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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养热带鱼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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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养热带鱼是在六十年代末,正上小学四、五年级。鱼的品种依稀还记得几种:有“孔雀”、“黑马丽”、“红绿灯”等。当然还有我渴望不及的“神仙鱼”。“黑马丽”浑身漆黑,雄性的尾巴末梢有一道艳黄的色彩,黑黄相间,很漂亮。“孔雀鱼”雌性的很普通,与河里的小鱼无异;雄性的有一条宽宽、长长的彩色尾巴,游动时,尾巴一摆一摆的,像飘动的彩旗,好看极了。“神仙鱼”则美在神韵上。它形状如市面上的小平鱼,但比其更小更薄。身段宛如一副鱼骨架上糊着鱼皮的小风筝,像是一松线就能飘逸起来;它嘴下有两根长须,身上还有几道黑色的斑马线,为它添了几分仙气。游动时,似乎看不见它身子动,像是在水中飘,神态酷似神仙。养观赏鱼是我当时的嗜好,最大的奢望是能淘换到鱼。养鱼中,我发现了一个秘密:雄性鱼比雌性鱼漂亮,由此,我便信口雌黄地议论:引证出男生比女生漂亮的谬论。不知谁嘴快,把我的谬论传播到班上,女生哗然,先是质问,接着是声讨;男生则支持我,在班里引起了一场男生、女生谁更漂亮的辩论。大家唇枪舌剑,争论的很激烈。结论是老师定的:“漂亮”是“小资”的词汇,追求“漂亮”就是追求“小资”。于是均势力敌的形势急转直下,男生、女生联合起来批判我的小资产阶级思想。转眼间,我和“漂亮”都成了孤家寡人。为此,我诚惶诚恐了很久,做事说话都很小心。穿新鞋时,也不忘在上面撒点土,再胡噜几下,把它做做旧,以“模糊”我与小资思想之间的关系。当年没有观赏鱼市场,不像今天,想养什么凭您的实力和爱好,掏钱买来养就是了。当年许多东西讲淘换,注意是淘和换。养鱼都是淘换来的。这里的淘,就是把别人多余的,不要的捡过来(与“淘”的本意正好相反),换就是一对“黑马丽”换一对“红绿灯”,几对品相好的“黑马丽”换一条小“神仙”,如此种种,很原始的交易方式。如果自己没鱼可换,又想得到鱼,或者想要品种更好的鱼,也有其他的淘换方式,如:借出几本前苏联的反特小人书,或是一本《青春之歌》或《钢铁是怎样练成的》的小说。如果你有《侍卫官杂记》或《我的前半生》什么的,那你的交换筹码就算高的,会优先得到要换的鱼。看着人家捧着淘换到的鱼回家时,心里总是痒痒的。我的一个同学一直痴迷神仙鱼,一天要往有这种鱼的人家跑几趟。鱼缸前,他的眼珠随着神仙鱼飘动的身姿而转动着,旁若无人。他曾恳求大家出主意,怎样才能得到一条神仙鱼。大家也真绞尽脑汁为他想点子。最终还是一位养神仙鱼的大户——同楼的中学生指点了迷经:你家不是有一本《外国民歌200首》吗?拿来换呀,我的同学马上回绝:那是我姐的至爱,谁敢动?!多借你几天行不行?让你多抄几首总可以吧?中学生不紧不慢地说:“借不行,也不想抄,换不换在你”。边说边往鱼缸里丢了几粒鱼虫,引逗着神仙鱼漂动起来。几天后,我的同学就范了,交出《200首》,在一帮同学的丛拥下,如愿以偿地捧回了一对品相好,且很大的一对神仙鱼。我们为他得意,他,更是美吱了。第二天,他便脸上带着红印进了课堂,沮丧的坦言:被姐姐煽了耳光。并随即解释道:本来只煽了一记,听到姐姐说他:“傻了吧唧,换那不值的东西!”

时,他便顶了一句说:“怎么不值?!姐姐便转过身来,又赏了他一记耳光,外加在他脸上拧了一把。他摸着自己的面颊,问我们:你们说值不值?大家不知是问书换鱼值不值,还是顶撞姐姐多挨一记耳光值不值,或是为得到神仙鱼挨了打值不值。大家都含糊地说:“书换鱼,说值也不值。顶嘴挨打,但总算得到了鱼,说值也值了。”

我的同学怒了,冲我们喊:“到底值不值?!说值的,今后让看鱼,说不值的今后少登我家门!”

我带头说:“值,太值了,你瞧多大多漂亮的一对神仙鱼。”

孔雀鱼繁殖最快,也最好淘换。黑马丽则很难寻到,至于名贵的神仙鱼对我只能算渴望。我先淘换到的就是孔雀鱼。淘换的方式用今天的话讲,属空手套白狼的那种。到处和有鱼的人套磁,小嘴很甜,叔叔、哥哥、姐姐地叫着,央告人家:给我几条小鱼吧,现在没有,那甩小鱼时一定给我留几条啊。当时家里也有些书,那是母亲闲暇时排解郁闷的,母亲出身不好,在那个年代,表情总是忧郁拌着烦躁,只在读书时,她的脸上才露出愉悦的神情。所以,拿书换鱼的主意,我一直没敢想。知道换出去,不仅是挨几记耳光的问题。只得以武训筹钱办教育的精神,开创我的养鱼“事业”。终于有一天,我有了自己的孔雀鱼,共有7-8条,个头比针尖大不了多少,但我已经很满足了。捞鱼虫是养鱼中的一个乐趣。出了三里屯北楼往北走500多米就是亮马河。我们都叫它“北大道”。(现在华侨宾馆和京城大厦对岸)当年这里还是麦田和菜地,紧靠河边记得是个做花盆的窑厂。虽然捞鱼虫时要顶日晒、挨虫咬,但我们仍乐此不疲,“苦并快乐着”。捞完鱼虫,顺便就在清凉的河里游两圈,很惬意。有时大雨过后,楼前的低洼地里积了水,晒上几天,就有无数个红红点点的颗粒小虫在涌动,那就是鱼虫,我们便近水楼台,捞了直接放在鱼缸里。到了冬天鱼儿吃什么呢?有一种办法,就是把鸡蛋黄晒干,撵成粉鱼很爱吃。鸡蛋那个年代可是奢侈品,人都掂量着吃,弄一个半个给鱼吃还凑合,多了连自己都舍不得。那怎么办呐?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鱼儿饿死吧?天无绝人之路,不知谁发现暖气井里有鱼虫!一掀井盖,水里一堆红鱼虫,高兴的大家手舞足蹈,忙找家伙赶紧捞。捞鱼虫的工具也分等级。像我们业余水平的,随便找根竹竿,用铁丝弯个碗大的圈,穿上一条尺把长,用蚊帐布缝成的布袋,插在竹竿的顶端,再找个小铁桶,一套捞鱼虫的工具就算齐备了。专业点的,工具要讲究些。竹竿长粗且光滑,分成可拆卸的两截。铁圈有小脸盆大小,上面还要绷一层窗纱,蚊帐布袋要几尺长。用这样的工具,擦着水面旋转着捞起来,一会儿,布袋的尾端就累积出一个红红的小疙瘩。此时,解开布袋尾端的扎口,在小桶里一涮,鱼虫便在小铁桶中涌动起来。喂鱼是一种享受。把鲜活的鱼虫往鱼缸里一撒,鱼儿便蜂拥而至,一口口的紧吞,鱼肚眼见着鼓胀起来。也有用红红的线虫喂鱼的,把2-3厘米长的红线虫,放在用针扎好眼的半个乒乓球中,红线虫刚从球眼中钻出半个身子,便被鱼一嘴叼住,虫的后半个身子竟是被生拽出来的。此时,你会见到文静的鱼儿那凶残的一面。鱼喂的时间长了,也会有了灵性。当你走近鱼缸时,它会追随着你来回游动,挺招人喜爱的。在我的精心喂养下,孔雀鱼中有两三条长出了长长的尾巴,而后有了色彩,继而尾巴的色彩光亮起来,一条美丽的孔雀鱼终于“开屏”了。那是我少年时获得的,屈指可数成就感之一,至今想起来还有几分激动。小小的成就,膨胀了我的养鱼野心,忒想扩大“队伍”,淘换几条品种好的鱼。想得到好鱼,空手套白狼的手段肯定没戏。百般无奈,只有在母亲的书上打主意了。换出去是万万不能的,借出去几天总可以吧,书不丢、得到鱼,书鱼兼得。我为自己的聪明创意感到得意。到养鱼大户家一说,竟然一拍即合。我向他供出了家里的书单。他看看写不满一张小纸的书单,当即钦点了《三家巷》和《六十年的变迁》两本。他承诺:书到手,给两条品相好的“黑马丽”。几天后,两条小“黑马丽”真的游进了我的鱼缸。又过了些天,借出的书也回到家里的抽屉里。此时,得到“黑马丽”的喜悦与借出书去的忐忑不安,两种心情,就只剩下喜悦了。自我感觉这担“小生意”从创意到结果做的相当不错。不过,这担生意的喜悦,并没有延续进下一担生意中。香港出版的《人渣》在以后的交换中还是借丢了。养鱼的大户说借给了甲,甲说借给了乙,乙说又借给了丙,丙干脆说丢了。母亲知道后,小心翼翼地对我说:“那是‘四旧’的‘黑书’,是‘毒草’,传出去要给妈找麻烦的!看着她惶恐的眼神,想着她已经承受着生活和心理的双重重压,我却又添上了一重,心如碎了一般,真想让她抽我几记耳光。书丢了,换来的一条“红绿灯”在我的眼中黯然失色。庆幸的是,母亲预料的麻烦并没有出现。这是我养鱼中较比懊恼的事。“红绿灯”的下场并不美妙。一觉醒来,它竟从鱼缸里消失了。几天后,我给鱼缸换水时,才发现“红绿灯”躺在鱼缸边,它不知什么时候崩出来的,已成鱼干了。几十年过去了,遥想当年养鱼的情景,如同回放了一段少年时期的黑白故事片,厚重又绵长。今天,不知是“漂亮”不专属于“小资”了,还是大家都变成“小资”了,总之,老师当年的定论不攻自破。新定论应该是:女生更漂亮。不仅漂亮而且睿智。当年辩论时,女生就讲:雄鱼漂亮,男生就漂亮,你是鱼吗?男生都是鱼吗?按照直言三段论,我当年的谬论即:雄性鱼漂亮,男生是雄性鱼,所以男生漂亮。五六年级的女生能开口以逻辑学的概念指出谬论的要害,多么睿智!童贞的率直又是多么可爱、漂亮。我的同学为得到“神仙鱼”而挨了耳光,当年曾问我们值不值?时至今日,我仍然回答不了这个牵扯到价值观的问题,但是,他那种执着的神情,让我难忘。今天,养鱼不用在去淘换,也不用再头顶烈日,身挨虫咬的捞鱼虫。潘家园的养鱼市场里能满足养鱼人各种苛刻的需求,以至无穷的奢望。当年身份尊贵的神仙鱼,已被身价几千、几万的“金龙”、“银龙”鱼所取代了。鱼市里,鱼缸是生态型的,还有微电脑控制,自动恒温。品种金贵的、漂亮的大鱼儿小鱼儿,在硕大的鱼缸中的假山绿草间美美的游来荡去,犹如高分辨液晶显示屏中展现出的一幅美丽的画面,让人赏心悦目。但我还是留恋“孔雀”、“黑马丽”、“红绿灯”和“神仙鱼”,留恋它们带给我的绵长、厚重又值得回味的一串故事。                                                                                                  2007年1月30日于银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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