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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无心焚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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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角的破洞已经被长得半人高的野草遮掩了。这才使得白锦得以安心修炼成人形,母亲产下数枚卵后便离开了孩子们,在一路的成长中已经丧失了许多兄弟姐妹,到最后存活下来还能炼出人形的,也就仅剩下白锦一个了。平常的小蜘蛛哪会这般凄惨。怪就怪她们出生在了云空山。怪就怪她们是妖。白锦筋疲力尽地躺在一个破木屋里,目光涣散,但眼里却有着劫后余生的雀跃。突然!外面传来人走动的声音,踩在枯草上,沙沙作响。“可恶,偏偏在这个时候找到我,趁虚而入的混账东西!”

白锦颤颤巍巍地爬起来,身子在不停地发抖,她见过自己的姊妹被佛教杀死的情景,业火焚身,她们都在惨叫中断了气。哪知正准备拼尽全力与其厮杀,却看到一个一头黑发的男子。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应对了,毕竟云空山的人都已剃发,此人不是云空山的人。这男子却更是惊讶,慌忙遮住双眼迅速转身:“对......对不起姑娘,我在这附近转悠着,听见这屋子里有人的喘息声,以为是谁需要求助,才不小心撞见的,对不起对不起!“白锦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成人形,衣不蔽体。男子匆匆离去,她才算松下一口气,休憩了一小会儿,正欲奔走,却又听到一阵脚步声。紧张之际,却是那男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姑娘,我去找了块粗布来,你看要不先将就着裹身上,云空山一直以来都是男和尚,一件女人的衣服都没有,唉。“白锦警惕地捡起他从门外丢进来的一块偌大的抹布,仔细查看了一番,才裹上了身。她缓缓向门口走去,问道:”你一个俗人,跑进云空山是干什么?“男子见白锦走了出来,急忙解释到:”不不不,姑娘误会了,我是云空山的大掌门云净,来山下溜溜弯儿。“白锦喉头一紧,心里的谨慎又再次涌上来,抬头却看见云净慌乱的眼神,他看着白锦凹凸有致的身形瞬间面色赤红,急忙撇向一方。“这家伙当真是云空山大掌门云净?怎么这副样子,比俗人还俗。”

白锦心里暗暗地嘲讽着。“姑娘,我倒是很好奇你怎么一个人在这破屋子里,还......还没穿衣服啊......”云净说话开始有些吞吐,尴尬之意溢于言表。“我听说这云空山风景甚好,也是来这附近散散心,哪知被一个采花贼尾随,他把我逼近这破屋里,准备行苟且之事,幸好掌门洞察秋色,来得正好,把他吓走了。”

白锦自然地摆出了一副娇滴滴的可怜样子。云净听完顿时有些愠怒:”这无耻之人!竟敢在云空山,在我眼皮子底下做出下流事情,我饶不了他,姑娘,他往哪个方向跑了?“”好像就是往山路跑掉的,准备逃出山林。“”姑娘,我在此地设下法阵,不会有人敢来冒犯,去去就来。“说完,云净眸子瞬间明亮,金色的光芒隐隐散发,像气势磅礴的午阳。白锦见状急忙泣不成声:”别,别,掌门还是带我一同前去吧,我一个弱女子刚刚受到这种虐待,再一个人留在这里真的会疯掉的!“”好好,是我疏忽了,姑娘恕罪,紧跟我身后,不会有事的。“云净收回即将施行的法术,浮动的气流停歇了下来。“掌门你先去,我整理下衣表速速跟来,可别让那贼人跑了。”

说罢,白锦就开始拾掇胸前的布料。云净见状又一下子凌乱了,转过身去便离去:“姑娘放心,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屋外的躁动渐渐平息,白锦见状便飞快起身,遁入林间隐去。“所幸这大掌门脑子不太好使,总算逃过一劫,我费劲千辛万苦才有了今天,不能就这样死掉!”

......自从逃离了云空山,白锦就开始整日整夜地流离,她杀掉了一户坐落在田野里的人家,吃掉他们的尸体后,套上女人的衣服,像一个一般女子那样在街市上游荡,街头的车水马龙在耳畔流过,轻言碎语自眼前穿行,已经开始无所事事了。再次回到云空山,已经是几年后了。妖怪是要吃人的,更何况是一个没有心的妖怪。京城人声鼎沸,吃完人难以逃脱,白锦只好在城外捕猎,只是不凑巧,那日在一个瀑布边被一个化斋的小和尚碰见。他端着一个破搪瓷碗,里面却盛着几尾小鱼,他看见白锦满嘴的鲜血,染红的衣裳,发狂的眼神,瞬间明白了些什么,转眼便向山里跑去,白锦也紧跟其后。”

你想去哪?!“白锦怒目圆睁,咧开嘴疯狂地笑了起来,”没吃过唐僧肉,吃和尚肉也是美的,今天就是你的死期。“说罢,口吐毒液,如缠人的恶鬼向小和尚飞去,奈何他也不是省油的灯,怀中的瓷碗像个黑洞,将毒液吸收殆尽,融入澄澈的水中,这般高强的法力却只会一味的逃避,不主动攻击,白锦紧绷的弦松懈了下,决定追击到底。”

这好东西, 你拿着可没用,不如早些认栽,我让你死得痛快!“一路穷追不舍,却还是无果,这小和尚不是一般人,只是心智还未成熟,他已成功返回云空山,向各大僧人说明山下吃人女妖一事,白锦顿时冷汗骤生,她又回响起曾经的画面,与她一同出生的蜘蛛被杀死的画面,她并没有同情心,这份情绪源于恐惧。白锦杀人轻轻松松,但也只是对于凡夫俗子来说,对于佛教高人,犹如一只蝼蚁。命运还是留给了她一条后路,她在丛林里逃窜时跌入了深谷,像一只断翅的沧蝶飞入了大海,一棵多情的古树挽留了伤痕累累的她,粗壮的枝桠钩住她的衣角,悬在了半空,可惜她已经气息微弱,不打算继续苟延残喘了。这山间的景色倒是迷人,白锦在临死前看着下面的万丈深渊,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意想不到的男人会来到她身边。脚下的空气渐渐托起自己的双脚,一朵朵金莲绽放在身边,铺出一条璀璨夺目的路,白锦身上的伤口开始缓缓的愈合,迷离的眼神逐渐恢复了神采,对上了那双金色的眼眸。“姑娘,好久不见。你怎么坠下悬崖了,我来迟了。”

话语如同柔和的水纹,一圈,一圈,流进了只剩一具空壳的心脏。白锦许久才回过神来:“原来是大掌门,多谢多谢,你又救了我一命,唔......”身上的灼伤还在隐隐作痛,云净抱起她走向一处树林里,又轻轻放下。“姑娘放心,我已经施法将伤口流血抑制住了,真没想到还能在这里再次遇见你。”

云净轻笑。白锦这才注意到,这云空山大掌门长得是无比的俊俏,不是脑海里一说起僧人就想起老气横秋的刻板印象,眼睛狭长,眉宇轩朗,鼻梁高挺而又薄唇轻启:“姑娘怎么不说话?哈哈哈,是不是吓傻了?说起来几年前我第一次救你的时候你说好跟在我身后,结果你突然不见,那贼人我也没寻找踪迹,实在是对不住。“”掌门救我一命,白锦已经是感恩戴德,不奢求其他,那时我实在害怕,担心你是个笑面虎,放心不下就设计自己跑掉了,是我有眼无珠,误解了掌门一片好心,这下又欠你一个人情了。“”哈哈,都是小事,不足挂齿,原来姑娘叫白锦,我现在终于知道你的名字了。“白锦听完脸上一阵娇羞,云净见状话语势头更突进了:”其实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个故人,我年少的时候有一个喜欢的姑娘,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想到曾经念过的一首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追逐她的脚步,就像蜂蝶追逐花朵的香气,后来有一次我鼓起勇气向她表达了心意。“”怎么样?“白锦好奇地问他,眼中满是懵懂和无知。“当然没成,不然我也不会来这做和尚,她当时说还太早了,等到屋旁的桃花树花开花谢五轮后,我们再好好想想,再给彼此一个答案。”

云净忽然转过头,眼中是说不尽的温柔,静静地望着白锦,斜阳在山巅之间倾泻着暖流,带着鸟语,带着花香,带着四月的气息,白锦正欲开口,霞光却逐渐褪去。“掌门,就是这女妖,方才在山下吃人被香寻看见,直接逃到这山崖下来了。”

他们的脚步逼近,身上的袈裟鼓动,在白锦彷徨的眼神里就如同一个个刽子手。白锦顿时心想一计,把自己当作云净年少的憧憬,正准备向他寻求庇护,却发现,自己的一滴血落在自己的手背上,啪嗒一声绽开一朵小巧的红花,像定音的一锤,一切都尘埃落定。原来自己嘴上的血迹忘记了擦拭,这是最有力的证明。他是云空山大掌门,当年刚化人形他应该也会察觉到妖气才对吧,这残存的几年,是我佛慈悲,让她死前快活快活吗?哈哈哈哈哈哈,可笑!“动手吧。你不是早就看出来了吗?”

白锦抬起头,有些释然的笑了起来,“真是可惜,我没有满足你的期待,我不是她,我是妖怪,我不吃人心可是会老的~”那一刹,她却看见云净复杂的神情,有犹豫,有不舍,有愤怒,有失落......是本能的抉择,白锦突然口吐毒雾,众人即使展开法阵抵挡,她向后跑去,再次跳下了山崖。只是这次她不会再坠落。伤口已经愈合,托了云净的福,她可以再次施放蛛丝了。天下之大,已经没有可以容身的地方了吗?妖怪是注定要被湮灭的,云空山那片区域已经不再可靠,白锦听过一句话,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进京吧。即使伤口痊愈,也是有气无力,这次利用蛛丝跳下悬崖逃跑也是死里逃生,身上又增添了一些新伤,白锦只好变回原形,潜入朝市,意外来到了游府。与游诗相见,却十分祥和,游诗骨子里也有一份癫狂,让白锦感到安心,她与游诗达成协议,游诗给了她想要的安身之处,而她则会暗中吃掉游府的人,但愿能给游诗一定的自由。好景不长,那年雪夜,一切的变数的开端,一个男子来到了游府,打破了她们长久以来的安宁,白锦并没有心,不会去可怜人,但她有一种想带游诗走的冲动,于是选择了独自应对他,交手不过两回合便败下阵来,男子原来叫重明,法力无边,无形的力量直接将白锦打回原形,断断续续的记忆开始拼凑。重明,重明。这个名字好熟悉。啊,想起来了。我原来不是一只妖怪,我也是一个楚楚动人的少女。我......我怎么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他......是他让我变成了这个丑陋的模样,他......他是个十分恐怖的人,我的头好痛!我记不太清了,我要逃走!我要逃走!逃走!逃走!白锦挣扎着想要逃走,重明并没有阻拦,看着她向大雪的深处爬去。......意识慢慢回到了自己的脑子,白锦又重新站了起来,往游府赶去。游诗那家伙,我总觉得我和她应该认识,我不能抛下她,她最好别被那些疯子抓回去......唔......她躲在门后,滔天的火光映红了她的面容,游诗被活埋了......有一种心痛的感觉。但我没有心,还是无法共情。这可怎么办呢?我好像是那个无情的人,我现在这副状态已经没办法救她了,但我不想她离开我。游诗,用凡人的话说,你应该就是我的知己,我们好像啊。你不能死,你一定不能死,就算死了,你的尸体也要和我永远在一起。白锦逃走了,数日后又返回了游府,杀光了所有人,但她还没有停下,她跑进游诗的厢房,翻箱倒柜。在哪里?在哪里?找到了,是这个布偶,游诗睡觉也要抱着它,我记得她说过她很喜欢这个。本领随着那是记忆的回流也一同到达了白锦的脑海,她以前应该是一个阴阳师,会一些基本的招式。借尸还魂,幻象丛生。游诗,你放心,我会让游府变成你喜欢的模样,只是我还要在院子里种上一棵桃花树,那是我喜欢的。你想看看云京的雨,我让这雨看时期降下,人们都会来游府找你救助,都会是你想要的,真正的家人。他们都不会死,他们的心脏我会一直保存下来,我们永远,都会美好地生活下去,生生世世。白锦的美梦都是覆海的泡沫罢了,云净又找到他了。和唐门一起。白锦死了,她死在了一个月明的夜里,被云净杀死了,这些年里她的神智又开始混乱不清,只记得与游诗憧憬的未来,但在那个夜里,她又想起了云净,想起了来到京城之前的事情。灵蝶飞进了她的身体,轻轻的,柔柔的。云净,你还是忘不了你的白月光吗?就连这次杀我也是柔情似水的样子,你到底是怎么当上佛教的大掌门的,真是不可理喻。这次算是又被你救了一次吗?我荒唐的一生,终于结束了。这个我无比憎恨,却又无能为力的,妖怪的一生。但这一生,还是有些记忆是我喜欢的。是她在深宅中浩瀚无垠的想象,是她异于言表的痴狂。是那年山崖的边际,他撞上我打量的视线,如视一块浸在秋水里的春山。我要永远沉睡了,把你我的数年藏进一个深邃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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