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抬头望着父亲高大伟岸的身影，天空般透彻的蔚蓝色静静地双眸对视着一双宛如极地之海的冰蓝色眸子，似乎从那分冰冷当中读出了什么，酝酿了许久才打破了沉默，犹犹豫豫地问道：“那、那爸爸也……也会随时为国家献出生命吗？”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声音很轻小，就好像呢喃一般微弱，带着些许的犹豫和试探。因为他明白父亲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男子冰蓝色的双眸呆滞了一瞬，儿子淡金色的发色竟在那冰冷刺骨的颜色中映出了几分暖意。看着小安德烈眼睛里那一抹含情脉脉的蔚蓝，仿佛可以看到泪水的海洋在里面打转，似乎待他说出残酷实情的刹那间便会狂涌而出。他努力地挤出一丝笑容，装作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拍了拍安德烈的后背，说道：“会呀，不光是爸爸，就连你妈妈，你，还有所有洛斯亚人民都肩负着这一项神圣的职责。这是一件光荣的事，是属于每个洛斯亚人的荣幸，也就是为什么我们被称为’战斗民族‘。”

“我们是强悍的，西勃拉寒冷刺骨的恶劣环境造就了我们强健的体魄；我们的祖先勇猛好斗，善于攻城掠地，他们在这片极其辽阔的土地上一直都在进行着不同的作战，为扩张领土、为保家卫国而战。”

“千百年来，从古老的东斯拉夫人到现在的我们，洛斯亚已然成为了最庞大的国家，一个屹立在极地之海畔的北方大国。东方的巨龙是我们最要好的盟友，西方濒临艾特兰蒂科洋的诸多小国对我们望而却步。”

说着冰蓝色双眸中不由地流露出难以掩饰的自豪，巧妙地转移了方才悲伤的话题。“所以，作为东斯拉夫人的后裔，身体里流淌着战斗的血液，你觉得你应该因惧怕死亡而哭泣吗？”

闻言，安德烈用力地晃晃头，白嫩的小手抹干残余的眼泪。“那你以后还哭吗？”

男子压低声音质问道。“不了……”小男孩地垂着头，用尚待哭腔的声音弱弱地说道。“大点声我听不到，战斗民族的儿子从来都不会低着头说话！”

声音明显提高了几分，严厉地说道。他缓缓抬起纤长卷翘的茶棕色睫毛，清澈的蔚蓝色的眼睛无辜地看向居高临下的父亲，然而父亲扳起的面孔看不出有任何的心软，反而蹙起浓眉，就像长官给士兵下命令一样：“安德烈·尼古拉耶维奇·扎伊采夫，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以后还哭吗？”

“不哭！”

他闭上眼睛，仰起头大声地说道。“害怕死亡吗！”

“不怕！”

“做好为祖国献出生命的准备了吗！”

“时刻准备！”

尚待童声小嗓子都要被喊破了。喊完这一句，他紧紧地闭着眼睛，等待着父亲下一个严肃的质问。可是等了许久，父亲都没有再发出声音。父亲，这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是刚才的回答不对吗……他犹犹豫豫地欲要张开眼睛，可是忽然间他感觉自己被拥进了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里。天空般透彻的蓝眸瞬间张大了。“好，好，这才是战斗民族未来的希望该有的样子！”

这一次，父亲方才严厉的命令式话语竟然转变成了呼吸般的呢喃，就好像生怕少一用力就会伤害到怀里幼小的孩子。男子蹲下来双手紧紧地抓住安德烈的肩膀，两双极其相似的蔚蓝色眼眸彼此一顺不顺地对视着，他郑重其事地开口道：“安德烈，你知道你名字的含义吗？”

“安德烈，你的名字象征着英勇无畏，代表着一名为所爱而战斗的勇者。”

“为所爱而战斗？不是应该为国家而战斗吗？”

“每个人的所爱都是不同的，我们内心所爱的不仅仅有国家，还有家人和朋友等等。听着，作为一名雪狼特种兵你有自己的权利去选择保护什么，守护谁。大多数人选择绝对服从国家的命令，但是也有人曾为了其他选择过违抗。”

“由于选择违抗命令而发生的种种悲剧数不胜数……”男子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凝重的悲哀，仿佛幕幕惨剧正从他眼前掠过，接着，他的眼神又渐渐恢复了坚定，“雪狼从来都是并肩作战，群体的力量让可以狼群在自然界你死我活的争斗中幸存下来，用集体战术捕猎，对抗敌人。我们也是一样，不同兵种各个成员互相配合，听从上级的命令，不会一意孤行。”

“知道了吗，安德烈沙？”

他刻意问了这么一句唤醒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安德烈。然而男孩紧紧锁着眉头没有吭声。“安德烈沙？”

他再一次提高声音呼唤了一遍。这个孩子到底有没有听进去他刚才的话啊，这句话很重要，在雪狼小组执行过多次危险任务的他可不希望自己倔强的儿子长大后因一意孤行而酿成巨大悲剧。“我知道了爸爸。”

安德烈的反应出乎父亲的意料，他并没有如梦方醒般地回应，而是依旧面不改色，低垂着的纤长卷翘的茶金色睫毛不动声色地抬起，在温暖的阳光映射下，那清澈见底的眼眸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他这般平静的态度使男子一度怀疑他是不是真的知道了，究竟是不是发自内心地认识到了一意孤行的危险性。“那爸爸，”沉默了一阵，安德烈忽然开口很认真地问道，“如果你只能选择一个，你会选择妈妈还是国家？”

“啊，这个嗯……”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孩子居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男子竟然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好。他的嘴唇动了动，但是发不出任何声音来。这个问题的答案……一言难尽啊。“安德烈沙，你怎么会问这种问题呢？”

最终他选择转移话题，饶有兴趣地笑着问道，“我的小安德烈沙难道有喜欢的女孩子，所以不想保护祖国母亲了？”

“当然有！”

他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什么！”

男子闻言吃了一惊，难以置信地问道，“不会吧安德烈沙，告诉爸爸，那个女孩子是谁？”

“是妈妈啊。”

小安德烈抬起头来，尚待稚嫩的俊俏脸庞流露出一丝奇怪，年幼的他还未感受到那究竟是怎样的感觉。除妈妈以外，喜欢另一个女孩子是什么样的感觉。听到这个回答，男子总算是松了口气，要是他这么小就有了那种不该有的念想可就麻烦了，战斗民族的男孩可是一向把个人感情放在后面的。现在听了安德烈单纯的回答他只是忍不住想笑。“那安德烈沙为什么喜欢妈妈呢？”

“嗯……”俊俏的小男孩歪着头思索片刻，“因为，因为妈妈很美丽、很聪慧…妈妈是最好的。”

“安德烈沙喜欢温柔的女孩子吗？”

男子轻轻地笑着问道。“不喜欢！”

这一次小男孩想都不想就拼命地摇摇头，似乎很坚定的样子，“我喜欢强悍的女孩子，能徒手打败大熊的。咻！咻咻！”

说着，他自己就紧锁眉头比划了起来，姿势有模有样的。看来之前教过他的他掌握得很不错啊，安德烈将来一定会成为一名很优秀的雪狼特种兵。男子颇为满意地笑了笑，大手牵起安德烈的小手，道：“好了，这个等你长大了再讨论。咱们去找妈妈吧，跟妈妈讲一讲你的学习心得。”

“好耶！”

淡金色头发的小男孩像小鸟出了笼，蹦蹦跳跳地随父亲一起消失在了林海雪原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