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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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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夜晚,漆黑的夜空被繁星点缀,地面上的观星者抬头望向天穹,会不由自主地被闪烁的星宿吸引目光,那些耀眼的星星偶然间闪烁的频率,是从古至今无数星象学家想要摸清的规律。伊恩领地身为无主之地,远比不上其他领地的大都市繁华,没有灯火通明比拟白昼的夜晚,自然观测星空时会看得更加清晰。加诺手里捧着一个比他拳头稍大一些的水晶球,倚靠着树干席地而坐,四周是寂静的丛林,偶有虫鸣混杂着风吹树叶的婆娑声拂过耳畔。水晶球里是复杂的立体星象图,加诺把它举过头顶,对准天空,天上的星辰和水晶球里的图像重叠,重新构筑出另一幅画面。加诺眯眼看了看水晶球,兀自笑了起来,看起来很满意看到的画面,于是他很快放下水晶球,眨眼间水晶球被黑洞吞噬,加诺回收手,闲散地搭在膝盖上,嘴里哼着走调的歌谣,歌句像是颂词,但由于歌唱者过于不走心,所以听起来支离破碎。“还差一个,该怎么排除掉……”加诺十分认真地思索一番,然后笑着自言自语道:“让那些擅长抓老鼠的白猫来做吧,我可真是小天才。”

草丛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棕发小姑娘钻了出来,四处搜寻时看到了加诺,然后提起裙摆小跑过来。“你怎么来这里了?”

米勒尔问。加诺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慢吞吞地走到米勒尔身边。“没什么,闲逛而已,亚古小姐来找我吗?”

米勒尔点了点头,“明天就要跟老师去灯塔学习,我和其他人都告别了,但是没找到你。”

她走上前,把攥在手里的打火石递给加诺,“在灯塔里用这个太危险了,庄园里的事,就拜托你帮我跟可可说明吧,写完信后用打火石烧掉就会传给可可,我今晚给她写信说过要去学习的事,她还没有回我,之后你可能会收到可可的回信。”

加诺看到米勒尔递上来的东西,嘴角的笑意加深,他收下打火石,十分自信地应下米勒尔的请求。“我知道了,祝您早日成为一名祭司,亚古小姐,整个领地的人都会为您自豪的。”

米勒尔温婉地勾起嘴角笑了笑,她匆匆赶来又很快匆匆离去,加诺站在原地目送她远去的背影,当人彻底消失在视野里后,他漫不经心地抛起打火石,黑洞又一次出现,吞噬掉石头。他像是突然之间灵感涌现,眼神亮起来,喜悦之情跃上眉梢。“有了!这不是恰好有一只还没长大的小猫嘛,真是太好了,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我送给她的礼物,不能着急,我有的是时间。”

加诺哼着怪异的调子,晃晃悠悠地走回庄园,他打算找机会再“光临”一下领主夫人的房间,给病重的可怜女人再塞一点不足挂齿的“小东西”。而另一边的洛可可还在海上漂泊,估计要一个月才能抵达歌帝大陆。由于昨晚的风暴吹走了大部分东西,洛可可遗憾地发现,她的挎包没了,还好纸币贴身保存着,不然她真的要对着茫茫大海哭死。洛可可有点可惜地想起来,她用来和米勒尔联络的打火石还在挎包里,这下是彻底不能跟米勒尔聊天了,也不知道那边的情况怎么样。由于要被迫躲着灯塔走,洛可可根本不可能去找灯塔寻求通信的办法,她只能捏鼻子认命,谁让那场暴风雨来得那么突然,白天瘫在床上当死鱼的洛可可根本没有精力去收拾行李做好预防措施。而且,晕船还没好,洛可可第二天又开始充当咸鱼,她难受得很,脑袋沉甸甸的,思维像搅不动的浆糊,现在她简直要恨死坐船了。“唔……”洛可可捂着嘴,艰难地坐起身,母亲在看书,因为昨天的海难把母亲用来消磨时间的小东西也都刮跑了,所以多年不碰书的母亲被迫拿出项链里寄存的书籍。她喝了一口水缓解一下翻涌的呕吐感,稍稍等了一会儿,才跟母亲搭话。“母亲,有没有能远距离传话的办法?我昨天把传信用的打火石丢了,重新做打火石的话也没有配对的链接,根本没用。”

洛可可觉得见多识广的母亲应该会有办法,如果实在不行,大不了她就暂时不跟米勒尔联系。年轻女人听闻,放下了手中厚得和板砖一样的书,思索了一番说:“没有建立链接,传信的手段就少了很多,要想固定和某个人联系,条件也很苛刻,你是要找你朋友吗?”

洛可可点点头,期待地看着母亲。没想到洛可可会这么在乎这件事,女人有些遗憾地说:“剩下的通讯手段都要依靠巫师之间特有的魔力核心,就像独一无二的指纹,巫师的魔力核心就是巫师特有的指纹,用这个可以锁定想要寻找的巫师,然后用特别的通讯方式联系。”

也就是说,如果想要双方互相联络,要建立在双方都是巫师的基础上,而米勒尔不行,她是人类,用不了巫师的办法。洛可可想到她那个连短暂师徒情都没有的临时好徒弟,母亲还不知道加诺是巫师。她举起了右手小拇指,“教我怎么顺着誓约链接建立通讯吧,我想我有办法了!”

洛可可学习得很快,当天下午就联系上了加诺,当声音从小男孩的脑袋里传出来的时候,洛可可明显听到对面大喊了一声“鬼啊——!”

被迫当鬼的洛可可停顿了一下,她干咳了一声,没想到加诺胆子这么小。[是我,我的打火石丢了,只能用这个办法找你。]对面沉默了一阵,洛可可不知道加诺在干什么,沉默的时间有点长,她刚要详细解释,加诺才用有些颤抖的声音回应她。[你们巫师怎么跟鬼一样,这是住在我脑袋里了吗。]吐槽得很好,但是不要在这种事情上把自己划出巫师范畴好吗?!洛可可能够理解生活在人类中的小巫师还没有身为巫师的自觉,所以她决定无视加诺的误言。[不是,我只能跟你讲话,不能看到你在干嘛,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还好你看不到我在干嘛,不然真的很像变态。]洛可可被噎住了,她怎么不知道加诺原来这么会噎人,现在她很想顺着链接去暴打自己的临时好徒弟,可惜条件不允许。于是她再次决定无视加诺的话。[不说这些了,我就想通知你一声,让米勒尔别再给我写信了,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所以我是传话筒?]加诺似乎对此有些不满,他的声音顿住片刻,才接着说[亚古小姐刚刚在我旁边,我跟她说了,她让我转达给你,一切安好,亚古夫人的病情很稳定,不用担心。]听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洛可可安心下来,她也不太好意思让加诺给她当无情工具人,于是草草结束了通讯。而对话的另一端,加诺拍了拍脑袋,然后感到有趣地笑起来,他站在床边,床上是昏睡的领主夫人,身边并没有米勒尔的身影。今天一早,米勒尔就跟随接应她的祭司走了,领主一高兴,就给庄园里的人都放了假,加诺自愿留下来照顾领主夫人,于是此刻领主夫人的卧室里,只有他还在。起初,领主夫人或许只是得了普通的小病,但因为庄园里的医生无能,慢慢发展成重病,不过在灯塔派来的医师治疗下也能慢慢好转。只可惜,仍旧无法根治的病情让加诺钻了空子,他为病重的领主夫人添上一份诅咒,让普通的疾病变为瘟疫的温巢。但加诺有些不满诅咒的力度,领主夫人接近死线的速度太慢了,他打算把“轮椅”换“马车”,让领主夫人飞奔向死亡。那些无用的灯塔祭司们至今还找不到破解诅咒的办法,而骑士团就连有关诅咒施与者的线索都摸不找边。如今人类的无能,让加诺很满意。而要说加诺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会这些东西,还要从他见到洛可可后脑子里多出来的那些记忆讲起。一开始被混乱的记忆震撼住的加诺,逐渐从将信将疑变为完全接受。那些记忆就像排山倒海的波涛,让他被席卷淹没到执念的海底沉沦。短短十年的记忆没有挣扎几天就被庞大的记忆海压垮。然而那些记忆充斥着让他感到窒息的情绪,绝望、偏执、愤怒和孤独,复杂阴暗的情绪和理智缠绕在一起,绷紧、拉直,然后有那么一刻,承受不住而断裂。当人生开始成百上千次轮回、苏醒,最开始的想法已经一点点被时间碾磨,变成一种可怕又扭曲的执念。加诺现在为了心中苦苦寻求千年的心愿而努力。至于实现的过程和手段,那些并不重要,他只要结果。他眯眼笑着,从黑洞里掏出一瓶透明的药水,药水还剩下一半,他拔开瓶塞,全部灌进了领主夫人口中。“嗯,果然比起咒语,我还是更擅长药剂。”

加诺把空瓶子扔回黑洞里,似乎是想到了领主夫人死亡后瘟疫将会肆虐世间的情景,于是笑得更加真诚。“快点吧,我可真想快点把礼物送给她。”

加诺开始体贴地用打湿的帕子为领主夫人擦拭额头细密的汗珠,但却完全无视了身下被病痛折磨的枯瘦女人口中的痛苦和呼救声。加诺对待领主夫人就像手中试验顺利的试剂一样耐心,十分认真地为领主夫人整理好因为痛苦挣扎而凌乱的衣服,盖好被子,轻柔地关上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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