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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凯撒之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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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给拜仁慕尼黑的时间不多了。  在李维这次不可思议的救球之后,比赛的常规时间就已经只剩下十分钟了,即使是穆勒这样经历过世界杯、欧洲杯决赛大场面的家伙,也有了些微的泄气。  这也不难理解,一整场比赛都被对手死死压制,看不到一丝赢球的希望,好不容易等到了千载难逢的良机,却被对手用近乎作弊的方式化解,搁谁身上能不泄气呢?  但偏偏就有这么一个人,自始至终,仿佛从未受到过局势的不良影响。  弗朗茨·贝肯鲍尔,这位绿茵场上的凯撒,巴伐利亚的皇者,已经在职业赛场上打拼了十一个年头了。  他经历过66年世界杯的折戟沉沙,体会过71-73年被橙色风暴制霸的恐惧,可也经历过72年欧洲杯的破茧成蝶,导演过74年世界杯的王者归来。  如果给他一生中的重要比赛排个序,这样一场欧冠决赛,也许连前五都排不上。更不用说眼下的困局,对于身经百战的贝皇而言,实在是司空见惯了。  九年前的世界杯决赛,同样是在这个时间点,同样是一球落后,但他从未怀疑过,他们终将扳平比分。  事实上,他们也做到了,在最后一分钟。  而这一切的源头,正是贝肯鲍尔。在他身上,有着完全不同于其他中后卫的独特技能,独特到我们甚至很少把他放在中后卫的范畴里进行讨论。  在他职业生涯大大小小的比赛中,他凭借着这最后的绝招,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挽狂澜于既倒了。  而这一次,他仍旧信心十足。  ※※※※※※  “盖德,”还沉浸在刚才错失破门良机的懊悔中的穆勒,忽然感到自己的肩头被拍了一下,他转过头,眼前人再熟悉不过了。  “帮我一把,盖德。”

他只说了几个单词,更没有什么鼓励或是安慰的话语,但不知道为什么,就这短短一句话,竟仿佛带着能抚平躁动的魔法一般。  穆勒忽然间就感到了平静。  他和眼前的这个家伙已经并肩作战超过十年了,从他们踏上职业赛场的那一刻起,身边就已经有了对方。  他们一起赢下了德甲,一起赢下了欧洲杯,一起赢下了世界杯,又一起赢下了欧冠冠军。  这十余年的经历,让他深深相信,只要自己的身后有这个家伙在,他们就是一支不可阻挡的队伍。  穆勒抬起头,迎上了老搭档的目光,平静却又坚定:  “好,弗朗茨,交给你了!”

※※※※※※  全场比赛第85分钟,在利兹联又掀起了数波攻势无果后,皮球终于来到了拜仁慕尼黑一方。  这,大概也是他们本场比赛为数不多的进攻机会了。  施瓦岑贝克在后场断下了洛里默的传中,随即这位忠实的“侍卫”第一时间把球交给了他的“皇帝”。  贝肯鲍尔持球沿着中路推进。  这不是什么特别的套路,贝皇本就是进攻的发起者,在这场比赛中利兹联也早已习惯对方这种战术了,把守中路的李维,自然第一时间就冲上前去了。  可这一次,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贝肯鲍尔没有一丝要和李维缠斗的意思,直接把球分给了边路的卡佩尔曼,然后,他自己越过了李维,继续前插!  李维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贝皇虽然是进攻参与度很高的自由人,但全场比赛他都是梳理调度为主,这样坚决的前插,还是第一次。  有问题!  不敢怠慢的李维,转身就追了过去。  ……  果不其然,卡佩尔曼没带两步就横传中路在挥手要球的贝肯鲍尔,这时贝皇已经越过中圈了,但他仍旧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吉尔斯在向中路移动,打算拦阻对手。  同时,拼命回追的李维也从身后接近了贝皇。  但贝肯鲍尔像是毫无察觉似的,眼神并未有一丝波动。  不过他也没有选择和身前身后两个强硬的小个子拼刺刀,而是再次把球分给了边路的罗特。  他自己,则继续前插。  罗特很快就将球回了过来,这一次吉尔斯早有准备,和贝皇几乎是同时到达!  可惜,身体上的差距,不是意志强硬就能轻易弥补的。  尽管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吉尔斯还是被贝肯鲍尔撞了个趔趄,也失去了这次断球的机会!  贝皇继续向前推进,他已经接近禁区了!  不能再放任他了!  李维下定了决心,开始大声招呼队友,刚被甩开的吉尔斯和他一起从身后追向贝皇,诺曼•亨特则迅速上抢,拦在贝皇身前。  不过,另一名中卫马德雷却犹豫了一下,因为眼角的余光里,已经出现了穆勒的身影!  那同样是一个能要你命的家伙!  马德雷选择了向穆勒一侧移动。  不过,三个人的包围圈,怎么看也足够了。  李维已经打定了主意,哪怕犯规,也要在禁区外把贝肯鲍尔留下来!  ……  最先追上贝皇的,还是吉尔斯,但比贝皇足足矮了一个头的他,即使全力冲撞,也只是让前者的上身微微晃了一晃。  贝皇甚至没有回头,脚下仍旧稳稳地控制着皮球。  紧接着是亨特,如果按照这位绰号“咬你的腿”的球星往日的风格,应该是奔着贝皇的腿而来,当然未必真的是要“咬”他的腿,但绝对是要做出一副“你敢过来我就敢断你腿”的架势。  当然这一次他还是收敛了些,毕竟他也知道自己身后没有搭档,一旦犯规恐怕就是极刑,所以经验丰富的亨特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缓缓后退。  贝皇自然也不客气,亨特退一步,他便进一步,距离大禁区线,他只有一步之遥了!  而这时候,李维也到了。  相比于亨特的稳字当头,吉尔斯的有心无力,李维却是从一开始就下了决心。  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选择了背后放铲!  在这个时代,背后铲球并不是一个不能容忍的动作,甚至如果他先铲到球,连犯规都算不上的。  可惜的是,贝皇比他更快!  ……  和普通中后卫助攻到前场之后不知所措的状态相比,进攻球员出身的贝皇,早就已经成竹在胸了。  他其实根本没有打算进禁区!  待亨特退了一步之后,李维的铲断到位之前,他就选择了直接起脚,挑传禁区右侧。  早就启动的穆勒已经甩开了马德雷一个身位!  这自然就是贝肯鲍尔让穆勒帮忙的用意,既是为了帮他引开防守球员,也是为了接应他的传球。  只是穆勒跑的位置有些深,即使拿到了皮球,却也已经没有射门的角度了。  好在,他本来就没打算射门!  穆勒在引着马德雷又朝底线进了两步之后,在后者伸出的右腿空隙中把球又传了回去。  传球线路的尽头,正是贝皇!  这才是贝肯鲍尔这一路突击真正的杀招!  ……  出身于边前卫的贝肯鲍尔,技术能力在中后卫里绝对是十足的异类,他可不是原本位置踢不好才转换位置的那一类球员,他是本已足够优秀,还要精益求精的代表。  早在1966年,作为边前卫的贝肯鲍尔就入围了金球奖前三,甚至交出过三十三场攻入十六球的成绩单。  哪怕是改打自由人以后,他每个赛季也都还能交出五球以上的得分数据。  自由人嘛,调度自由,组织自由,防守自由,得分,当然也要自由!  每当球队濒临绝境打不开局面的时候,身为领袖的贝皇,就会站出来自己解决问题。  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他靠着这最后的绝招,挽救球队于危亡了。  这一次,会是例外吗?  ……  吉尔斯和亨特,已经无力阻止贝肯鲍尔了。事实上,当贝皇送出那记传球的时候,他们两个人的注意力就已经完全被穆勒吸引了——那毕竟是一个进球过千的超级射手!  这样一来,他们自然也就忽略了眼前的对手,贝皇从容地甩开了两人。  只有李维,敏锐的直觉让他仍旧紧紧跟着贝肯鲍尔不放。  可是他的位置在贝皇身后,他根本没有办法阻止对方接球了!  他还能怎么办呢?  ……  眼看着皮球离贝皇越来越近,李维心中的焦躁也越来越盛。  现在可不是后来有加时赛和点球大战的时候,只要对方扳平了比分,就会择日重赛。那自己的任务,是不是就失败了呢?  难道他拼了八十五分钟之后,终究还是要功亏一篑吗?  李维死死盯着贝皇的背影,一番思想挣扎之后,下定了决心。  他要行险一搏!  尽管贝皇宽阔的背影完全挡住了皮球,但只要他射门,就必然会抬腿露出破绽,他就要抢在那一刻铲走皮球!  当然,这很危险,一旦失败,也许就是红牌加点球的极刑!  但,点球不进的概率,可比贝皇眼下机会不进的概率大得多,何况比赛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十人死守到终场,问题不大。  决心已下的李维,直接选择了倒地滑铲,同一时刻贝皇已经抬起了右腿,露出了脚下的皮球!  就是现在!  李维双手在草皮上狠狠抓了一把,带动着整个人滑行的速度又快了三分!  他距离皮球只有毫厘之差了!  然后,贝皇的脚落下了。  他居然没有射门!  贝皇轻轻地一扣,恰好躲开了李维的奋力滑铲,紧接着,他的左脚像鞭子一样狠狠抽中了皮球!  没有逆足的贝皇,左脚一样可以百步穿杨!  大力的攻门带动着他整个人腾空而起,在半空中他俯视着身下的李维,明明仍旧是面无表情,可李维竟分明感觉到一股外溢的霸气,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在贝皇落到地面的一刻,皮球已经在球门里了。  而他的身下,正躺着被他一剑击败的李维!  1比1!  拜仁慕尼黑在最后时刻扳平了比分!  贝肯鲍尔却没有庆祝,他径直走向了球门,抱起了皮球,然后一路小跑回到了中圈,把球放在了中点上。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默默退到了中圈之外,平静地看着利兹联众人。  那眼神中,看不出一丝涟漪,仿佛帝王般淡漠,可利兹联的众将们,却分明从中读出了一句宣言:  你们想要这座冠军,问过我没有?!  ※※※※※※  “贝肯鲍尔!贝肯鲍尔!他做到了!慕尼黑人扳平了比分!”

“他没有庆祝,他甚至没有一丝表情,但我们都看得出来,他还要赢,他还要结束这场比赛!”

“好家伙,他的神经难道是铁打的吗?”

“观众朋友们,我可以毫不夸张地告诉你,你我,正在见证一段历史,见证一段传奇!”

解说员的激情显然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进球点燃了,这时都顾不上中立立场了,溢美之词一股脑地送给了贝皇。  这恰好也与现场的气氛呼应起来了,整座巴黎王子公园球场里的利兹球迷,都失声了——他们被贝皇的进球,还有进球之后一连串的操作,震慑住了……  虽然这时候莱因克尔的那句名言还没有诞生,可他们的心里,也已经有了疑问:  难道笑到最后的,永远都是德国人吗?  ……  李维用了很久才从地上爬起来。  他不得不承认,他小看了对手,小看了这次任务。  原本当他来到这座球场的时候,他是信心十足的,因为他已经提前洞悉了这场比赛的所有细节。  但现在,他才发现,原来这次任务真正的难点,根本不在于那些细节,也不在于历史似乎要强行恢复正常的惯性,而在于,对面那个家伙!  那个同样有着改变历史能力的家伙!  这一刻,李维想到了当初第二次任务时的梅西,想到了那个提前出现的连过五人的神奇进球。  他的心里隐约有了一丝明悟——  到了他们这个级别的球星,已经不是自己靠着作弊一样的手段,就能够轻松战胜的了。  自己能靠着预知比赛走向来改变历史,可他们,靠着自己强绝的实力,就能硬生生扭转李维的努力!  也许,这就是足球皇帝的威力吧。  李维走到了中圈,招呼着洛里默过来开球。  贝肯鲍尔,此时就在他眼前不过十英尺。  他抬起头,静静看着对方,嘴角却莫名露出了一丝笑意。  不管怎么说,正是有了贝皇这样充满挑战性的对手,比赛才更有意思,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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