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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何为史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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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玄尘和李墨染离开潇湘院以后,时辰已经来到了午时。  本该是烈阳高照的时候,天气却愈发的沉闷起来,要下雨了。  顾玄尘抬头看着黑压压的天空,怀中是那块温润的墨绿色玉佩,他心中始终有点惴惴不安。  但是,顾玄尘总觉得今天一切都会有一个了结。无论真相如何,所有的事情都会水落石出的。  顾玄尘问过林舞雩,林列叙的身份。出乎顾玄尘意料的是,林列叙是一名京官,准确的说是一名史官,还是如今的太史令。  两人来到史馆以后,才得知林列叙今天也休沐。顾玄尘以要拜访林列叙为由向其他史官打听到了林列叙的住处。  林列叙的住处离史馆倒不是很远,毕竟方便去使馆嘛。  到了林列叙的住处以后,顾玄尘向看门的奴仆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你好,我想要拜访你家老爷,还请进去通报一下。”

奴仆转身走入了府门,不消片刻后便重新回到了府门口:“尊敬的客人,我家老爷让你们进去。”

到了林府正堂以后,顾玄尘看见椅子上坐着一个胖乎乎,笑容却很和蔼的中年男子。  林列叙笑眯眯的问道:“两位拜访我,有何要事啊。”

顾玄尘和李墨染自报家门:“在下执刀人督卫顾玄尘,字子期。”

“在下文华阁编修李墨染,字修然。”

林列叙笑容凝固在了脸上,不知是因为顾玄尘的身份,还是李墨染的身份。或者说,二者皆有。  顾玄尘走上前,将一块墨绿色的玉佩放在了林列叙面前的桌子上。  林列叙错愕了片刻,将那块玉佩拿了起来,抚摸过玉佩的每一寸纹理,认真的端详了很久。  林列叙喃喃的说:“这么多年,我每天都在想,要是哪一天有人带着这块玉佩找上门来,我该怎么办。直到你们真的找上门来,我心中反而宁静了许多。”

顾玄尘惊诧了起来,看来这块玉佩背后所代表的事物,远远超过了自己的想象。  林列叙凝望着玉佩,目光显得深沉而又遥远,仿佛在遥望着流逝的葱笼岁月。  不等顾玄尘和李墨染提问,林列叙便自顾自的讲述了起来:“我是一名史官,我父亲也是一名史官,我家祖祖辈辈都是史官。”

“我家世世代代都以记录真实的历史为荣,甚至,我父亲为了记录真实的历史,遭受了宫刑……”  李墨染满脸不好意思的说道:“打断一下哈,你父亲在处以宫刑前,有你了吗?”

林列叙:“???”

林列叙整个人情绪都不连贯了,自己父亲是什么时候被处以宫刑的?自己又是什么时候出生的?  林列叙缓了缓,继续说道:“后来,我也成为了一名史官。我本来以为自己也可以像父亲和祖辈一样,记录历史的真相,秉笔直书。”

“直到二十多年的一天,那时需要我用手中的笔记录下发生的一切。”

林列叙的双眼通红:“父亲在世时常说,身为史官一定要如实记录每一件事。可是我怕了,我退宿了,我对不起我的祖祖辈辈,是我让他们蒙羞了。”

“有人常说,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当时,刚继位的永兴帝逼迫着史官写下虚假的历史。其他史官不同意,他们都被杀了。”

“当时那把屠刀就架在我的脖子上,我怕了,我不想死。我用颤颤巍巍的手,在史书上写下了被篡改的历史。”

林列叙看着那块玉佩说道:“直到有一天,当时身为文华阁编修的林编修找上门来,向我询问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

“许多年来,我内心一直煎熬着。万般纠结以后,还是告诉了林编修真相。”

“后来我才知道,林编修伙同几名官员,想要上书永兴帝,重新编撰史书。”

“可是,这么多年来,为何没有人能重新编撰史书?那是因为朝中有身居高位的人曾经参与过这件事情,他们不想让这件事情公之于众。”

“就在林列叙上书前,有官员向这些高官告发了林列叙。永兴帝大怒,将林列叙抄家灭族。”

“这块玉佩是林列叙的贴身之物,他本来想用这块玉佩‘贿赂’我。可他到死,都没有把我供出来。”

“我本以为我可以将真相在心中埋藏一辈子,但你们却又带着这块玉佩找上门来。”

林列叙站起身来,背着手长叹道:“一切都是定数啊!”

顾玄尘郑重的拱手行礼:“林大人,先皇在的时候,武安军为国征战。若无武安军,我大周何存焉?还请林大人能告知真相,还武安军和林编修一个清白。”

林列叙看了看顾玄尘,又看了看李墨染,认真道:“或许,你们比我更适合做一名史官。我林列叙担惊受怕了一辈子,临了临了,总不能再让你们替我承担下一切吧。”

林列叙放肆的笑了起来,肥胖的身躯颤抖着:“我林列叙,不怕了……就让我,再记录一次历史吧。你们等我一会,我拿点东西,咱们去文华阁。”

林列叙转身离开了正堂,回到了自己平时休息的厢房。  林列叙的妻子看到林列叙回来了,疑惑的问道:“不是有客人来了吗?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林列叙看到妻子,又想到了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一切。可能会让自己死,也可能牵连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他忽的抱住了自己的妻子,下一刻,林列叙下定了决心,自己犯的错自己总要弥补回来的。  多活了这么多年,够了,够了。  林列叙妻子的脸腾的红了起来:“老夫老妻的,还是大白天,这是干什么?”

林列叙强忍回去了泪水,却是越抱越紧:“这么多年,苦了你了。”

“害,莫名其妙的,说这干什么啊?”

林列叙妻子笑着说道。  林列叙松开了妻子,微笑道:“替我更衣吧,把我的那身官服拿过来吧。”

林列叙妻子纳闷的问道:“今天不是不上值吗?还穿那身衣服干什么?”

林列叙随口回道:“哦,史馆那边有事,我要回去一趟,给我去拿吧。”

林列叙妻子虽然满是困惑,但还是去拿夫君的官服了。夫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认真。  不多时,林列叙换上了那身深红色的史官服。  林列叙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满意的笑了笑。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了一把刻刀和一排空白的竹简。  林列叙认真的抹去竹简和刻刀上积下的灰,他今天要用如刀的笔凿下昭昭青史。  林列叙将竹简和刻刀收好,刚要出门,妻子拿着一把油纸伞走了过来,数落道:“史馆也真是的,都要下雨了,有什么事情不能明天再说啊?你也是,都要下雨了,就不记得带把伞啊……快把伞拿上!”

林列叙笑了起来:“好,好,我拿上。”

随后,林列叙像往常上值一样转身走出了房门,只不过背影中多了几分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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