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腾飞的浴室充斥着沐浴露的芬香和一丝挥之不去的铁锈味 。水蒸气占领狭小的空间 ，让人呼吸发闷 。关上水阀 ，用毛巾擦干浸湿的发尾 ，推门而出 。“欢迎回来”看着跪坐在水槽边的吉玛愣了愣 ，人身上就没有一处干的往下滴着水 。漫步走了过去 ，往水槽里瞄了眼 ，被灌满水的储水箱中一只个头算大的东风螺正浮在水面 。“你干嘛去了？怎么在屋里还能被淋个湿透啊？”

说着也不明所以的跟着两台机器蹲在水槽边 。“不 ，我的储水箱坏了 。”

“坏了？”

“嗯，我的手艺不精 。”

“你原来的衣服呢？”

吉玛听言 ，解开大衣的圆形铜扣 ，里面整齐穿着的紫色裙袍也被打湿了肩膀处的大半 。一瞬间 ，赫巴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凑了凑眉 ，攒紧拳头 ，扶着灶台边起身 。“上来 ，我借一件你穿 ，顺便帮你弄干头发 。”

东翻西找终于找了件稍小的 ，内心感叹一句吉玛的身形比自己小的也太多为什么还能力气那么大 。将衬衫从箱子底抽出 ，转身递过去时 人在解背后的拉链 。一机一人一个对视 ，吉玛先低下了头 。“能 ，暂时转过吗？”

“啊 好……”赫巴一时间如同大脑宕机 ，断断续续的移动手臂 ，扭过头将衣服递到人的手边 ，再转过身背对着吉玛，看着围栏外的墙壁打发着时间 。衣物间的摩擦声从背后传进耳朵，慢慢的磨红耳尖。转过身后视线不再抢占事实，而是给了大脑发挥的空间。意识到心头这一明显又诡异的变化，赫巴不禁将手上抬，抚上紧皱且带着烫意的眉心。自己这是单身太久了吗？“赫巴 ，可以了 。”

忽然被打断的心虚还意犹未尽，顺着声音转过身。衣服穿在对方身上果然还是大了点 。吹风筒的声音大的布鲁都开始烦躁起来 ，提着睡眼用头拱进垫子的下面 ，盖着耳朵继续睡了下去 。“赫巴 ，储水箱怎么办？”

“明天我带你去修好了 。”

高温发丝在热空气中飞舞，强风扬起的洗发水香气第一次那么清晰的嗅到。半干的头发无数次打到吉玛的脸上 。微微弯下头 ，闭上了快要合在一起的眼皮 ，小声的说 。“会有人愿意修我吗？”

没有停下手 ，脑子却短暂的停了停 ，看向别处 ，注意到了窗边摆着的长条丑猫玩偶 ，又斜过头用视线比了比吉玛的腰围 。“他一定会的 。”

吉玛抬起头 ，也注意到了摆在窗边好久的丑猫 。“那是什么？“之前工作室的女同事送的 ”想了想立刻又开口 。“想抱抱吗？”

“好 。”

将电源关闭 ，走下床 ，揪起橘褐色花斑的长条丑猫玩偶就送到人怀里 。再次回到床上 ，打开吹风筒的电源 ，一边帮人把最后的发尾吹干 ，一边目不转睛的注视丑猫玩偶与吉玛腰围的重合度，似乎小了三四厘米 。凌晨三点 ，吉玛已经卷着小毯子休眠充电 。再次失眠的清醒感让赫巴睁开眼 ，蹑手蹑脚的翻身下床 。慢步走到栅栏边 ，看着醒眼的红绿蜡烛静默了好一会 。坐到桌边 ，拿过丑猫玩偶和一把剪刀 ，低身寻找杂物包里的缝合器时无意间瞟到了桌边已经封尘的手机 。放下布袋的耳朵 ，开机 ，点开了备忘录中聊天记录空白的聊天框 。［明早七点我去你的车间找你修点东西］版样有些粗糙的猫咪花斑吊带裙吊挂在椅背上 ，剪刀和一些浅色的线头似乎是来不及收拾的 。已经穿戴整齐的赫巴扣上了最后一颗松散的袖扣 ，弯腰走到吉玛的床边 ，三指轻轻拍打着人外露的肩膀 。“起来了 。我约了机械师七点见 。”

本就晃眼的青光更加明亮起来 ，吉玛睁开眼 ，坐起身 ，将粘在脸上的耳发别到耳后 。“我明白了 ，我去更换一下衣物就能出门了 。”

“不 ，你两套衣服都还没干 ，梅雨季 ，你穿这个吧 。”

“？”

两人齐肩而行 ，抱着储水缸穿过大街小巷 。一路上随处可见的外露形电箱和电线缠绕着掉皮的砖墙 ，每个街角就会有几袋的垃圾比路上的瘾君子还多 。“这是什么时候做的？”

糟糕的环境连赫巴都全程皱眉挤眼 ，但吉玛似乎从未嘴角向下过。看着微微随着腿部飘逸的裙摆 ，抬头。“…昨晚睡不着 ，随便拿那个玩偶改了改 ，你的衣服有点少 ，总要有个替换 。到了 ，在门外等我一会 。”

一人一机驻足在了长巷的尾端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四层高的老房子 ，白墙在已经随着四季风雨发黄发青 ，充当大门和外墙 ，被铁锈裹满的铁卷门勉强能看出是蓝色的 。脸上滑下来的汗珠已经分不清是冷汗还是运动后的 。眉头随着脑袋抬起 ，嘴角却不见抬 ，看着门框顶的监控摄像 。赫巴深吸一口气 ，冷下脸 ，弯下腰伸手在卷帘把手的里面摸出一把银色的钥匙 ，插进锁孔 ，旋转 ，开门 。一套动作下一气呵成 ，不到十秒 ，紧闭的大门就为两人展开 。在门外等我 ，我叫你进来再进来好吗？”

面对吉玛 ，赫巴的表情再次为难起来 ，双手微张挡在胸前 ，将人从门边赶到一旁 。“你不需要说两遍的 。”

“我知道 ，但”两手比划了半天硬生生没憋出一句话 ，组织好语言直视吉玛的眼睛 。还是没有说出口 。转身将闸门提起到胸前 ，各式各样的铁味扑面而来 ，阳光的照明下 ，橘色的瓷砖地板上 ，满满铺了一张纸后的白灰 。拧起眉 ，弯腰钻了进去 。随手将卷门再次压下一点 ，向墙边走了两步 ，开灯 。一车库的杂物堆满墙的四周 ，即使每个架子上都有大大小小的收纳盒或纸箱 ，但那些螺丝和小工具还是像草一样从不同的缝隙长出来 ，空气中一股久无人烟的老房子味 。房子中心的操作台大的能躺下一个人 ，却是这个屋子里最干净的地方 ，而上方的天花挂满了杂乱如原始丛林用的电线链接的仪器 。“开灯干嘛？”

“不开灯干嘛？你吸血鬼啊？”

走过操作台，随手一拍坐着的黄绿色脑袋，将另一头的灯管也打开 。“ 这只夜视仪透光 ，我在检查 ，下午有人来取。你这次又要修什么？”

黄绿色的脑袋一手拨下脸上黑黢黢的方形仪器 ，随手扔到桌边 ，伸手捏着腰 ，松了松骨头 。“我不是昨晚发消息告诉你了吗？”

“是吗？哇凌晨三点 ，不愧是你 ，作息还是怎么阴间 。”

亮金色的一眼睛在赫巴身上打转 ，侧身拿起桌边的手机查看 ，嘴边的痣也跟着笑着 ，站起身绕开挡路的零件盒 ，将显示着低电量的手机放在了操作台尾的无线充电上 。转身抱起手 ，靠在桌边 。“又修相机吗？我就说那个染发剂一定会掉 。”

看着嬉皮笑脸的青年 ，赫巴淡淡翻了一个白眼 ，转身走向闸门边，刚摸到门边的白开关 ，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深吸一口气转了回去。一拳砸在了人身旁的铁架上 。“你还好意思和我提相机？上次的帐我还没和你算呢！”

青年的脸一瞬间白了下来 。铁器碰撞的声响从屋内传来 连卷门都颤抖着震了震 。门口的机器也被吓了一跳 ，愁容满面却还是谨记人说过的话 ，怯怯的将伸出去的身子收回 。“跟你说了工作用工作用，你还把它改成拍立得？！一群人上上下下通融来通融去直接白费了！你知道领导那时候的脸色有多难看吗？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执勤第一天就被开除了！！”

“那种小报社你根本不必待吧？！”

玻璃碎裂的惨叫声刺进吉玛的耳朵 ，一手提起闸门半钻着跑了进去 。储水缸的水撒在地上 ，阳光将水面镀上金银 。三双眼睛来了个总汇春天 ，总是安静 。看着抓着陌生人的领子将人压在身下的赫巴，吉玛的表情浅浅 ，归为平静 ，无声看了几眼 ，缓缓开口 。“赫巴？这算 出轨吗？”

两人的眼睛都瞪的睁圆 ，仿佛下一秒眼球就都要双双掉下来 。但赫巴还是抱着严谨的态度认真的回答。“不 ，吉玛 ，这不是出轨，你哪学”“我草 ，你真的在和机器谈啊？诶 ，大二的赌还算不算？”

青年笑着看着自己 仿佛刚才的抱怨他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低眉怒目 ，一气之下 ，放手 ，走开 。“莫瑞莎.桃乐丝.波娃 ，因为老天不开眼 我和他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待在一起 做了二十年的朋友 ，你也可以直接叫他momo ，不用在意称谓。”

momo低着头 ，快速折好要被人扯的开线的衬衫领子 ，将脱落的毛线衫提上肩窝 ，三两下拍掉粘上的灰尘和水 。抬头，一手撑在操作台上 ，斜斜的站着 。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穿着吊带短裙的机器 上下打量 ，一会看看人的腿一会看看发型 ，最后注视着蓄水缸里漂浮着的波光 。“球形关节 ，莫名其妙的LED和 ，形状怪异又意义不明的储水箱……标准的万洁机型 。”

“所以呢？有难度吗？”

momo频频点着头 ，一直没合上过的嘴也闭紧成一条直线 。起身站直 ，将手抱到胸前 ，向四周游走了几步 。停在多年好友的身边 ，合上眼 ，深深叹出一口 。这下轮到赫巴紧张起来了 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就盼着人下一句 。momo稍稍侧头示意人把耳朵靠过来 ，赫巴也心领神会的照做了 。空气自然的凝固了一会 。“不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