎落平阳被犬欺啊。瞧了女子一眼，云慕远一瘸一拐地来到了小溪边。他打小就只喝山泉水，到了这里也是，察觉到山中和家里的水有差，他爹娘还千里迢迢给他运来了老家的水。可今天，云慕远渴到冒烟，这天气是越来越热了，走了那么久的山路，他还受了伤，不喝水就得虚脱了。云慕远看了一眼女子，跟着她一样划了划水，捧了一捧水喝。“嗯，这水倒是清，可跟我家的泉水还是差很多。”

云慕远想，又捧了一捧。“舒服！”

余光之中，那头载货的驴竟然也低头呼啦喝着，而且还在云慕远的上游。“呕。”

云慕远当下便吐了起来，“它，它怎么也在这里喝！”

女子一瞧云慕远那大惊小怪的样：“它渴了，有水就要喝喽。”

“你没看到我也在喝水吗？”

“怎么，你喝它就不能喝啊！你这人也太蛮不讲理了吧。”

女子摸了摸驴：“是吧。”

驴撒着蹄叫了一声。“好啊，你等着！”

云慕远继续呕吐着。好不容易看到了人家，云慕远却远远地拉在了身后。女子回头看了看云慕远，虽然她觉得这人没有礼貌还很嚣张，但对方有伤在身，还是有点担心的。云慕远缓缓地摆了摆手，他只觉得全身发热，额头冒着冷汗，每多走一步就觉得肚子痛。见对方不应她，女子只得走了过去：“喂，你没事吧。”

“有事，我走不动了。”

云慕远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女子再次将云慕远拽上了驴背，赶往了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