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

窗边的门扉被轻轻推动，屋外的阳光趁机挤着门缝蹿了进来，在门被打开的一瞬，光线一涌而至，夹杂着一些浮动的微尘，一名男子静静站在门前，穿着一身素袍却难挡他超脱的气质，体型修长又健硕，眉目间蕴藏着潭水一般的沉着。床上的少年醒了过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大哥，还早呢，不用这么赶着上山劈柴吧，师傅又不知道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已经日上三竿了，快出发吧。”

少年慌忙拾掇了小会，两人便匆匆出发了。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在这座无名的小镇，时间似乎走的慢了许多，京城里的暗流涌动与这一隅边陲小镇的联系可能就仅仅在一条小土路上吧。今日的风儿甚是喧嚣，但袅音依旧，日子慢慢即漫漫，明日复明日，两个少年就这样站在山头，任凭风牵起他们的衣角，眺望着这片小镇，橘红的夕阳被山巅托住。锦城，自从记事起便在这里生活了，师傅一手抚养他和师哥长大，这十几年，旧去新来，日月交替，春生夏盈，秋收冬藏，多少个风花雪月在他的生命里流淌。”

师哥，我想去远方。”

只是无心的一句，随心而起。“哦？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没什么，只是觉得我们应该不会在这里一直平静生活下去吧，我记得师傅以前告诉我他一直叫这里平安镇，希望我们俩可以岁岁平安，但是停留在这里真的会好吗？我听说过很多关于京城的传闻，还有更多地方，荒川、冥河、空月....”锦城侧过头望向师哥，眼里是一片澄澈的湖水。“嗯，你怎么想我都会站在你身边的，如果真的要远行的话，我们可以和师傅好好聊聊。”

师哥只是浅浅一笑，安之若素。就这样，两小悠哉游哉地沿着山路往家里走着，草种轻扬，翩然起舞。小镇的老百姓都熟的像一家人，穿过三点两点的小贩，穿过形形色色的路人，穿过亲切问候的邻里，等到家门口，已经有一盏烛火在微微地跳动，等候着他们归来。“师傅，我们回来啦。今天倒是捡了不少柴火，入冬了倒是不愁，还有些果子呢。”

锦城把门小心关好，锁上。何晋看着走向自己的两个孩子，欣慰的笑了笑。何晋虽然年事已高，但头发倒是乌黑发亮，只有一些白丝在其中若隐若现，脸上的褶皱也十分细微，手中还把玩着两个小古玩核桃：”积攒的差不多了，接下来都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了哈哈。”

一阵忙活完，热腾腾的饭菜也被端上了饭桌，三人围着桌子坐了下去，热气氤氲着彼此的视线，无论是细滑的豆腐还是寡淡的青菜都没法让锦城集中注意力，远行这件事已经萦绕在心头有些日子了，随着自己慢慢长大，真的就如同飞鸟，已经迫不及待要离开温暖的巢穴了。”

你小子，吃饭怎么还跟丢了魂似的。”

何晋用筷子敲了敲碗边，清脆的声响拉回了他漫天的思绪，”啊......想起来一些碎事。”

锦城夹起一片往嘴里塞去。何晋望了他师哥长安一眼，大概心意本就是相通的，无需多言。面对已经年迈的师傅，锦城无论如何都难以启齿，何晋养育近二十年，如今到了需要自己搀扶的年纪，却要远走高飞，这不会是他想要的结局。长安也将溢到嘴边的话又一次咽了下去。可是，这一场告别却是师傅先开的口，知子莫若父，何晋就像锦城的亲爹一样，什么都懂，也什么都在他的预料之中，这次的离开似乎也早在他的设想之中，他主动提出锦城和长安一起出行，自己身体很好，不用担心。在平安镇最后的一晚，锦城却难以入眠，辗转反侧，师傅最后的一句话还在耳畔回响：”锦城，你和长安都是我捡来的孩子，都还没有姓氏，我总觉得你们该去了解自己的身世，我并不是无所不能，不知道你们的父母，也不知道你们原来的名字，你们走吧，记得有机会看看我就行了。”

前方还有什么在等待着自己？第二天，天蒙蒙亮着，云雾还未散去，锦城和长安已经悄悄动身离去了，披上了蓑衣，近日有寒雨侵袭。走了没几步，两人不约而同地回首。万家灯火，总有一盏，是为你点亮。昨日晚归时的烛火此刻还在明明暗暗，师傅或许也已经醒了，正目送着他们。我们都是飘渺尘世中的一缕，是尘埃，是细雨，是无数花开花落后又含苞待放的一朵。时间的针脚并不会停留，落叶会随风起，少年的征途不会停歇，二人就这样融入了晦明的夜色。风愈发的紧促了，吹打着脸庞。山雨欲来风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