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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转山转佛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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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他们便启程了——虽说梅城离惹萨近,但说近也不近,仍是需要将近二千里的行程,并且还是高山雪地。还好西北跟雪域就差两千多米的海拔,梅城也就只差一千多米,不然刚从巴蜀上去,铁定会缺氧啊!风夜灯如是想着,颇有感慨——她到了浥朝已经快两年了,还是没能算清楚2.3cm一寸,十寸一尺三米一丈,一弓五尺,一仞八尺,数学太差,干脆报废了一般。这惹萨三千六百多米的海拔,她已经不知道该用千仞,还是用千仞?到了惹萨,寻到大佛宫附近的一处人家,梅君鹤最先沐浴更衣,熏了檀香,这才独自进了宫殿大门,风夜灯自个儿洗浴后,却只是站在大佛宫宫门外等候。少时,佛宫内传来梅君鹤诵经的声音,庄重肃穆的气息弥漫在整座佛殿。她第一次听梅君鹤念经,以为他早就忘记了,没想到跟自己一样,就算不常说四川话,照样说得很好!她不晓得是什么意思,只看到梅君鹤一脸严肃、虔诚,仿佛所有的心意都表达在那些经言之中。她看不懂那张微薄的嘴唇念得是什么,只从那道低迷温和的嗓音中听出了希冀,而更多的却是拳拳诚意,她不知道他到底在祷告什么,若猜的不错,是在为她祈福?说来,他到底还是那般痴情的人,不论江湖的传闻,有多么十恶不赦;不论毒圣的名头,有多么心惊胆战;不论父亲的手段,有多么丧心病狂;不论火蛊的发作,有多么生不如死。可,可他还是一个情种,他深爱着他身边的人,为了母亲的遗愿步步为营,为了妹妹的消息殚精竭虑,为了外甥的未来煞费苦心,为了发妻的幸福呕心沥血。不知怎的,听着梅君鹤念经,风夜灯觉得,再没有什么声音更为悦耳了。忽然,她想起了仓央嘉措,想起了《那一世》。她默默地看了一眼梅君鹤,缓缓挪动步子,走向大佛宫的长廊角檐下,念出那首深爱多年的诗句:“那一天,我闭目在经殿香雾中,蓦然听见你颂经中的真言;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转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那一年,我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那一世,我转山转水转佛塔啊,不为修来生,只为途中与你相见;那一夜,我听了一宿梵唱,不为参悟,只为寻你的一丝气息;那一瞬,我飞升成仙,不为长生,只为佑你喜乐平安。”

一段经文念罢,梅君鹤徐徐睁开眼,眸子里闪现着浓郁的情愫,波光流转间,薄唇微抿,眉目如梦似幻,趁着他的一袭红衣,恍若坐化飞升的神祇,周身浮动着温润的光泽,仿佛泉间幽月皎洁明亮。只是,那淡淡的亮光透过朱砂红衣衫,犹如涅槃而来的凤凰,却又像极了地狱的红莲业火,无声地在佛前忏悔自己的罪孽,倾诉自己的心声。他听到了那段特别的诗词,更懂得了那样深厚的感情,正因为听到、懂得,才更诚心。然,即便身负无数鲜血,他却自问从不觉得何曾满身罪恶,只因,为了活着、为了在乎自己的人、在乎的事,从不觉得这样拼尽全力,何错之有!望着高大的佛像,他想了很多很多,从幼年到如今,他自幼便被利欲昏心的亲生父亲种下火蛊之毒,母亲离世后,一面拼命忍受着蛊毒的摧残,一面跋山涉水求助秦楼楼主秦湘玉,好容易熬过最艰难的离魂之日,父亲却又搜到他的消息,欲带他回雪域回惹萨。这些年来,他忍辱偷生,举步维艰,终于看到了光明,却只能远远地眺望着那盏明灯,那个照亮他内心的女子啊,有着北极星般闪亮的名字,就好似真的是风雨之夜永不熄灭的灯火,倔强而孤独,顽强而执着,让人心动、情动!梅君鹤似乎回想起与她初见的时候,眸中的冷光变得极为温柔,那是……秋日的初遇,冬日的重逢——风夜灯一袭碧衣,风中起舞,衣袂飘飘,如雪域之鹰,如苍山之雪,一时肆意一时清冷。那一日,她笑意宴宴,望着他微微诧异,行礼道:“小女子风夜灯,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风夜灯。敢问公子贵姓?”

他是如何回答呢?哦,对了,他告诉她,他叫梅君鹤,君王的君,仙鹤的鹤。没由来的,他又记起今年的大暑之日,火蛊从未有过得乱窜,几乎将他的身体烧起来!那天,火蛊将他所有的力气都耗尽了,他从未有过的狼狈,亦是从未有过的虚弱。二十五年,他身侧只有无尽的晦暗,每日盘桓在生死的边缘,若非母亲临终的嘱托,他不知道要如何撑过二十多年。风夜灯问过他:“君鹤,二十二年蛊毒的折磨,二十年亲人的生离死别,十六年的苦心筹谋,是什么,让你坚持了下来?”

记得那时,他揽着她的肩,握住她的手,好无所谓地笑着,仿若早已麻木不仁,没有情绪波澜地诉说:“三岁种的火蛊并不会发作得多么厉害,只是再也不会奢求父亲给予我关爱。五岁,看着母亲撒手人寰,没有来得及感伤便被护送着离开梅城。到了江南吴县,火蛊第一次彻底爆发,被玉爷爷救回来时,我一心只想活着,找到妹妹。再后来,六岁,随着鸿叔去了极北之地漠河,孤身一人行走在天寒地冻的风雪之中,唯有一颗心还跳着,告诉自己,还活着。三年的修习让我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蛊毒被遏制了,但我的藏身之所被梅冷得知。于是九岁开始挑战各大高手,接触各种江湖势力,从最初的如履薄冰,到如今与武林抗衡,只是为了活着。”

风夜灯默默地笑了,好久才轻叹:“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活着,不易啊!”

他从那双明眸中望到了疼惜,他明白,她懂得自己这些艰难,尽管他不在意过去的一切,甚至从不觉得是有多少苦痛,毕竟已经过来了,没必要再酸着自己与旁人!可是,当他看到她眼里的心疼,还是会觉得温暖,觉得心里软成一片。原来,即便再怎样冷酷的人,总也不会害怕雪上加霜,更不会忌惮落井下石,因为迟早有讨回来的一天,甚或双倍奉还!然而,锦上添花终归更美,雪中送炭终究更暖,便是浑然不觉,亦不会拒之门外,潜移默化之间,到底人非草木!梅君鹤愣了多半晌,忆了许久,再次闭目诵经,足足将心底最深处最诚服的经文诵读了九九八十一遍,只希望能用这一颗心,换她一世平安!呵,谁曾想,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毒圣,也这般无可奈何,这般虔诚于佛?!是以,每个人都会有些不为人知、亦不可诉尽的故事,而真正到了自己的身上,那就是一出出事故!风夜灯开始绕着大佛宫三百八十个经筒,一一转过,在心底默默许愿——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蕴盛。佛陀啊,我不为求自己,只求他此去,能活着……白雪皑皑的高山上,五彩经幡在风中飞扬,一些朝圣者匍匐在山路,双眸澄澈而坚定,那是一种强大的信仰和信念。越朝百年的战乱时期,雪域还未与中原有过多来往,偶尔一些商贩运输了棉麻和丝绸,更多的是军队的进驻和战败,渐渐融入雪域生活,而这风马呢,其实是游牧民族的军队象征。后来,景朝开始,从军队的标志,变成了每家每户都挂起来的经幡。天长地久,一座座玛尼堆拔地而起,愈垒愈高。每颗石子都凝结信徒们发自内心的祈愿。玛尼石的产生,使这些自然的石头开始形象化……哦不对,应该是多本,玛尼堆是现代词汇了。风夜灯转过经筒,学着梅君鹤之前的样子来煨桑,然后才走到多本前面,一边煨桑,一边往多本上添加石子,并神圣地用额头碰它,口中默诵祈祷词,最后丢向石堆。一直往复的动作,从未有过的真心诚意。她绕了三圈,最后一拜,将准备好的风马挂在多本上面,又是虔诚地深深跪拜、匍匐,再起身……第一次完成这些动作,还不够熟练,显得自己还不够真挚,于是她不断地重复、重复。君鹤……起初我以为,自己根本不需要信仰,对于道家思想和道教也只是钟情,却不是信念。而如今,你却成了我的信念,甚至成了我的信仰。不知道为什么,我并不喜欢自己这样,就好像除了爱情没别的事干一样,也不想变成一个情种!风夜灯披着厚厚的斗篷,穿着自制的冬日袄裙。八月的雪域,没有太阳的天气还是有些冷,戴着口罩的她总算能在风中呼吸。她只想这个月就将惹萨所有大大小小的佛殿和多本都转遍,神圣的雪域啊,请你一定要听见我的祷告!我这一生,从没求过谁,也没有祈祷过什么,这是我第一次祈福,拜托你一定要成全我啊!惹萨小佛宫的经筒,一共一百九十个。风夜灯走到小佛宫之中,开始绕着经筒走,全身心地投入,根本没有发觉梅君鹤也跟在身侧,她仍然专心地走到小佛宫附近的多本前,再跪一次升一次风马,又绕了多本三圈。待她完成最后一个动作,梅君鹤才开口:“你是准备把惹萨所有的经筒都转遍么?”

风夜灯愕然回眸,显然很意外,想了想,只是粲然一笑:“猜对了!”

梅君鹤摸了摸她的头:“明天开始,我陪你。这个月,我们就在惹萨住着,恰好表兄也想见见我们了,也算回乡聚聚了!”

风夜灯点点头,挽着梅君鹤的胳膊:“小野鹤,孟梓昕都三十出头了,还不准备成亲啊?不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怎么我看,你跟他都不着急的说?”

梅君鹤踩着黄绿黄绿的草地,轻笑道:“于表兄而言使命更重要,于我而言你更重要。”

…………从第二天开始,梅君鹤陪着风夜灯,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走过了惹萨的每一处佛塔、多本,扬起祈福的风马更是数不胜数。其中,有位高僧送了她一条白色风马旗:“施主,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风夜灯不太明白,但还是接受了祝福,并且按照博巴人的礼仪拜了拜那位高僧,转身离开了小佛宫。她不知道,那位高僧久久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摇头叹息——“人生在世,终难两全啊!”

二人离开惹萨之前,孟梓昕,不,应该是雪域之王才旦益西,送给风夜灯一条五彩经幡,以示祝愿。相逢的时光倏然而逝,几乎是一个晃神间,便从七月末晃到了九月初。~~~~~~~~~~~~~~~~~~~~~梅城,梅村,梅院。一场秋雨一场凉,昨夜落了一场大雨,天气总算凉了些许。梅君鹤一大早便做了吃食,唤了风夜灯不少时候,她才起来洗漱。对此,他很头疼,更是无奈。风夜灯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揉眼睛:“小野鹤啊,你干嘛大清早地做饭嘛!”

“我的姑娘,医圣来啦!”

温柔的声音像黄鹂鸟般悦耳动听,“来者是客嘛~”风夜灯没精打采地望着院里的黄衫女子,满脸迷茫道:“医圣?谁是医圣?”

白露真是醉了,用姑娘的话,就是大家都在秀恩爱:“姑娘啊,贺公子还没跟谷雨成亲,不得叫得讲究些么?”

风夜灯没有回话,只重复一遍:“医圣。”

她一个激灵便清醒了过来,大声喊:“小野鹤,我想到了,我终于想到了!”

然后,梅院里突然有一抹碧色风从卧房跑到前院去,激动地拽着那人的广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我想到了!你最拿手的是用毒……更会预防中毒。”

她拍着胸脯咽口气:“兵法云:攻其不备,出其不意。你会的,他们肯定不敢用……他们可以用药……麻药、幻药,都可以降低战斗力,有的药甚至可以致人死亡!”

梅君鹤并未接话,给她端了一杯水:“润润喉咙。”

风夜灯哪里有心情喝水吃饭,以为他没能理解,整理好了思绪,抓住他的双臂,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又解释一遍:“我刚才说得太乱了,你可能没懂,没关系我再说一遍。”

梅君鹤看见她着急的脸色,紧张的目光,心中有感动,亦有庆幸:“夜灯——”风夜灯见他依旧不动声色的淡定模样,就猜到他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君鹤,你先听我说完,好不好啊?”

梅君鹤略微迟疑,还是住了口,他知道,若是不让她说完她会急死的:“好。”

风夜灯紧张兮兮地瞅着他的眼睛:“打蛇便打七寸,这个比喻不太恰当,但是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了。”

她依旧忘我地表达着,急得掉眼泪:“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固然妥当,可那并非最佳选择。你是毒圣,最擅长的自是用毒,普天之下再无人与你相提并论。可是君鹤啊,如果他们不用毒,用药怎么办?是,医毒不分家,可是你的医术到底还是逊色于毒术,如果是用药,不管什么药,只要是制得住你们,他们必定不择手段!听说江东来了,你跟他探讨……”梅君鹤一把将她拉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又抬手为她拭泪:“真是傻姑娘!”

风夜灯忙从他怀里钻了出来,认真而严肃地盯着他:“你到底听懂了没有?”

梅君鹤无奈地叹口气,看向了别处:“你们几位可懂了?”

仙风道骨的天护法与桀骜不驯的南长老同时跪下来:“属下知错。”

地护法和蔼可亲地捋着胡子笑了笑:“这两个倔驴脑袋,总算是开窍了!”

贺江东很配合地说了句:“小丫头的话,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风夜灯一脸懵逼地环顾四周,只见不多不少地聚了二十几人,除却保护她的十六人,多了六个人,额,当然不算贺江东。她懵懂地问:“我是不是,打扰你们商议事情了?”

没等人回答,她便准备一溜烟地消失在原地:“你们继续,我撤了啊!”

梅君鹤更快,几乎在同时扣住她的手腕,慵懒地笑着:“商议又如何?你是我的夫人,同样是他们的女主人,听一听,又何妨!”

天护法此刻单膝跪地,终于在风夜灯面前低下高傲的头颅:“夫人,属下方才与主公起了争执,不赞同主公用这许多人手护着夫人,只觉得夫人不过风尘出身,即便护来亦无甚用……对不住。”

南长老依然骄傲,昂首挺胸地跪着:“属下不过是觉得主公不易,而青楼女子大都口舌厉害,人心难测,避免主公被人蒙蔽……是属下没气魄没心胸,对不住了。”

风夜灯微怔,突然大笑,笑罢,将他们二人扶起来:“我该为他高兴,有你们与他并肩作战,我亦可安心了。”

南长老与天护法对她的言辞更惊愕,表情极为精彩地望着她:“谢夫人海涵。”

风夜灯笑笑不说话,只一拳砸在贺江东的肩头:“我第一次觉得,你来是件好事!”

贺江东倒很受用:“哥是福星!”

梅君鹤望着她:“你亦是福星。”

贺江东笑道:“你俩真是心有灵犀,我一来,小小鹤便想到了你说的办法,不曾想你听到我来的消息同样想到了。”

风夜灯没工夫听赞美,也没心情听打趣,只问了句:“今天九月初六了,来得及么?”

贺江东依旧爱抢话:“自是晚了点,不过能多活一些是一些。”

风夜灯满眼惋惜,忍不住叹气:“可惜了他们出生入死的跟随了,真是失误。”

地护法温和地安慰:“夫人,既跟了主公,便不畏生死,无需如此。”

风夜灯更难过:“无论是不是属下,都是一条人命,是我脑子不灵光。抱歉,请大家背水一战时,记得也要努力保护好自己。”

南长老震住:“夫人,我们甘愿为主公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风夜灯不禁莞尔:“南长老,你们有这份心自是好的,但我希望你们记住,你们主公曾说,他为求生,不为求死。希望你们一样,求生不求死,只有活着才有将来!”

她自己说着都觉得自己太天真了,又微微点头致歉:“生死一瞬间,大多是残酷的,是我太傻了,方才的话当我是白日做梦。”

天护法却难得地开口:“夫人所言非虚,求生,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贺江东看他们说不完了,郁闷道:“你们不用拍马屁了!”

四下一阵寂静,风夜灯真想给贺江东点赞,不然再这样说下去,真是扯不完了!梅君鹤淡淡吩咐:“依计行事,散了吧。”

风夜灯呆呆傻傻地望着空空如也的前院,她很诧异的是,电视剧上那些装逼的场合似乎不大符合梅君鹤的脾性。他这人太过闲散,重要的事简单说,简单的事随意说,随意的事从不说。可是该靠谱的时候,又一点都不含糊……真是无法形容了!梅君鹤牵过她的手:“我们用罢辰食,会即刻动身去洛州。”

风夜灯点点头,没有再接话,只是默默地扒饭,时不时地给他夹一筷子菜。辰食罢,不稍时,贺江东牵着马站在门口,有了催促之意,星眸有深深的不舍,最后望一眼柔柔弱弱的女子:“谷雨,等我。”

梅君鹤久久握住那双不忍放弃的手,沉声说道:“夜灯,倘若……倘若三个月之后我还未归来,你便不必再等我了。”

风夜灯努力勾起一抹笑意:“好,不等。”

深秋的凉风掠来,白色骕骦与玄色蹑景带起尘土飞扬,马上之人一红一黑,渐渐消失在视线里。谷雨迎着晨光站立良久,直至乌云密布,她才悻悻地回屋。风夜灯坐在院子里提笔写字:“立春,姐姐现在教的这首诗,叫《凉州词》。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说的就是……”谷雨看着风夜灯认真又细心的模样,心里的酸楚汇聚成塔。她明白,姑娘从来都是将悲伤埋在心底的人,犹如鲛人,不肯落泪,如若有泪,心死情亡。惊蛰那张快嘴却忍不住了:“姑娘,你若难过便哭出来,何必憋在心里?”

风夜灯却笑了,带着三分暖意:“惊蛰,我为何要哭?他还活着呢,非要我哭他死么?”

惊蛰立刻闭口不谈:“不是……”风夜灯搁下纸笔,起身抚弄着院里的梅树,兀自呢喃:“我不能哭,除非……约定的日子到了,人……却没到。”

她倚着梅树,轻声叹息:“待三月归期满,你若未归,我再为你落泪。在此之前,我不想哭,也不敢哭,更不能哭……我怕我一哭,便是为你哭丧了!”

每个人都看见了她眸中的泪光,然而亮晶晶的液体始终没有落下,硬生生地逼了回去。最后那句话,让谷雨心中疼了许久,她其实能猜得到结果,贺江东虽然危险,但毕竟不如梅公子那般令江湖之人欲杀而后快。尽管那些冤孽,都是梅冷一人之错!然……这人间的是非,又有谁能道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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