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你们准备去哪里。”

李焱轩率先打破了沉默。“……”回应他的还是死一样的沉默以及越野车引擎的轰鸣。毕竟没有哪个人像李焱轩这样独自一人生活，没有亲人的牵绊。他微微瞥向坐在副驾驶的栗邂洋，他正看着窗外如同地狱一般的场景，后面的两人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呼，你们在车上等我。”

李焱轩把车停在一个看起来还算比较完整的小超市，想了想后，还是选择把两把枪都带在身上。其他人还是没什么反应，只有苏振哲悄悄向他看了一眼。“我有这么可怕吗？”

李焱轩心里想着，同时环顾了一下四周，看附近的残垣断壁，应该是刚炸了没多久，按常理来说这个时候不会有人在这里。尽管如此，他还是拉起面罩，端着枪小心翼翼地走进了超市。整座城市的电力供应早已被切断，超市里一片漆黑。他打开枪上挂载的手电，超市里如同蝗虫过境一般，许多商品都撒在地上，李焱轩仔细地检查完了每一个角落，除了几具死因为刀伤的尸体外再没有其他人。“水，食物，药品……”他自言自语地回到了车旁，一把拉开了车门。“快下来搬东西，都放后备厢。”

苏振哲一个激灵从车上跳下来，紧接着另外两人也从车上下来。看着他们害怕的神情，总有种中世纪庄园主剥削奴隶的感觉。“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又不是什么连环杀人犯。”

“可是你为什么开枪那么利落，就像……以前干过这种事。”

苏振哲依然用极为震惊的眼神看着他。“我以前旅游时去过靶场，刚好玩过这个型号的枪。”

“可是你傻了.......”“你有什么办法吗，你也想变成躺在安全区里的那些人中的一个？别想那么多了，我会让你们安全的，相信我。”

李焱轩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然后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噫~”“好了好了，赶紧进去看有什么能带走的都放后备箱。”

一进超市，三人便都闻到了一股臭味。“唔，什么味啊。”

柳念娥捂着鼻子退到门口。“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们了。”

李焱轩翻过收银台，从后面拖出了一具早已僵硬的尸体。“啊！死！死人！”

柳念娥吓得两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苏振哲和栗邂洋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这就是尸体，以后再看到了不要害怕，它不会对你怎么样，但是你可以通过它了解到这个人死亡的时间，也就是敌人多久前在这里。”

他吐出一口浊气，然后面色凝重地看向他们。“一到三小时尸体会僵硬，四到六小时会出现尸斑，八小时后尸体会变得非常冰凉，但在三十六小时后，它的身体会变软，两天左右会出现腐烂现象……”说完之后，李焱轩把那具尸体重新摆放成平躺的状态，也算是让他走的体面一些。“里面还有，记住要搬一些自热食品，水，方便面之类的。”

李焱轩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个手电给苏振哲。“栗邂洋，你和我走。”

他们并不是第一批来过这里的人，尽管货架上的货物已经被拿走了一部分，可还有一些剩余对他们来说刚刚好。“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栗邂洋抱起地上的一箱自热米饭，问向旁边的李焱轩。“我准备去鄂市，我在那里有……一个朋友。”

李焱轩硬生生地把云霄楠这三个字给憋了回去。“你呢？”

“我？哈，我可能都没什么亲人了，还能去哪。”

他苦笑一声，然后又将一箱矿泉水放了上来。“那我们得赶快了，说不定高速路口已经被封锁了，把东西都放在这辆车上。”

他把旁边一辆推车拉过来，然后和栗邂洋一起往上装着士力架和红牛。两人在这之后只是不停地把各种食物往推车上搬，然后再推出外边。“这样应该差不多了。”

看着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后备箱，李焱轩满意地关上了车门。“好了，赶紧上车，希望路还算通顺……”……随着逐渐远离城区，周围的车流也渐渐增多，他们都驶向一个相同的方向—鄂市。“前面是不是被封锁了？”

“应该没有，只是在做排查。”

李焱轩微眯双眼，正在想着接下来的对策。后面已经被其他车给堵住了，现在只能祈祷排查耗费的时间不要太久。他趴在方向盘上，目光来回游走在周围的几辆车上。“诶，怎么是你？”

栗邂洋降下车窗，同外边的人打了声招呼。“咦？栗邂洋、苏振哲、柳念娥，还有……你。”

一个熟悉的，来自一位少女的声音飘进了他的耳朵，李焱轩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然后继续观察着前面的动静。此刻前面似乎起了一场冲突，好几个人正气势汹汹地围在一个士兵前面，而那位士兵也端起了枪，但枪口并没有对准要害。“嘿，李焱轩，是何栀冬诶。”

栗邂洋用胳膊肘戳了戳李焱轩的肋骨，面带一丝坏笑。“怎么了。”

“对了，你们怎么在一起？”

何栀冬看着车内的几人。“栀冬，你在和谁说话？”

“爸爸，没事，只是我的同学。”

何栀冬又将目光转向他们。“唉，那可就说来话长了。”

苏振哲长叹一口气，就如同那街边讲评书的老汉一般，捋了捋自己下巴上几根少得可怜的胡子。“行了行了，何栀冬，你们也准备去鄂市？”

李焱轩转过身在苏振哲后脑勺上狠狠扇了一巴掌。“嗯……”“……”“怎么都不说话了？”

苏振哲一脸茫然地看着众人，只见他们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天上一个黑点。“‘幽灵’。”

一股不安逐渐涌上他的心头，并且越来越强烈，自己的脑海中好像有一个意识在告诉自己：现在必须离开这里！“何栀冬，告诉你爸跟在我车后，现在必须离开高速路！”

李焱轩飞快地挂上倒档，然后猛踩油门，后边的车来不及躲闪，越野车直接开上了后方轿车的引擎盖。“都抓紧了！”

不管周围人的尖叫，李焱轩又猛踩油门，硬生生从前方的车流中撞开一条路。天上的黑点越来越近，他似乎已经看见B2打开了它机腹下的投弹仓。“注意！注意！有一辆黑色吉普牧马人企图强行冲卡，请求开火指示！”

“允许开火！”

“是！”

一连串子弹噼里啪啦地打在了越野车的车窗上，令人惊讶的是，车窗玻璃似乎经过强化，除了有大量裂痕外并没有碎裂。“啊啊啊啊啊啊！我不想死！”

“都把头低下。”

周围的碰撞让他整个人左摇右晃，当冲出了车流后，李焱轩猛踩油门，牧马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向关卡，子弹如同雨滴一样打在车身上，却不能打穿三分。“他们没跟上来！”

李焱轩望向后面，那辆黑色小轿车的车胎被一团破胎器所缠住，而几个士兵正向车靠近。他抬头看向天空，此刻B2轰炸机已完全在他们的头顶，几十个小黑点正在飞速坠落。“不要—”“轰—！”

接连爆炸的气浪掀翻了整条车流，火光直冲云霄，热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外扩散着，地面也在不停地颤抖，即使他们已经离爆心已经有二百多米，可气浪还是差一点也将他们的车子给掀个底朝天。“待在车上不要动！”

他飞快的拿上枪跳出车外，然后不要命地奔向原先小轿车还在的位置。“咳咳，咳咳，何栀冬！何栀冬！”

刚刚那几位士兵所处的位置刚好可以被爆炸波及到，无数金属碎片扎在了他们的身上。“何栀冬！何栀冬！”

他走在这片地狱之中，尸体烧焦的气味不停地涌入他的鼻孔，他拼命地寻找着，终于，他的目光锁定了那辆黑色轿车。轿车如同被一双大手给翻了过去，整辆车的A柱已经塌陷，只剩下B柱和C柱还在顽强地支撑着。“何栀冬，能听到吗？”

他拍打着玻璃，里面却没有任何回应。“该死的！”

他用枪托疯狂地砸着玻璃，车窗玻璃上的裂纹越发密集，最后还是成了碎片。车内，何栀冬早已昏厥过去，被安全带紧紧绑在座椅上，而她身旁的那个女士似乎早已失去了生命。李焱轩把枪放在外面，然后躺着钻进了车内。他伸出手，费力地摸索着安全带扣的位置，“咔哒”一声，他刚好充当了一个肉垫的角色，肺里的空气好像都被挤了出去，何栀冬的头发刚好盖住了他的脸。“咳咳，就不能等一会儿再睡……”他尽量轻的的让自己从何栀冬身下抽出，然后整个人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支撑在她的上方。“颈动脉还有，瞳孔没有扩散，应该只是昏迷了过去。”

李焱轩换了一只手支撑着，然后将自己挪出了车内后，又将何栀冬给拉了出来。他又来到驾驶室的位置，这里的玻璃已经完全碎裂，方向盘完全贯穿了驾驶员的右胸。“嗯？还在跳动？”

李焱轩摸了摸他的颈动脉，虽然在跳动，但是已经很微弱了。胸膜破裂导致的血气胸，还有失血，已经基本宣告了他的命运。“咳，咳咳咳，咳。”

男人竭力睁开双眼，血沫从他的嘴里涌出。“你……是谁？”

男人的声音若有若无，似乎下一秒就会消失在这片地狱之中。“我……是何栀冬的同学。”

李焱轩稍微把枪往身后拽了拽，可还是没能逃过他的眼睛。“咳咳咳，咳咳，你去，你去把她妈，的戒指取，取下来。”

李焱轩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照男人的话，又回到了车内，取下了她无名指上的那枚钻戒，然后递给了男人。“我，咳咳咳，活不了，这个，给她，让她，咳咳，好好活，别想我们。”

男人看着手中的两枚戒指，轻轻地放在唇边，做着最后的道别。鲜血为两颗钻石镀上了最后的一抹殷红，李焱轩接过钻戒，男人眼中的光芒逐渐黯淡下去，身体也渐渐瘫软。他将钻戒放进衣兜中，拉上拉链，然后背起何栀冬，向越野车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