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雯雯中午吃完饭回到了宿舍，她不知道如何形容此时还躺在床上的余祈，但她知道无论何时只要呼唤——余祈一定是醒来的。“你知道币圈吗？”

朱雯雯拿出口袋里的牛皮纸，展开，大型教科书般大的油亮面上绘有血红色纤细且奇怪纹路，有像蜗牛壳一样的大小不同的漩涡，如DNA般纠缠的双螺旋道路链接着它们。“没听说过。”

在宿舍几乎只知道睡觉和玩游戏的余祈终于醒来，她掀开单薄的被子，一身灰色短袖短裤从床上爬了下来。看得出朱雯雯似乎对这种小游戏特别感兴趣，用一个硬币转圈，反复不止。但牛皮纸上的“花纹”却让余祈感到一丝怪异，吸引注意力且导向的螺旋之间有着一种莫名精绝到分毫的规律，本在床上只打算喵一眼的她终于还是决定一探究竟。“这些像蜗牛一样的圆圈是什么意思？”

余祈不理解，因为这张牛皮纸正面似乎没有任何注释，如果只是单纯的画圈毫无意义。朱雯雯笑了起来，难得余祈对一些东西会有兴致，她认真的讲解了起来，用略肥嘟嘟的小手指着牛皮纸上大大小小的漩涡，解释：“这些最小的是蜗壳，可以四海为家，随处安身。这个是激流漩涡，不小心跌入便万劫不复。这些是旋风，遇到之后会被吹回蜗壳。这个是天眼，得到天眼可以规避一次困难。这个………这个岔道……这个……………”看上去简单的一张图，却被朱雯雯详细讲解了至少五分钟，讲完后朱雯雯又把硬币在上面旋转，紧接着硬币便跌入了“漩涡。”

“啊……又死了………”“这张图如果一直靠投硬币决定，通过率大概……………只有千分之一。”

余祈回想起朱雯雯之前口中的规则，看着眼前这张本质上不算太复杂的币圈。“千……千分之一………。”

朱雯雯瞬间失去了兴致，留下两个硬币丢在牛皮纸上，坐回了自己的书桌。蹲下身的余祈翻看了牛皮纸背面，仍然没有任何注释。也就是说，这“币圈”的内容含义和规则全靠口口相传，只要其中图案或含义发生变化，通过率也会随着急剧变化。这是一个靠转播者左右内涵的小游戏，用本不该内涵如此丰富的图文信息却…………“谁给你的这个？”

余祈仔细看着需要绕行一圈的纹路，拿起硬币在上面旋转。“余鑫宇。”

“余鑫宇？”

“哦……才想起来你都没问过我，那是我男友。”

朱雯雯照着镜子梳理着自己软蓬蓬的长头发。很快，高速旋转的硬币终于坚持不住，经直跌入了“漩涡”。“你的运气够差的。”

朱雯雯转头看了一眼，忍不住笑着说。“我可以去见见你这位男友吗？”

“什么？！”

朱雯雯惊得已经站起了身，梳子卡在头发上，面向还在认真蹲着转硬币的余祈。“你……要见他做什么？”

“怎么？怕我把他抢走？”

余祈歪头笑说。“那倒不至于………”摘下头上的梳子放到桌子上，朱雯雯缓缓坐下。她不觉得余祈的形态能吸引什么男性的目光，特别是把她和余祈摆在一起的时候。“你怎么想到要去见他？”

“也许是关心你吧。”

硬币又跌入了“漩涡”。听到余祈的的话朱雯雯内心一暖，虽然她的男友早就被一群朋友把关“鉴定”过了，但是余祈拿的出手的“关心”真的少得可怜。“你打算什时候见他？”

“随时都可以，你决定。”

余祈还在单手转动硬币，静等着硬币的归宿。……下午的黄昏，余鑫宇坐在户外的小桌旁，小桌上已经摆好了三杯被夕阳映得赤红的饮料。他心中有几分惊喜，朱雯雯很少主动联系他，这次的联系恐怕是中午那份“币圈”真的起作用了！？但是对方消息里提及到的舍友却让他有所困惑和失落，这样一来就不是促进两人感情的约会了………夕阳下，一高一矮，几乎如同完美情侣一般的两人手牵手缓缓走来。若不是余祈那还算女式的发型，恐怕余鑫宇早就冲上前去一搏胜负了！亏得朱雯雯曾经给他打过预防针了，但他看到那个余祈本人时还是被冲击到了。其实他也不是没见过一姿一态这么“爷们”的女生，也许是对方和自己的女友站在一块儿反而凸现了“爷们”这一特性吧？！余鑫宇不由自主的拿过一杯饮料吸了起来，甜到掉牙的味道或许可以慰藉他刚才收到冲击的灵魂………“你好……”“你好，我叫余祈，你就是余鑫宇吧？”

余祈一下子坐了下来。伸手拽过还没坐下的朱雯雯并凑到耳边，用极小的声音说了一句话。朱雯雯立即笑着说：“你们先聊一聊，我去排队买个煎饼。”

“这种事让我去就行了，你们/”余鑫宇立即站了起来，话还没说完就被余祈打断。“我想单独和你聊聊。”

余祈的双眼如猛虎一般死死盯着余鑫宇。朱雯雯笑了笑，“你们先聊聊。”

立即转身离开。留恋了一眼朱雯雯的小碎步，余鑫宇的目光不得不被桌上的一张牛皮纸拉回目光。“怎么在你这里…？“余祈一只手缓缓展开牛皮纸，一边说：“你玩过这个吧？”

“当然，我觉得有趣就送给了朱雯雯。”

吸了一口饮料的余鑫宇打量着面前这个女人。干练的女式短发，没有肉感更显棱角的面庞，略被晒黑看上去不怎么细腻的皮肤，双肩链接脖颈处有那么不明显的肌肉凸起，一身灰白色短袖几乎看不到女性标志的胸部……略用力的小臂会有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以及似乎全然不顾别人感受的开门见山式的待人提问————几乎是朱雯雯的一个极限反转面，简直糟糕极了。“谁给你的？”

余祈拿出一枚硬币在牛皮纸上转动。“………你问这个干什么？”

余鑫宇眉头闪过一丝拧巴。“你知道吗？这里是午后的圆桌，这里是被圆管吸吮的饮料，而这里………”余祈一只手指着牛皮纸上红色略显诡异的螺旋图文。“这里？”

余鑫宇看了一眼牛皮纸，那是几乎必然的下一步“漩涡”，在他脑内印象深刻。“这里是血花绽放，失败而归。”

余祈叙述着自己的言语，一只手按住了正在旋转的硬币，嘎嘣一声，抬起手，硬币倒在了漩涡之上。“血花？”

还在疑惑地余鑫宇瞬间感到嘴里一股腥咸，一切水到渠成的失败经历不仅纹绘在牛皮纸上，还印到了他的脑海里…………理所应当的，百次乃至千次的币圈经历刻印在脑海里，视野里的圆桌，口中的吸管触感逐渐与牛皮纸上的螺旋重叠，不过是失败的再现罢了………却无法阻止，明知那是“漩涡”。于是………两颗牙齿想是被支配了一般，顺理成章地嵌合到了一起，舌头的一角血花绽放开来…………余鑫宇立即捂住了嘴巴，紧接着侧身伸手拿过垃圾桶，还好咬地不重……但他还是吐出了许多混着血的唾液。一分钟后，缓过神的余鑫宇抬头看着余祈，质问：“你对我做了什么！？”

“你想对朱雯雯做什么？”

余祈抓起牛皮纸，卷成一团精准丢到了余鑫宇面前。“我………”看着桌子边缘被卷成一团的牛皮纸，余鑫宇有点儿不知所措。他和朱雯雯维持着不愠不火的关系已经许久了，心有多虑的他前两天费尽力气找到了某“前辈”指点一二，便得到了这“币圈”。只要两人玩得通关，再说出最后“指令”，那么距离两人关系升级的一步就不远了。此时自己被这个名为余祈的女人识别出有问题，他的内心振颤不已，把牛皮纸交给朱雯雯这一行为本身就充满着风险，为此他还特意叮嘱朱雯雯不要私自乱传播这个“秘密游戏”。竟没想到可以如此凑巧？而且“指令”竟然不止自己所知道的那一个！或许这就是天意，自己注定还是太心急了………但朱雯雯那种女孩只要和自己稍有距离，那么可以插足者怕是不会断绝。朱雯雯作为女友太完美了，无论是绝对可爱的相貌还是温文尔雅的性格，几乎是大多数男性的“理想女友”形象。往日只要看着不断被人搭讪的朱雯雯，他就会被某种无形的压力压的喘不过气。“能不能饶了我这一次………？”

余鑫宇面色难堪地问。“你想对朱雯雯做什么？”

面对着余祈摆出明知故问的姿态，余鑫宇咬牙，“我错了………但我是真心喜欢她的……我真的没有办法了……”“你想对朱雯雯做什么？”

还是一模一样的提问，语言间没有一丝情感……红着眼，仿佛用尽了力气却声若细蚊，“支配……占有……”余鑫宇不知为何自己会脱口而出这种下三滥的话，但他似乎明白了自己不正面回答…对方便会一直问下去。“很正常的想法……”余祈拿起了桌上的饮料小吸了一口。不知为何，余祈的话仿佛像审判中的宽恕一样另余鑫宇紧绷的心稍稍缓解。只是对方下一句话，另他刚要抬起的头僵在了半空。“但是你做错了。”

余鑫宇如同被打上了石膏凝固着低头的姿势若有若无对着一团牛皮纸，余祈时不时拿起桌上的饮料吮吸着。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稀稀拉拉的行人逐渐多了起来。“啊……前面有一个买了十份煎饼的家伙耽搁了好久！”

两份煎饼被放在了圆桌上，朱雯雯小喘气地拿起饮料解渴。“我先回宿舍了。”

余祈拿起煎饼起身就要离开。“唉～！？天等会儿就黑，一起去步行街逛逛吧！？”

面对余祈突如其来的一句，朱雯雯看了眼状态显得不太对劲的余鑫宇，一只手拉住了余祈的胳膊。“我还有事要做。”

余祈轻拍了拍朱雯雯的小手。朱雯雯熟知随意妄为的余祈不会留下来，便松开手，坐回了圆桌。却看到那张牛皮纸被卷做一团，余鑫宇缓缓伸出手来把纸团收到了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