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分，顾家难得全家都在饭桌上集齐了。顾老太太哪有心思吃饭，一摔筷子：“三丫头，你是真不把全家坑死不罢休啊！”

她老太太自认已经够开明了，在本朝根本没有女医者的情况下，还准许顾昔霜去参加医试。可谁知道顾昔霜转头就挑衅了卢仲颖，还要堂而皇之地和他进行比试！卢家可是燕州有名的医药世家，卢仲颖更是卢家的嫡系大少爷，他的医术差得了吗？传闻中他的医术，乃是致仕的前任燕州医署丞，也就是卢老太爷亲自传授的！顾昔霜能有多大的本事，敢挑衅他！顾老太太觉得，顾家这下子怕是彻底完了。顾昔霜见顾老太太发难，便搁下筷子，微笑：“老太太先别忙着骂我，怎么见得我就一定会输呢？”

顾伯伦也把筷子一摔，怒道：“小贱人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凭你也配跟人家卢大少爷相比？”

顾昔霜耸耸肩：“怎么，他就长了三头六臂，比别人多怀三年六个月不成？”

李氏恨声道：“人家可是前任医署丞的孙子，你这贱种也配与人家争名额！”

顾昔霜悠然一笑：“比祖宗？我还是医科状元御医令的后人呢，比他这医署丞的孙子不知强出多少！”

三夫人蒋氏一贯是不干己事不开口，一问摇头三不知，但此时见顾昔霜如此嚣张，还是忍不住皱眉：“三丫头，你别太猖狂了，那卢家在燕州势大，你如今这般，可是把全家都放在火上烤啊！”

顾昔霜朝蒋氏笑了笑，夹了一筷子肉菜：“三婶在担心什么呢，怕卢家不讲理吗？”

蒋氏拢了拢头发，苦口婆心地叹了口气：“你年纪小，哪里知道卢家的厉害！”

“卢家三代人，前后出了两个医科举人，一个医科进士，那是好开交的吗？”

“你以为，什么人家都娶得起太守大人的妹子？”

“小小年纪就得罪了卢家，万一卢家将来背地里给你使绊子，咱们家哪一个保得住你？”

陈氏不听则已，一听就抹起了眼泪：“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李氏眼珠一转，看向顾老太太：“唉，该走的到底留不住！事已至此，也只有把三丫头送到卢家做妾，换卢大少爷松口了！”

“总不能真让卢大少爷把咱们顾家都记恨上吧！”

顾老太太还未开口，顾昔霜便把筷子一摔：“大伯母还真开得了这个口，也不怕把祖宗气活过来！”

“你大房是贱卖贱上瘾了吧？卖医书还满足不了你们，如今爱上卖人了！”

“想卖就卖你自己的闺女，我顾家二房轮不到你姓李的张嘴卖人！”

不等李氏开口，顾昔霜左手从针包里摸出一根银针，直刺入李氏穴道，连根没入。李氏正要破口大骂，忽然觉得腰侧一疼，整个人半边身子便已不受控制，直接从椅子上栽了下去！顾伯伦吓了一跳，连顾星雨也不能再装鸵鸟：“娘，你这是怎么了！”

短短一瞬间的功夫，李氏就躺在地上，半边脸口歪眼斜，半边脸极其惊恐，“阿巴阿巴”起来。顾伯伦吓得三魂没了七魄，扶着李氏的手颤抖不已：“莫非是中风？”

顾昔霜夹了一筷子菜，神色自若：“早不中风晚不中风，偏偏在大伯母要卖自家人的时候中风，说不是祖宗显灵，谁信？”

毕竟见识过李氏抽自己嘴巴子，顾伯伦心里也没谱。他知道顾昔霜有些邪门，但是顾昔霜离李氏这么远，倘若这都能下手，那整个席面上没人能逃得过她的毒手！顾伯伦心里怂了，让李氏一个人受罪，好过大房全家都遭罪吧！他也只能看向顾昔霜，勉强笑道：“三丫头，你大伯母刚才是跟你开玩笑的！”

“你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她吧！”

顾昔霜吃饱了，把筷子一搁：“现在是祖宗要罚她，你找我管什么用？”

“有求我的工夫，不如让大伯母去祠堂跪几个时辰，也许祖宗消了气，她就好了呢？”

顾伯伦脸都绿了，看着在地上瘫成烂泥的李氏，犹豫道：“这……人都这样了，还能跪下呢？”

顾昔霜朝他歪头一笑，寒意森然：“大伯父要是不信邪，尽管请大夫来看看好了，看看大伯母究竟是生了病，还是中了邪？”

顾伯伦咬着牙看了顾昔霜一眼：“请就请！”

他就不信了，难道燕州真就没有一个奈何得了顾昔霜的大夫？……下午，顾昔霜听说李氏被送去祠堂跪着了。顾海晏来告诉她这个消息的时候，笑得嘴都歪了：“该！让李氏平日里作威作福的，这下好，遭报应了！”

顾昔霜给自己的额头换了药，神色平静：“哦。”

顾海晏笑了半天，见顾昔霜没有反应，倒有些奇怪：“你……你怎么不笑啊？”

顾昔霜收拾好针包，站起身来：“她自作孽不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比起李氏来，她还是更关心自己的医书。写书、印书这些都是很费钱的。想要完成前世的宏愿，怎么着也得个几万两银子，她现在手里才十几两，离自己的目标还很远。顾昔霜决定，再出去转转，万一又能碰见像昨天一样的好事呢？就算遇不到，也可以采些草药回来，为比试做准备。顾海晏见她要出门，连忙站起身来跟在后面：“我跟你一起去！”

他也看出来了，顾昔霜的确是有真才实学的。反正他在读书上也是平平无奇，不如跟在顾昔霜身边学点医术。顾昔霜这么有实力，一定能通过医试。他只要能学到一星半点皮毛，也通过医试，顾家这不就起死回生了吗？顾昔霜回头看他一眼，有些无奈：“你跟着我做什么？”

她可没时间哄孩子玩。顾海晏双手抱臂，理直气壮地开口：“我当然是负责保护你了，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在外面抛头露面，万一遇到危险可怎么办？”

顾昔霜看了看自己的手，陷入迷惑。道理她都懂，但，手无缚鸡之力？在祠堂里瘫着的李氏恐怕不能答应吧！至于遇到危险？她出门，应该是外面的人担心自己遇到危险怎么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