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又停下，回头看向沈重，问道：“老爷，你还是决定要让大小姐嫁给顾少爷吗？”

沈重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眼管家。管家自知自己逾矩了，但没停下来，而是继续说道：“老爷你明知道大小姐喜欢的人是先生，虽然现在先生已经……”停顿了下，管家抿唇继续，“先生是过世了，但大小姐跟先生的感情还在，她是不会同意嫁给顾少爷的，而且沈家才新丧就举办婚事，别人也会说大小姐不懂事的。”

“你懂什么！”

沈重被管家的话惹怒，“你倒是懂得多，既然你懂得那么多，你怎么就不去劝劝沈棠呢！”

“沈遗年的死是我所希望的吗！如果不是他不听劝，非要带走沈棠的话，何至于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你们一个两个都觉得是我做错了，是我管得太多，事情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可你们为什么就没有想过我呢！”

“沈遗年是什么身份，沈棠又是什么身份，他们怎么可能在一起！倘若我同意了他们的婚事，那我老伴儿对顾家嫂子的承诺呢！又要置于何处！”

显然是没想到沈重会突然大发情绪，管家也是一怔，随即低头道歉。“对不起老爷，是我逾矩多嘴了……”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管家继续说道：“请，老爷节哀顺变。”

说完这话，管家就快步地离开了沈宅，去往医院。沈重一个人怔然站在原地许久，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就只是默默的站在那里发呆。曾经，这个家里虽然不算是热闹，但不管是沈遗年还是沈棠，他们回来的时候，这个家里至少是还能有人气儿。可是如今，佣人是一天比一天多了，搞得整个别墅都拥挤起来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少了许多的人气儿，更别提什么欢声笑语了。沈重迈出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地走向二楼沈棠的房间门口，抬起的手犹豫了下，还是轻轻地放下，始终都没有勇气敲出那一下。站在门口的沈重也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就只是怔然的站着，好似从楼下挪到了楼上，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发呆而已。而此时屋子里的沈棠，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所谓的心电感应，她可以感觉得到沈重的到来，合上怀里的笔记本电脑，走到门边，趴在地上往外看。从门缝往外看去，其实并不能看到什么具体的，只能看到沈重的鞋子，这还是刚入冬那会，沈棠给他买的棉鞋。价格自然是便宜的，但穿上实在是暖和，就是做工糙得很，颜色更是有些土里土气的。沈棠记得，她当时刚拿回来时，沈重狠狠的鄙视了一番她的审美，说她作为一个珠宝设计师，居然买得了这样的东西，可见她的审美也是一样的惨不忍睹。可事实上，吐槽归吐槽，沈重自从那天收下棉鞋之后，就一直穿着，只有在天气好的时候，才会脱下，放在门口晒晒太阳。他一直都是个嘴硬心软的老头子，从不肯服输，但在沈棠的事情上，却是一次又一次的让步。认真计较起来，分明就是沈棠，是她一直在得寸进尺，仗着沈重对她的疼爱肆无忌惮的任性妄为。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滴入柔软的地毯中，消失不见。沈棠不敢哭出声，她怕会被沈重发现自己的存在，可又担心沈重会不知道她的存在。爷孙两人，一个在门里趴在地上往外看，一个站在门口，来来回回几十趟，每一次抬起的手还没碰触到门板，就又被收了回去，如此往复。外面的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去医院看望了一趟又回来的管家，一眼就看到站在沈棠房门口的沈重，蹬蹬蹬地跑上楼。“老爷，我回来了。”

沈重竖起食指放在唇边，示意管家说话的声音小一点，不要让屋子的沈棠听见。“你去看过了？”

沈重问道。虽然管家出门的时候，并没有告诉沈重他出去干什么，但在这个时候出门，即便是不说，沈重也猜得到管家要去做什么。点了点头，管家才说道：“去过了，但是没见着。”

“什么叫做没见着？”

沈重的神情凝重了几分起来。“楼家少爷不让见，说是沈家的人除了大小姐之外，谁都不许见先生的遗体，说我们沈家的人都……”管家的话没说完，但沈重已然想起楼余青在离开之前说的那句话——沈家的人都不配，特别是你沈重！眼底闪过些许怒意，但很快又被平复，沈重在心里苦笑，心说：也许楼余青说得对，他们沈家的人是不配再见沈遗年了。管家见沈重没说话，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楼少爷虽然是不让我见，但我也从医院的其他方面打听到了，说是先生的遗体明天就会送往殡仪馆火化。”

犹豫了下，管家看向沈重，还是问出了口。“老爷，先生跟大小姐不管是有什么样的情感，那毕竟是叔侄一场，这先生的丧礼，如果我们沈家人真的一个都不出面的话，外人难免会议论，要不就让大小姐……”管家的话没说完就被沈重一记冷漠的眼神扫过去，吓得他立刻将后面的话咽回去。“是我失言。”

管家低下头，不敢再说。沈重抿了抿唇，看向面前紧闭的房门，“沈遗年的死讯，你告诉沈棠了吗？”

“没敢说，怕大小姐承受不住，如今大小姐又被关在屋里思过，我们看不见她，我担心万一大小姐做点什么傻事，我们又不能及时发现，所以就没敢告诉她。”

沈重点头，“嗯，你做得很好，继续瞒着她吧。”

转过身，沈重沉重地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步伐蹒跚地下了楼，又一次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管家看了看沈重的背影，又看了看眼前紧闭的房门，长叹了口气。“这都叫什么事儿啊，好好的一个家，突然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