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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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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芬在家养伤这段时间除了看些感兴趣的书和报之外就是闷头做针线活,她在杨家桥杨明芳手里学会的针线活这回可算派上了用场。她想趁着这空挡多做些鞋呀衣呀,眼看着暑假一过就是秋风凉了,三个孩子的穿戴一样也不能比别人家的孩子少,这都是必须要提前准备好的,除过三个孩子的需求,多出来的衣物正好可以捐给抗战前线,虽然说前线的补给现在已经有了一定的保障,但将士们想要吃饱穿暖的去打仗还有一些困难。今天,桂芬吃了早饭就把针线抓到手里忙活起来,她想在这两天抓紧将最后一批活赶出来,因为暑假即将结束,她的腿伤也几乎痊愈,一旦开学上课,这些针线活就得撂到寒假才能有空做了。父亲见她这两天忙得很,考虑到三个孩子待在家里肯定会影响她干活,便主动将三个孩子领出去玩耍。忙到晌午,桂芬一看是孩子们闹着要吃饭的时辰便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匆忙做了顿简单的饭菜等候父亲和三个孩子回来吃。可是,左等不见爷孙几个回来右等也不见他们回来,桂芬就在嘴里嘀咕:“小的玩耍起来就没了魂,这老的也跟着不知早不知晚的,往日这个饭时他们早喊叫着饿了,难道今天都疯得不知饥饿了吗?”

“桂芬!桂芬!不好了!你爸他掉进南城河了,你赶快去看看吧!”

桂芬嘴里刚嘀咕完就听邻居胖叔在门外大声喊叫她。胖叔平生就爱捉鱼摸虾,城郊大小池塘以及所有能生长鱼的河沟没有他摸不到的。今天上午,他刚好转到南城河一带,撒了几网收获并不理想,他正想收网换个地方,却见邻居桂芬爸带着三个孩子在上游的城南河堤上玩耍。桂芬爸手拉外孙女毛娣站在柳荫下,嘴里不停催促正在堤埂採摘野果的解放和铁蛋:”天不早了,快吃晌午饭了,我们回吧,你妈她在家该等急了。”

可是,被烈日晒得像红头蜈蚣似的两个孩子并不打算收手,他俩仍继续顺着野草丛生的堤埂忘我的採摘着。处于礼貌,站在下游的胖叔便远远的跟正享受天伦之乐的桂芬爸打了声招呼,然后凭着经验继续物色落网的合适位置。突然,胖叔听见桂芬爸大声喊叫:“救命呀,孩子落水了……”胖叔寻着喊声看过去,只见干瘦的桂芬爸连喊几声后便撇下毛娣纵身一跃跳下河里。雨季刚过不久,水位仍然居高不下,湍急的流水裹着浑浊的泥草打着漩涡翻滚而下。听到呼救声的胖叔片刻不敢迟疑,他撂下渔具直奔事发地点。铁蛋见有人过来,急得两脚蹦跳着指向河面喊:“快救救解放!快救我爷爷呀!”

胖叔顺着铁蛋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桂芬爸一只胳膊在水面拼命的划抡,另一只手紧紧抓住挣扎中的解放费力的往岸边缓慢游来。胖叔知道这段河道是整条河流水位最深水流也最急的水域,如果水性不好的人掉进这段河道几乎是九死一生,但胖叔自小就爱在水里玩耍,练就了一身好水性,加之这又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情,他便毫不犹豫的一个飞跃就扎进翻滚的河水里。胖叔一猛子窜到桂芬爸附近伸出头来抹去脸面的浑水,他看出桂芬爸已经是筋疲力竭,光游也不见往前推进,他便迅速伸出两臂一手揪住解放的头发,一手去抓桂芬爸的衣领,桂芬爸却用手摆开胖叔伸去的手臂,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别……管我了,赶快先……救孩子!”

胖叔瞬间一想,桂芬爸说的也是,要想同时救两个人只怕很难成功,于是他丢开桂芬爸,揪着仍在扑棱的解放奋力游向岸边。胖叔所在的水面位置其实距岸边并没有多远,但由于水流太急,他却费了不短时间才游到岸边,这时候,胖叔顺手抓住一簇杂草用力一提,整个人连同解放一起就上到了堤岸,然后将被淹得晕头转向的解放平放在地上,他大声跟铁蛋说:“使劲往他后背多拍一会,吐出来就好了。”

胖叔吩咐完转身再次跳进河里,可是,他再也寻不到桂芬爸的踪影了……生就一副大嗓门大的胖叔炸雷般一声喊叫将桂芬的魂魄都惊飞了,她东倒西歪的飘忽着身子赶到南城河边,发现父亲已经被后来赶来的众人捞上了岸。他头向南脚向北的平躺在烈日下,面唇乌紫,牙关紧咬,已经没有了呼吸,可解放和铁蛋仍然趴在他湿漉漉的身体上,边哭边使劲的摇晃着他们毫无知觉的外公。认识或不认识桂芬爸的街坊邻居闻听此事差不多都赶过来了,大伙共同为这个一生与世无争活得小心又窝囊的老好人而悲伤落泪了一会儿,就有两个年长的老者过来规劝悲伤至极的桂芬说:“他命就这么短,孩子你也别太难过了,这么热的天还是当紧入土为安吧。”

“是啊,闺女可别拼了,既然他这么早就狠心的离开了你们,说明你们父女的缘分就这么长,你就是拼死他也活不回来了,大热的天,就为这三个孩子你也得保重身体啊!”

这时就过来几个女人,七手八脚将桂芬从她爸的尸体上硬扯了起来,之后又过来几个壮汉将桂芬爸的尸体抬到了木板上,便匆匆往桂芬家赶去。这回,桂芬几乎是倾囊给过世的父亲买了一口尚好材木做成的红漆厚棺,这对于桂芬现在的家境来说也算是女儿送给父亲最像样的“家舍”了。桂芬觉得,父亲一生都没有伸开脊梁舒舒坦坦的活过,临终一定要让他老人家住上敞敞亮亮的排场的“老家”。由于天气炎热,有人跟桂芬建议说就别按“平三”下葬的习俗办了,干脆入棺当天就入土为安吧。可桂芬坚决不愿意,她说:“一切仍按原来的习俗办,我宁愿求人去冷库弄些冰块放进棺材也不能将爸的后事就这么草草的办了。”

桂芬披麻戴孝的带着三个孩子在刻有“寿”字的红漆棺材前头跪守了三天,第三天早上天刚麻麻亮,主事的长者就喊过所有亲朋,要桂芬领头围绕棺材转一圈,再瞻仰死者最后一眼。当棺盖再次揭开,桂芬看到父亲惨白瘦削的面庞,她的心再次被万箭穿戳,几乎干枯的泪泉一下子又泛滥起来,她悲恸的扒住棺材边檐嘶哑的哭诉着父亲生前的点点滴滴。主事长者知道这会儿是哭丧的必要环节,是亲人之间阴阳两界的最后一眼,因此他故意让做女儿的桂芬多哭诉了一会儿才叫人强行将她拉走,然后让后面的人接着瞻仰,直到最后一个人离开棺材后,主事长者便高声令道:“封——棺!”

声音一落,四个“领重”的壮汉迅速将棺盖合上,然后用七寸棺钉分别从四拐角将棺盖牢牢的钉死,那咚咚的击钉声穿破寂静的晨空,直刺得人心疼。走完这一系列程序,主事的长者叫过来解放,手指着地上那只被捆住双腿的大公鸡叮嘱:“解放,你是长孙,这只领路鸡必须由你来斩头,记住,鞭炮响起,当你外公的棺材一离地面,你就使劲将鸡头斩断,千万不能手软,必须要利索!听见没有?”

解放懵懂的揉揉红肿的小眼,丝毫不敢质疑这个威严长者的叮嘱,他只得故作领悟的点了点头。但是,当起棺前的一切工作准备之后,那个长者还是不太放心解放这孩子手上的力道能否一刀了断那只很有讲究的鸡头,于是又指派一个成年人抓住解放的手,只等主事长者最后一声指令。下葬的时辰差不多就到了,震耳欲聋的鞭炮与催人泪下的哀乐几乎同时响起,但是仍然没能盖住主事长者那一声悠长的嘶喊:“起——棺!”

喊声未落,四个壮汉已经弯下腰,其中有个领头的人叫着号子喊:“一、二、三,起!”

红漆厚棺立刻就离开了地面。这时候,那个连同解放的小手和菜刀一起紧握的成年人,迅速将锃亮的菜刀举过解放的头顶而后使劲往下斩杀,那只公鸡头即刻就与鸡身子干净利索的分离开来,而鸡身子却如无头苍蝇一般胡蹦乱跳一会儿便倒在地上不动弹了。完成这一系列必要的程序过后,四人抬的红漆棺材便在以桂芬为首的孝子贤孙的嚎啕声中渐渐离去。依桂芬的心愿,一定要将父母的坟合葬在一起,生前两个人感情不合,磕磕绊绊的过了大半辈子,现在,他俩想吵也吵不起来了,一切也由不了他们,想不在一起都不行了,这是做女儿的唯一一次能为他俩做主的事情。但是按习俗,只能将母亲墓的上方挖开一角,然后再合并在一起,形成夫上妻下的两个坟头,因为,丈夫就是丈夫,这是祖辈遗留下来的不可改变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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