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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磨刀霍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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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之前,外公跟村里人因为旧房子是否翻新问题吵了起来,被气着了,结果这精神不正常的疯病就复发离家出走了。这半年里,家里人很积极寻找着,也贴过寻人启事,甚至悬过赏。可是啊,今天有人说这李村见过他;明天呢,又有人说在周楼遇见他了;到了后天呀,则又有人说青庙寺院里走水烧死了人,而倒了霉运的人正是他。来自四面八方的小道消息五花八门的,说什么的都有。“这是——”正当甄若心纳闷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的时候,却如若感觉手掌心一凉,吓得她一个激灵,忙扭过头去,这一看才发现拉自己手的人是周子妍。“甄若心…呜呜…怎么…呜呜……”周子妍哭得眼睛都肿了,她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拽住甄若心的手,乞求地说,“你快救救她…呜呜…救救尤如梦……”她虽然已经慌得失了魂,但在这人声鼎沸之中,左一耳朵右一耳朵的,也掌握到了——这疯老头是甄若心的外公——重要信息。“好好,先、先别急,别急。”

轻声安抚着周子妍,甄若心四下瞅了瞅,正瞧见自家奶奶刘莲花,心中一喜大呼得救了,正要走过去呢,却见奶奶一脸惊恐瞪大了眼睛,随即又不顾形象地朝着她挤眉弄眼地摇着头。“怎么……”她不解地皱着眉头,也不敢乱动了。“那个,呵呵,亲家公啊,”刘莲花满脸堆笑,竭力稳住自己的语气,“我刚才跟佳佳打电话了,她说明天就能到家来,你先别急。”

当然了,这是安抚王秀林的假话,她根本就没跟儿媳妇打什么电话。王秀林暂停下手上磨刀的动作,不悦地瞪刘莲花一眼,十分不满地说:“小女为何明日才来?这可……”他神情为难地看了一眼一旁一辆破旧不堪的脚蹬三轮车,嘀咕道,“这些个外邦水果不禁留,若是等到明日,怕是都吃不了了。”

他提高嗓音,命令道,“本将军现在就要见她,速速归还小女!”

在他的幻想中,自己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大将军,此刻他则是在利用人质换回自己被敌方绑架走的二女儿王佳佳呢!刘莲花咧嘴笑着,竭力稳住对方情绪道:“她听说你来,高兴得很,明天就来!”

“本将军说了,必得今日!”

王秀林突然尖声大喊着,再次开始磨刀,速度更快同时也更加用力。此时,磨刀石下面的尤如梦已经开始翻白眼了,一副随时会昏过去的状态。“别,别别!好,好,今、今天,今天就让她回来!”

刘莲花忙安抚住王秀林,但她的声音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了。再这样下去,非得伤着这无辜的女娃,她抬手擦了擦额头的细汗,视线扫向一旁的甄若心,快步走了过去,不等孙女开口询问,她便凑过去在对方的耳边小声咕哝了几句,并问道:“有没有胆子做到?”

“没问题!”

甄若心重重地点了点头,深呼一口气,同手同脚地走到了王秀林不到一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呼——,没问题。”

小小声地给自己鼓了一下劲儿,她像个毫无演技的演员一样咧着嘴假笑了几声,自我介绍道,“我就是王佳佳,我已经到了。”

“你是…佳佳?”

王秀林一脸质疑地看向甄若心,陷入了沉思似的拧巴着眉头。不会是…露馅了吧?甄若心感觉呼吸有些困难,就好像脖子被人掐住了一般,脚步不自觉地向后微微移动着。“是啦,是啦,这仔细想来,咱父女二人也有两三年未见了。儿啊,你长大了!”

喃喃自语地感慨着,王秀林满脸慈爱地招手道,“来,快来,为父为你寻到了不少好宝贝,正说拿与你呢!快来看看,若是有称心的,拿去便是!”

“啊?过、过去?”

甄若心紧张地抿了抿嘴巴,犹豫着要不要往前去,但当她瞧见尤如梦红肿的双眼以及那死灰般绝望的神色时,脑子猛地一热,也顾不得奶奶交代的千万别靠太近的叮嘱,视死如归地走了过去。“哎呦,傻丫头诶——”刘莲花一下子慌了神,啥也不顾地就往前冲,想要捞住自家孙女的胳膊。“呔,老妖妇作甚!”

王秀林注意到了刘莲花,快她一步,一下子就拽住了甄若心的胳膊,一脸凛然地吼道,“哪里来的恶毒刁妇,光天化日,胆敢强抢本将军女儿!”

看到孙女被抓住了,刘莲花腿上一软,登时坐在了地上,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她捂着扑通扑通直跳的胸口,碎碎念道:“哎哟,我的心肝儿,老不死的东西,敢伤着我孙女,我跟你拼命!”

“我家怎么聚集了这么多人?哈哈,都干什么呢?”

一个带着着几分南方语调的男声从门外传来,来人正是跟村里同伴疯玩路过自家门口的甄天赐。“哟,天赐。”

一个围观的人好心说明道,“你快看,你外公——”“我外公?我外公没死?”

甄天赐大喜过望,蹦着跳着就跑过,扑到了外公怀里。在男孩心里,王秀林就是一个会捏泥人偶、会折纸狗、会剪纸、能种出各种果子的偶像般的存在,他自然不会把外公跟疯子这个词联系在一起。“小子,你——”王秀林见面前这小孩的态度亲昵,跟围在院子里的其他人那畏畏缩缩的态度完全不同,顿时心情大好,咧嘴笑了。“天、天赐,不、不——”刘莲花腿软地坐在地上,吓得脸色惨白,话也说不出来了。“哼,一群废物!”

王秀林昂着头俯视着周围的人群,见那些一个个面露恐惧,顿时不屑至极。“好小子,见到本将军,竟全然不惧,未来可期也!”

“哇,这些都是什么呀?”

甄天赐只顾着兴奋,丝毫没注意到外公的不正常之处。他围着王秀林那辆破旧的三轮车转了一圈,笑嘻嘻地从三轮车里拿出一个熟过头了的斑点狗似的香蕉,兴奋地问道:“外公,这不是香蕉?哇,我好久都没吃过了呢!”

“想要?”

王秀林大手一挥,慷慨地说道,“此物送你便是!”

“真的吗,真的吗?”

甄天赐欢天喜地,拿起那香蕉就要剥皮,可眼睛余光却扫见姐姐甄若心正微张着嘴巴盯着自己。姐姐也想吃吗?他想了一下,咽了口唾液,默默把香蕉收进了衣服兜里。“为何不吃?”

王秀林纳闷地问,“收起来作甚?”

“嘿嘿,我先留着,等会儿再吃。”

甄天赐嘿嘿笑了笑,满眼好奇地看向尤如梦头顶上的那块水光锃亮的磨刀石,求知似渴地问,“外公,那是什么东西啊?为什么要放在这个姐姐的头上面?”

“这丫头的头——”王秀林神情认真地盯着甄天赐的那圆咕隆咚的头看了一会儿,抬起左手捋了捋下巴处垂下来的山羊胡,嘴角扬起一丝满意的笑容。“来,来!”

他冲着甄天赐招了招手,“小子,可否把你的头借给本将军用上一用?”

“干嘛,要干嘛?”

甄天赐雀跃地仰视着外公,指着尤如梦头顶上的那磨刀石,很是期待地询问道,“外公你要把那东西放我头上吗?”

王秀林笑而不语,抬手把尤如梦头上那磨刀石给拿了下来,待甄天赐走上前来,他便把手中的石头放到了男孩的头上。“哇,还挺重嘛!”

完全不知危险的甄天赐嬉微微缩了缩脖子,又满眼天真地用力往上瞅了瞅,评价道,“感觉有点儿凉凉的,还有点儿硬!”

“你小子运气够好,本将军这宝贝可是上等的和田玉所制,价值连城呢!”

王秀林神情甚是得意地说着,目光再度聚集在外孙的小圆头上,说道,“此头甚合我意,非得是此等好头才配得上我这宝贝啊!你且站直勿动,让我来试上一试,看看合不合手!”

说话间,便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磨刀——嚯嚯嚯!见此状况,刘莲花一下子就昏死了过去,多亏旁边的人及时掐她人中,才让她清醒过来。“外公,好了没?”

甄天赐难受地捂着耳朵,说,“这声音不太好听,我觉得耳朵疼。”

王秀林皱了皱眉头,凝视了手里的刀子,过了会儿才说:“这刀子姑且磨成这样吧!小子,你来,老夫与你再削个菠萝!”

“好耶!”

甄天赐一听还有菠萝可吃,顿时双眼放光,啄木鸟似的猛点着头。就这样,在之后的半个多小时的时间里,王秀林先是削好了菠萝,又从他那辆破旧三轮车里搜寻出菠萝蜜、柚子以及十来颗葡萄粒,一一或是削了皮或是洗了,都拿给甄天赐吃了。在吃完水果之后,心情大好的他开始整理起三轮车里的其他物件来,一件接着一件,倒真是捯饬出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来——电子产品的破损零部件、掉嘴的茶壶啦、裂缝的酒杯之类的餐具以及各种多少都带些瑕疵的儿童玩具。“哇,那是什么东西?是车子吗?”

“好大的车子,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玩具车!”

“还有飞机,真小,一丢丢。”

“我也想要一个。”

“我!给我一个吧!”

一旁围观的孩子们早已忘记了刚才家长交代的——离那疯子远点儿——话,纷纷凑上前去,吵着闹着要玩具。“娃娃们莫急,都有,都有!”

王秀林笑眯着双眼,把三轮车里的玩具全部拿出来,一一分发了出去。就趁着老疯子给孩子们分发礼物的空档,一旁的大人们互相使眼色示意了一下,悄悄出手地把瘫成烂泥似的尤如梦救了下来,其中一人还机灵地把那磨得锃亮的刀子偷了出来。就此,一场危机总算解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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