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擦干你的眼泪。”

“你的眼泪只会让你的敌人肆无忌惮的伤害你，践踏你。”

男人沉静的声线陡然多了几分彻骨的寒意和凌厉之感。只是一瞬间就消失了。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这一方帕子，沈凝的视线颤了一下，泛冷的手指尖机械的伸出来，拿走了那一方帕子。“谢谢你，我记住了。”

她的声音嘶哑。手指尖不小心擦过男人温润的掌心。那一刻，男人的目光一暗，莫名有些变换。眼泪的确是最没用的东西，只会让别人嘲笑她。夏满用他的手帕擦掉了自己的眼泪，让自己不那么的狼狈。霍胤然的眼神依旧很平静，“回去等我消息吧。”

苏妩也放心了，连忙扶着沈凝回病房。沈凝往前走了几步，男人的视线似乎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回头去看他的时候。她忽然有一种感觉，他藏在镜片之下的眼神深沉而复杂，冷静和理智下还有几分似有若无的悲悯。而他看似冷寂平淡的目光之下，仿佛潜藏着许多汹涌的不为人知的情绪。忽地，她觉得他好像认识她。他的眼神让她觉得似曾相识，可她想不起来自己在什么时候见过霍胤然。沈凝搜寻了自己所有的记忆，都对他没有记忆。是她想错了吗？她曾经在孤儿院的时候因为是个结巴，很大了连话都说不清楚，天生学东西又比较慢，所以没什么人愿意对她好。她曾经因为发过一次高烧，忘记了一些东西。沈凝猛地挣脱开苏妩的手，迈着摇摇晃晃的步伐追上去，手指一把抓住了霍胤然手臂。男人的目光一深。她的呼吸很微弱，眼神却执着地盯着霍胤然清隽俊逸的脸庞，抓着他手臂的手指一点点的收紧，心跳在这一刻变得很快。“霍……律师。”

她开口就有些紧张，声线很低。“我们……是不是认识？”

她问得很突然，像是受到了某种蛊惑。她望着他的面容，只觉得那透明的镜片下好似什么都看不到了。他的眼底，似乎有云雾笼罩着。空气一瞬间就静默下去。霍胤然低眸看着自己的手臂，一只满是伤痕的手映入眼帘。他的思绪有片刻的恍惚。就在沈凝热切地望着他时，以为他要说些什么，可下一刻，却听到他淡冷道。“我们不是已经认识了吗？”

他微微皱起眉头。声音落下那一秒，她心里忽然变得空落落的。而刚才，她明明觉得，心里仿佛落下了什么东西。沈凝眼神有些恍惚，她茫然地松开手，失魂落魄的往后退着。“不认识吗……”她自言自语地呢喃着，眉头拢在一起，看着很是茫然无措。苏妩震惊不已，“沈凝？”

“你怎么了？”

苏妩又跑过来，紧张的抓着她。沈凝怔怔地，还是没有回神，“没什么。”

“大概是我的感觉出了错。”

她被苏妩拉着往病房里走，留给霍胤然一抹纤瘦的背影。她沙哑颤抖的声音，在安静得诡异的空气里清清楚楚地响起。“我觉得……我……好像在很久以前见过他。”

“他……很熟悉。”

寥寥数语，尽显了沈凝的慌乱和迷茫不安。每一个字都随着空气飘荡过男人的耳畔，他面容仍旧是清冷孤寂的，如远山幽谷一般沉静绝尘。可是他的眼底那些大雾散去，本该无情无欲的眼眸里却突然沾染了几分红尘烟火。沈凝的声音和他脑海里的结巴女声重叠在一起，如梦似幻。好似隔着很远很远……又仿佛，那一切就像是在昨天。“大哥，哥，你痛不痛？”

“你家人……为什么不要你？”

“你的腿……断了，我背你，回去？”

“这是……我昨天偷偷藏的糖，是你最喜欢的……橘子味，吃了你可以……笑吗？”

“大哥哥，还，还疼不疼？”

“我害怕，我……想和你一起睡觉。”

“大哥哥……”轰隆一瞬间。那些不该记得，却偏偏全部都涌现出脑海里，一幕一幕如同就是在昨天。明明是十几年前经历过的事了，对他来说却记忆深刻。他看着沈凝离开的背影，仿若被点穴了一般。他眼中被狠狠压抑的情感突然爆发，又在短暂的一瞬间被狠狠地收拢收回。他往上推了推眼镜，薄唇紧抿着，又变成了那个冷静理智的霍胤然，那个铁血的神话。男人低低出声。“小结巴。”

“好久不见。”

声音消散在风中，只可惜，沈凝没有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