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疼了？可能吗？怎么可能不疼了呢。他一直都在医院，所以每次签病危通知书时，他都知道她的情况。他已经不敢回想，眸子一点点的暗下去。景峥走到她的面前。他双腿一软，跪倒在她的面前，胡乱地抚摸着她脸，想要用自己的方式安抚她。“我是……爸爸……”他痛哭流涕，“沈凝，我是你的爸爸。”

“我是……爸爸啊。”

沈凝对他轻轻笑了一下。“我知道。”

景峥深呼吸一口气，脸色苍白得厉害，抚着沈凝的脸。他泣不成声：“对不起，对不起……是爸爸对不起你。”

“对不起。”

他翻来覆去的说着，本想不这么悲观的，可景峥不知道要怎么撑下去了。他心脏是万箭穿心的疼，“如果爸爸早一点找到你，早一点带你回家。你就不会流落孤儿院，还受这么多的苦了。都是爸爸不好，是爸爸的错，爸爸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早去的妈妈。”

对不起这样的话，沈凝听过无数次，她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听到对不起了。可她的确不怎么怨景峥，也没什么好怨的。二夫人不是都说了吗？一切都是她们算计，景峥这个父亲不可能是不尽职尽责的。这都是意外。怎么能怪景峥呢？沈凝仍旧在低声笑，声音温软，“我不怪您。”

她给出了自己的回答。景峥却更难以自制，眼眶红得几乎淌血。“你不怪我，可是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的。”

“是我这个爸爸做得不好。”

他一想到女儿受尽了折磨，他就恨自己眼瞎啊。为什么没有对她的身份产生怀疑呢？为什么没有……去调查她呢？世上本就不可能有那么相似的两个人啊。“我真的……不怪您。”

她眼眶涩痛，声音有些断断续续的，“我知道您会是一个好爸爸。”

“在宁晴的身上，我看到了您好父亲的影子。”

“我当时还羡慕过，宁晴有这样好的父亲，哪怕知道她所有的恶和坏，但还是愿意接受她的全部。愿意陪着她一起改过自新，接纳她的所有。我就知道……您是一个好父亲。”

“这些不能怪您，我也不会怪您……”“爸爸，不要再说对不起了，我相信，看到我这样，您比我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要难过。如果可以……一命换一命，您会毫不犹豫的。”

她突然停顿了一下，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原来……我才是您的女儿。这样的好父亲是我的，我怎么会怪您呢？我不忍心。”

沈凝倒是比景峥哭得更厉害了，脑海一片空白，只想像个孩子似的撒娇。可受过的委屈太多了，多到她一时间就算是看到了最信任的爸爸，知道了自己有了家人，她竟然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来。唯独，眼泪横流。有了家。知道自己不是孤儿。她的母亲因为生她而大出血死去，是为了她牺牲了生命。她的父亲也在找她，找了这么久。他们怎么会是不爱她的呢？他们比任何人都要爱她。她只要知道自己不是被父母丢弃的，她就已经很满足了。有家人的感觉真好，就如同有了根。“我的女儿……”景峥心疼得不行，“你母亲在天上看到你，她也会高兴的。”

“是爸爸弄丢了你。”

“爸爸……以后会好好爱你的。”

可是以后。他的女儿还有以后吗？她胃癌。只有几天的时间了。只能看那特效药有没有效果了。“以后爸爸会保护好你的，爸爸不会再让任何一个人伤害你。你是我的掌上明珠，你才是该享有我景峥一切的人。振作一点，等你的身体好一点，我带你去见你的母亲。”

“我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月明，否则啊……”他落寞的垂下眼，悲凉道，“她只怕要恨我一辈子的，我死之后她也不会见我了。”

沈凝喘了一口气，看着他，很认真的叫了一声。“爸爸。”

景峥彻底愣住。“爸爸。”

她又叫他。这一刻，景峥的理智消失不见，他眼泪滚落，泛滥成灾。每一声爸爸，都叫他痛不欲生。这一刻，他等了太久太久，他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配得到原谅的。他的女儿不恨他。一点都不恨。多么好的女儿啊。只可惜，月明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