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躲藏藏”，就四个字，难以想象有多少缉毒警的家人是这么过来的。如果张栩现在还活着，简直就是一颗定时炸弹，夏家就连祭奠家人都不能，所以在夏安看来，牺牲自己不但利国，也利民，他的家人就是人民的一部分，就是利家！她想到此处也不由得掉眼泪：“没事了，他们不是都死了吗？该被世人唾骂指责，该受到法律制裁的是那些不择手段、惨无人道的毒贩，不是你，你是给大家带来光明的人！”

秦帅也擦掉自己脸上的泪水，扯开一个有些艰难的微笑：“你说得对，他会高兴的，维护国家利益、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是我们的使命，他如果知道张栩他们被绳之以法，一定会欣慰的！”

许闹骄傲地昂起下巴，又想到了几个问题，好奇心驱使她一股脑儿地问出来，问完就立刻后悔了：“那是当然~对了，陈虎作为李萌萌的头等手下，应该没少犯刑法吧？我记得卧底时候杀重刑犯是可以不被处刑法吧？那个郭晓是怎么回事？李萌萌呢？呀，我好像问的太多了，你不会灭我的口吧？”

秦帅笑了笑，说起那些事连语气都带着淡漠，见许闹盯着自己的又轻声安慰着她：“你真的没少看法律。憋了九年才开口问的吧？视频里有这些事大队长还准许你看，说明已经同意了。总之李萌萌和郭晓都不能怪别人，都是自己贪心不足，一个惹了张栩被八个男人……侮辱致死，一个想设计外线联络人员被反设计了，郭晓觉得没弄死我阻碍了他上位，本来安安心心当马仔兴许就几年牢--饭，他非要想不开，大家只能成全他。至于灭你的口，胡说什么，你是牵连其中的受害者，又不是犯事的罪犯！”

许闹听到郭晓自食恶果先是出了口气，说到李萌萌就干脆羞红了脸，不确定地瞅着她，还紧张地咽了两次口水：“真是活该！外线联络员出事会容易让犯罪分子顺藤摸瓜查到你们，到时你们就会全部暴露功亏一篑，也是一个祸害，死得好！法律么，我也不怎么懂法的……你刚才说，李萌萌被八个男的……是我想的那个样子吗？”

秦帅微微颔首，时隔多年还是不能做到对这种死法心无芥蒂：“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许闹抖了抖身子，轻轻阖眸：“我宁可她是以别的方式死掉的，惩罚她的应该是法律，而不是性别的对立。”

秦帅神色凝重，眸子有些微恍惚，仿佛回到当年那些黑暗的日子：“是啊，女子这个身份，从古至今多有不易！不少女生都被拐去夜-店，很多还未成年，甚至用女孩子的身体来装毒品，运到地方就用器械把毒品夹出来，还让女子被迫怀孕，专人看守不能打掉，走法律漏洞用孕妇运输，恶毒至极！”

许闹不禁抱紧了自己的身体：“我之前都只是看的报道，听你这样说也太危险了。”

秦帅从她对面坐到她的侧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对不起，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吓到你了。”

许闹却直勾勾地盯着她：“那如果塑封破裂，她们是不是……”秦帅也直视她的眼睛：“会死，甚至来不及送医院抢救。”

许闹猛地张开手臂死死地抱住秦帅，眼泪忍不住落下：“秦帅，那么危险的地方，我都不敢想象你是怎样才能完好无损回来！你身上的伤应该很多都是在那时候受的吧？还有李萌萌说你是她的人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吃亏了？”

秦帅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自己没事，看着她的那双眼睛蓦然多了恍然大悟之感，说着话眼泪就忽的掉下来：“我还好，阮新平的牺牲为我铺了卧底之路，我接触的是高层没有受那么多委屈，只是皮肉之苦，也没有失--身，感情上我是T，她听我的。很多女孩子想逃跑却被送去贩卖，留下运--毒的都是听话的，不听话的，都变成了别人身体里的器官。我只能看着她们被玩弄和解剖……也是从那以后我突然明白你幼年都经历了什么，不是不想反抗而是没有人来救你，避无可避逃无可逃，恶人太强大，而你的力量太弱小，无法拯救自己。”

许闹虚弱地靠在秦帅的肩膀，只字不提童年事，面容沉静：“还好你活着回来了，还好你完成任务了，还好你安然无恙。他们伏法，少了多少人受罪呀……秦帅，都过去了，你的卧薪尝胆救了多少人呢~”秦帅后怕似的握紧了她的手，眼中泪光点点，无力又心酸：“我最想救你，可惜，小时候不知道，长大了知道也救不了，或许就是那很有名的话说的，忠义难两全，在尘赋身上就是这样，在你身上还是这样。”

许闹却笑意吟吟，掰着指头跟她算：“你还是贪心了，你看啊，你的亲情、爱情和友情都有过，还有优秀的事业，以及坚定的信仰，那就注定在某一方面会有一些遗憾，世人说万事如意都是祝福语，为什么呢？因为大家都知道不可能真的实现，至少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不可能真的万事如意。有缺憾，才会更珍惜嘛~”秦帅揽着她：“你总有这么多的道理说服别人，我希望你也可以说服自己，好好活着。”

许闹低眉轻声说：“我有努力说服自己的，就是有的时候心情太差了，不受自己的控制，就想一死了之。但是，我会努力摒弃那些悲观的思想，你要相信我~”秦帅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我信你，我家闹闹永远都是向阳多一点，消极的情绪很少，毕竟是要向梅花学习的嘛，对吧？”

许闹笑着说：“那是，我也是个欢乐青年呢~”秦帅突然想起在浥朝的日子，没憋住笑：“我想起你跟漫漫的对话，漫漫说你是猴子请来的逗比，你说不你就是猴子。”

许闹找不到秦帅的笑点，呆滞了一会儿，只好呵呵一笑以掩饰双方的尴尬，立即转移话题：“呵呵……帅哥，这也算是对峙过绝望吧，那时候力所不及的你因为任务努力坚持、拼命忍耐，为的就是有朝一日用法律制裁他们。我也是，想把过去翻了篇努力活着，心中的希望和绝望不断在较劲、厮杀，挺过一次就松口气，咬咬牙再继续。”

秦帅双手握着她的双手：“那就继续。”

许闹噗嗤笑出声：“当然，好死不如赖活着~”秦帅也乐了：“那就赖着呗！”

许闹看到秦帅的手，伤口深到血都渗透了纱布，小心翼翼地用右手托着她的手，惭愧地低下头：“帅哥，对不起啊，你都为我添了两次伤了……肋下的伤疤还在，现在又让你添新伤了。”

秦帅专注地看着她，眸子闪动着心疼：“你身上也有为我受伤的痕迹啊……闹闹，我的一等功其实该分你一半，我……”许闹下意识摸着自己的胸，那里还有伤痕，冷不丁打了个寒战，依然打断了她的话：“胡说八道，你的一等功是用七道伤疤，抢救七十二个小时，留下后遗症换来的，跟我没关系！要说有关系也是夏安和阮新平的功劳最大，我算什么？”

秦帅见她怕成这样，觉得三枪打死陈虎便宜他了，不想她这样贬低自己，握住她的双肩紧紧盯着她：“闹闹，不能这么说，没有你，我不可能那么快得到李萌萌的信任，从刚进张氏到打入内部管理层只用三个月是不可能的，捣毁张氏集团还要多用五到八年甚至更久，而且被郭晓揭底后我就会马上死。你不仅在军功上帮了我，我提前一年得到少校升中校的机会也是因为这件事立了功，阮新平提供了资料，夏安稳固了我的地位，你救了我的命，如果不是你，哪里会扯到夏安，我直接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许闹单手抱紧了秦帅，满怀期待：“每次看到烈士的遗照我都宁可他们永远不为人知，我不想你也变成他们。你们是对抗黑暗守护光明的英雄，我希望你们活着，希望你们得到应有的荣誉！”

之前，秦帅问过她，为什么从来都不怨恨她，分明是无故受罪？她始终没有找出答案，直到昏迷中听到秦帅道歉，她忽然明白自己在坚持什么。秦帅坐在病床边揽着她，满是心酸和愧疚，嗓音透着哭腔：“我知道，但我舍不得用你换我的荣耀，你也不像我们是经过训练，接受信仰的洗礼，我们这么多年的姐妹，这件事……我真的过不去。”

许闹扬起脸，眼神坚毅地看着她：“别这样，秦帅，你有你的忠义，我有我的仗义。我也是生在新中华，长在红旗下的人，你爱这片土地，我也爱；你维护它，我也维护。而且，你的荣耀都是你自己拼命努力的结果，以后不准这么说，也不准有这个心思！”

秦帅望着那双澄澈的眼睛，一时无言，像一个承诺和约定：“好，我以后不这么说，也不再有这个心思，但你也不准再那样贬低自己，我们条件互换怎么样？”

闹闹说她们高中文科班的数学老师是一个被数学耽误的语文历史老师，经常讲故事，说的最多的一句就是“我们是生在新中华，长在红旗下，走在春风里，准备跨世纪的孩子”。她们都懂，因为她们也是，从小念书每个周一早上都要升国旗奏国歌，可不就是长在红旗下的孩子么！许闹无奈地笑了，紧接着满含希望地望着她：“好~以后你是最好的秦帅，我是最好的许闹。帅哥，我想去P市看看阮新平和夏安，你带我去吧？”

秦帅惊怔地双眼瞪大瞅着那双眸子：“你不是连Z市和Y市都不想多回去吗？”

许闹有些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淡然的笑意，一切都说的理所当然，但伤害她的人只多不少，终究归于平静，唯有对生命的热爱与尊重始终如初，苟延残喘也好，光辉灿烂也罢，捧着一颗伤痕累累的诚心迎接着一次又一次的劫后余生：“我是想逃避罪犯，但我更想亲近英雄。我知道，他们的事迹永远都不会通传到网上让所有人看到，你也一样，所以我想自己记住。为了维护国家和人民的安全总需要牺牲一些人，那么就该有人记住他们的牺牲，不是吗？”

秦帅紧紧抱住她：“等你好了我就带你去！”

许闹比她矮了十六公分，腿长97上身短，但秦帅腿长105，除了头还剩52公分，自己四十二公分，下巴放在秦帅的肩膀像一只被勒住喉咙的柯基，只好仰着头朝后缩了缩脖子，缓口气：“帅哥，你快松开我，我要上吊了~”秦帅拍了自己一个脑瓜：“不好意思，我忘了你比我矮。”

许闹呵呵了一下：“我太难了……”秦帅一直觉得有许闹这样的朋友是一件幸福的事，闹闹的共情能力实在是太强，很多时候她不需要说太多话闹闹就能明白她的心情，闹闹的洞察能力也太敏锐了，只看着对方的神情就猜到思想。———————————————————————————吸毒、贩毒的人有多恐怖只有正面接触过的人才知道，短短两年八个月的时间，她见过父亲拿一岁女儿当人质，见过母亲带五岁女儿陪酒，见过亲兄弟为一包毒品自相残杀，见过丈夫家暴让妻子卖--Y，见过父亲卖了儿子的器官，见过孩子为了要钱打死父母又毁尸灭迹，见过缉毒警被猖狂的毒贩用针孔注射器感染艾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