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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借芦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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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是贸然而唐突的提问,但那道长看上去似乎心情甚好,不仅没有计较,敲了敲葫芦竟回答了,“这里面,便是都城悬赏的那只狐妖。”

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傲然。那狐妖并非泛泛之妖,自己追了几番未果,特别是逃匿的本领可以说是相当纯熟。少年不由多打量了那道长几眼,心下怀疑,从灵台到脚风看到的这道长的修为,应该还伏不了那狐妖。那道长似是看出少年所想,眉毛冷竖,言辞蓦然有了怒意,“无礼小儿,这乌木紫金葫芦我派代代相传,其神通岂是你这小儿所能窥破!”

“是,在下无礼了,望道长见谅。”

礼貌地道歉,没有得到有用的答案,男子也无心继续纠缠,指尖凝力,几番起落,便随着一阵白光消失在原地。云起之术!竟是云起之术,像这样的超远距离转移的阵法,因为阵法复杂阵枢多,对施法者灵力有极高的要求,而那少年,居然不用吟唱,就那样列阵便移了身形!这是何等高超的灵力!道人久久感慨,接着把那随手提着的葫芦,揽到了身前稳当抱住,继续往前赶路。而之前高昂着的头,此刻也不易察觉地微微垂了些许。只觉得又做了一场大梦,她梦到了永远回不去的过往,之后那个梦轰然碎裂,她又来到了小渔村,那些友善的、打渔归来总会给她带上几条海鲜的村民们,他们豪爽大笑着说,“小树啊,你瞧你面黄肌瘦的,得多吃点鱼哩!”

还有细心照料视她如己出的、眉顺面慈的木姨,和每天想着些新奇法子逗她开心、带她爬山游水到处跑的泽泽。就是这样一些普通而淳朴的人,就是那个拮据而温馨的小家,让她心里深不见底的悲戚与孤独,终于打开了一扇窗,让阳光源源不停地照进来,温暖每一个角落。如果不是他们,现在的木小树,还是个阴郁心死、怨天尤人、自暴自弃的孤绝者。人心这种东西,真的很奇怪呢,只要存有一丝温暖,都能在荒凉的悬崖上长出粗壮的枝桠,将你拉出深渊。可等到木小树昏昏然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还被在这里葫芦里。暗无天日,不见日光,在这里也不知是昏睡了多久,那样冗长深沉的梦境,想来,现实也该过了两天了吧。奇怪的是,这段时间里,她都不曾感到饥饿与疲倦,反而全身心有种说不出的愉悦和轻松感——不至于饿傻了出现感官混乱了吧?但想到,她人都能被装进葫芦里,且进来这么久,都不曾有颠簸感。对了,小野呢!这个时候,木小树的思绪才算是彻底拉回了现在,一时忘情追忆,竟差点忘了身边那个粉嫩的小面团。转身便发现,小野躺在自己身侧不远,像是睡去了般,静静阖着那双大眼,纤长的睫毛即使在这样灰暗的地方,也可见投下的一片阴影。睡着了?木小树轻手轻脚把小野抱起,让他睡到自己怀里,两只手臂轻轻围拢,交合在小野腰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那道人,又准备将自己带到哪里去呢?抱着小野,恍恍惚惚又不知过去了多久。直到外面的嘈杂,惊醒自己的再度小憩。怎么能听到外面的声音?还没来得及细想,就有一束强烈的光,从头顶直直射下来,封闭的空间刹那被光明占领。这亮光,刺眼得让木小树下意识抬手挡——莫不是,盖子打开了?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木小树猛地抱紧怀里的小野,埋下头,尽量把身子曲起来。果然,下一秒,那阵熟悉的猛烈眩晕,就排山倒海地汹涌袭来。直到屁股再度落了地,木小树还是没能适合这久违的光明。眯着眼睛,几番尝试,才算是睁开了眼——这是一个装饰华美的大厅,以她为中心,围拢着一圈服饰神色迥异的人。这些人衣着风格各有不同,表情更是丰富,欣赏、期待、惊讶、羡慕、失望、妒恨,分别交错着呈现在这些人的脸上。今日出现在这里的人,多是来看热闹的。今天一大清早,都城最繁华、也是信息最快最集中的地方,出现了不小的轰动——挂了一月有余的狐妖悬赏,被一手持乌金葫芦,大步踏来的道人,意气满满地撕了下来。要知道,前几日,清阁主子亲自都出手了,到现在却还没有音讯。可见这狐妖,也是道行高深奸狡非常。所以见这道人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大家也是纷纷伸颈,想要看个究竟,看究竟这是来的何方高人。离这片喧哗仅是几墙外的一处庭院,华衣的公子目光专注,提着金制的水漏,细细浇着眼前的白兰,那淡定从容的目光,仿佛周身红尘一切,从来都不在他眼里。直到他手上起起落落,浇完每一株花苗后,早早待命在旁的绿衣侍女才轻声开口,“公子,今日有人揭了悬赏,正在待客厅候着。”

那华衣公子听完也不说话,掂了掂水漏,把它落在一边的石几上。做完这一切才淡淡开口,“打发了去。”

“是。”

绿衣应声,低头恭敬退下,对华衣公子的话丝毫没有质疑。那石几上,有一极小的纸片,一角被金质水漏压住。那纸片上,细细写着三行小字。途中有变,狐妖藏匿,琉璃暂缓。那片喧哗声,似是越来越大了。“怎么去请了这么久,还不见公子出来。”

“我看这人悬。”

“可不是,前天不也有个捉了小妖冒充,来骗那一万金的赏金。”

等了这么久,还不见兰玉公子出来,周围人也七嘴八舌妄自揣测说开了。嘈杂里或是轻蔑或是质疑都一一传到道人耳里,自己揭榜而来,那公子又迟迟不出来相见,他心下早早生了怒意,隐忍不发而已。终于,有素手挑开了侧门的珠帘,是那前去送话的侍女,此刻已返回。“公子说,道长请回。”

似是不敢相信耳朵所听,道人睁大了眼睛,压制已久的怒意此刻蓦地爆发,一手重重拍在座位的手扶上,那手扶轰然碎裂成几块,滚落掉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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