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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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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母问明澄与父亲在房间里讲些什么,居然用了半小时之久。他笑嘻嘻,说是祝愿了父亲一番,她追问为什么没和自己说,他则又笑嘻嘻回应“那都是客套的一些话”。她要求向自己也讲,他便以昨日客套之贺词拒绝了,主张她不会喜欢客套之话。她反对,惹得他无言,埋怨说她是个“浓厚女人味”的女人。她笑呵呵,来到他身边令他讲,他只好想出点东西讲出口了。“今天是正月初一,月亮随着太阳同时升起,我们俗称朔日。它的到来让我们这一天不会做些不好的事,因为一旦做了,那往后的日子都可能带有第一天的气息,而十五也是同样的意义,以免招惹祸害。其实这两天只是用来祭祀的,所以格外重要,不能胡闹,胡闹的话那天地先祖又怎么会保佑我们呢。今天也是我们正式放爆竹赶走年兽的时候,年兽其实在之前就出现了,说不定在小年的时就跑出来了。统一在今天放是因为要教人团结,是让它不能这家被赶又跑到另一家去作乱。年兽是个恐怖的怪物,它没有形体,也就是看不见它,而它在作乱时也不会直接给人造成损失,而是悄悄地念出诅咒,让一家人今后的一年里不顺心;它也不是完全没有实体,而会在这一天里找一家没有放鞭炮的人家里躲起来,待到这家人里有人落单,它就会化作任何模样来吓那人,将那人吓破胆,而这个人来年也会变成恐怖的年兽做着同样的事。那被吓过的人会一点一点变成年兽的模样,他自己也发现不了自己的变化,别人也发现不了,因为年兽是没有形体的。不要问为什么不能照镜子,那是因为镜子里也照不出外面的模样,而被镜子里这样的景象惊吓时,那个人也会立马变成年兽,因为那人已经没有胆量了,也就经不起惊吓。别人从此再也见不到那人了,那人也只能在年开始的时候游荡在各个街头,听见响声还要立即跑开。你知道为什么怕爆竹吗?也是因为它已经没有胆量了,所以只要发出点声音就能驱赶它。人变成年兽后会非常痛苦,也只能再去找这样一个落单的人,最好是家中没有放鞭炮的人,把这样的人变成同伴,一起回荡在新年钟声的左右,像孤魂野鬼一样,没日没夜地漂浮着。当它的把戏被人识破后,就连阿鼎这样的小孩也能点燃一支爆竹对它驱赶。您说,年兽是不是好可怜呀?”

“新年不是这样的,明明是喜庆,怎么会是恐怖呢。”

“您当然不知道啦,您应该听过‘听则有,不听则无’的道理吧,从现在开始,您可就是我们的人了,也能感受到年兽的存在了。”

“你肯定在乱说,让你讲祝福话,你怎么讲鬼故事吓我呢,重新讲,可不要吓唬我了。”

“好吧,我讲些生活上的吧。“您应该不知道我为什么昨天要留在这里睡吧,其实这是有故事的。除夕这天也会出来一群怪兽,它的名字叫‘祟’。它们是一种长相丑陋的怪兽,只不过有人会被它害,有人却不会被它害。我可将真相告诉您了,您千万不要将我说的再告诉别人,不然还是会被那个‘听则信,信则有’的定律束缚,就像诅咒一样,永远不会解脱,除非将它忘了,可这也不是轻易就可以忘记的。好了,我说说昨天为什么要在这里睡吧——是因为您和父亲的原因,请听我慢慢说来。“很久之前我就和你们说到压岁钱这个话题了,可你们没有要给我的意思,而我也不好过多询问,那是因为这样的事情一旦说出来了,向别人暗示了,那就不灵了,反而那只叫‘祟’的怪兽听见了会主动找上门来。它来了是会害人的,但它比年兽要好得多,它只会将人变成傻子。它到了晚上会悄悄潜入房间,只要发现这家人的枕头下没有放压岁钱,它就会露出恐怖的笑脸,伸手去摸那个人的头。当摸了一下时,那个人就会失去好的运气;当摸第二下时,那个人每天都会做噩梦;当摸第三下时,那个人就会在将来的日子里变傻。先是生病感冒,再就是发烧了,也就会被烧糊涂,过后就会变成傻子。“您应该还不知道昨天我做了什么吧,说出来您可不要吃惊——昨天晚上我正和‘祟’斗智斗勇呢,它一伸手,我就转个方向,再想摸我时我又转个方向。为了不让它发现我是醒着的,我还偶尔将头缩进被窝里,为的就是让它放下戒心,不然它发现我难对付后就会气急败坏去别的房间。可能您还不知道它为什么不先去您的房间,那是因为它们这样的鬼怪也是有规则的,只伤害一家人里最小的那个,但如果发现被戏弄了后,它们也就不再会遵守什么规则了,而是大杀四方。“我和它斗智斗勇很久后,它丝毫没发现我是装睡的,所以它就不会到您的房间。它们的规矩是摸一个人只能摸到酉时,也就是平常鸡叫的时候。虽然这里没有鸡叫,但它们聪明着呢,知道看我们家里挂着的时钟,到了点不管有没有摸成都要走。它走后我也不敢放松,怕它耍奸计,万一它又回来了那不就糟糕了吗,所以我一直熬到了清晨天亮。这也就是为什么您一起床我就也跟着醒了,正是因为‘祟’在作怪呀。“我再和您说说若是给了压岁钱会怎样——如果家中的长辈给了压岁钱,放在枕头下让‘祟’发现了,那它就不会再害人了,而且还会保护那个人不被其它同伴伤害。我们将这样的‘祟’称之为平常说的这个‘岁’——年岁,为的就是区分它们的好坏。所以每当这个时候我们都要给家中的小辈包些压岁钱,为的就是防止被它们伤害呀。也不知道父亲懂不懂这个,万一懂却没给您包压岁钱那可就坏了,但我也不敢轻易确定你们知还是不知道啊,所以就过来睡了。“到了晚上父亲还没给您包红包,而我也不在,那‘祟’肯定会找上您的;即便阿鼎在他也不能对付它呀,变成傻子可就不好办了。怪不得他学习成绩老是不好,说不定以前就是被‘祟’摸过,只不过那时候他年纪小智力还没开发,也就只是失去那么一点点;可这些年就不一样了,都长怎么大了,再被摸就失去得多了,说不定以后连乘法九九表都背不出来呢。“他住我那边时,我就给他包了个红包,而且还让他和明理睡,肯定不会有问题的。乡下长辈们也肯定会给压岁钱的,这样那只‘祟’又怎么会敢害他呢。他不像我,我还能靠头脑躲过‘祟’,可第一天我不犯困可以躲过,但是第二天呢、第三天呢,那就说不定了。它和那只年兽是兄弟俩,把人变傻后再变作年兽也说不定。“您现在就向父亲要个红包,趁着白天‘祟’不敢近身,就说是讨个吉利,父亲肯定会知晓原由了。然后您再给我包一个,数额越大,那些‘祟’越不敢近身,只怕被我戏耍的那只发现了我的把戏,万一不顾规则,那我就难办了。哎,这种事还是要看你们,反正我是保了阿鼎的平安,今年的成绩他肯定要上升。”

继母去到玄关将背包拿到了沙发,问明澄要给多少,他说礼制只要意思一下就行了,还说这个故事是很久以前的,说以前的人是压黄金的,穷人家才压铜板,而后又说将黄金换成现代钱币也行,数额差不多就行。见她数钱,他顾虑父亲也该起来了,强调着说要红纸包上才管用。不久后她从房间拿来几张红包,看来每个人都有一份。她询问包多少钱合适,他没个准,只是说着差不多就行。最后也没确定包多少钱,她起身要走,说是去问父亲。他又怎会让她走,也起身跟了过去,却被铃声打断。父亲自被明澄吵醒后又睡了过去,眼看就要冒起太阳,也不见起床。阿雪打来电话,问他们有没有出发,明澄不搭腔,说刚下楼准备发动车子,而后那边便传来催促的声音。时间不算晚,即便是再晚也不会错过午饭,他索性又改口了,“在开车了,别打电话了”。父亲同继母一同出来,似乎是拆穿了他的把戏。强装镇定的他,望着电视也是一副自若的模样,当她来到身边时才问有没有讨教到数额。她露出流转着笑意的眼神,告知了的数额——当一百元传入耳中时,他自知这一切算是完了,但又舍不下面子见好就收,随后便说不要这钱。那副极度骄傲的脸十足像他儿时见硬币有分量感却舍弃纸币;宁愿选择那沉甸甸的硬币,也要当着众人的笑话舍弃不要纸币,还十分硬气地要他们换成硬币再拿来。这次也不例外,他得到数额后,已经疏远了他们,不再说话了,就连看他们一眼都嫌多,十足像个小儿,等待着父母的关爱,最好是再满足些小要求。继母给红包时父亲也在场,只见他客气,反复说着自己已不是小孩了——最后他还是接下了,至于是什么原因,大概不会因为有总比没有要好这样的低端需求。父亲吃完早餐,换好了衣服,随时可以出门了。他让明澄将客厅的那些礼品提去玄关,一并带回乡下去。那是父亲朋友送来的礼物,能带去乡下也不算浪费,不然留在这只会被遗忘;连阿鼎也不会喜欢吃这些所谓的传统。父亲清点钞票,将一定数额分别装在红包里,看似装入了区分小孩与大人的口袋。装完第一个红包时,父亲将其递给了继母,这时才说出了第一声“新年好”。她没有一番推辞再领会,随即接过来了,笑呵呵也道了声新年好。她从阿鼎隔壁那间房拿出一个礼盒,示意让父亲拆开。他嘴上说着客气的话,但手更为真心——里面是一条羊绒围巾。她从他手中夺过,帮他系在了脖子上,而后打了个工整的结。直至二人问向明澄好看否,他这才将眼神投到了他们那边,走进细看了一会才说出好看二字。二人说着些什么,这会他终于受不了嘈杂了,催促父亲快些准备。继母将父亲推到了玄关,而他也顺势跟了过去。三人提着礼品盒,一起来到了地下室。明澄依次接过礼品后关上了后尾箱,随后坐上了驾驶位。他与继母道别,让她就此上去,不必再等候;父亲也说外面冷,劝她快些上去。他将车摆正在车道上,手指挑了挑挡位杆,松开脚力,趴在窗户口又向她道了声别,令她不必送。她微笑着点了点了头去到父亲那边,说“不要多喝酒”,而后退在了黄线外示意出行。明澄将她招来,将手盖住嘴巴的一边,似乎是有悄悄话要讲。她俯身贴近他的头,他却笑得有些失声,断断续续表达了让她不必害怕年兽,也不要照镜子。她敲了敲他的头打断了他,他自然也缩进了车厢,大声说了句“要是怕的话可以用打电话”。话毕,父亲也敲了他的头,呵斥了几句,这才老实将身姿坐正,又将挡杆挑到了下位,示意告别后,也松开了踏板,任怠速的缓慢分开这场短暂的离别。上坡时,也只是起伏了几下身子,此刻继母大概在电梯里面了。乡下又打来电话询问路程,父亲接过手机,对他们说车已经开了一半的路程,而那边又传来催促,这才将通话拉向结束的语句。路途中父亲问明澄早上和继母说了什么,他嗤嗤笑不作答;父亲追问,他也只是在要笑出声时才说句“不告诉你”来掩饰不恭。父亲不罢休,他又说给个红包才肯将说,于是他将早上的事全都告诉了父亲……二人大笑,父亲笑他会编故事,也笑继母竟会认真听,听后还为之动容。当问父亲要红包时,父亲说好好开车不得胡闹。他不肯,让父亲放个红包在仪表台上,父亲却只是令他不要分心,而后才说到乡下再给。乡下的街,父亲打了个电话回去,问了一连串问题,最后示意靠边停车,下去逛乡情之街了。乡音的熟悉,即便再嘈杂也能从中听出几句连贯的话;吆喝声,拜年声,孩童打闹声……没一会,父亲提了好些个袋子——整条猪腿,整只大鹅,还有些小鸡仔模样的东西,远远看去大概是生鹌鹑蛋的鹌鹑鸟。来回几次装车,父亲遇见了几个熟人,与之交谈了起来。这在他眼里看来无非是说些“等会来我家吃饭,有时间吃饭”的客套话。当这样的话出口,远比再也不见面要更有预言性,好似说这些话是在自我安慰。他走近向几人拜年,而父亲好似也没了话要讲,正好介绍起了“不才犬子”,最后又以“犬子要急着回家”结束了交谈。他欣慰父亲结束了这场无意义的交谈,更何况家中人都未见面,哪里轮得到路边邂逅的亲朋好友。蜿蜒的小道会车时刚好能挨着车耳朵通过,他索性收起了后视镜。来往的车辆颇多,时常见两车一起停在路上,谁也不敢动;只见两边道了个新年好,便相互指挥着对方,而后才缓缓通过。会车时他连刹车都不带一下,父亲因此令他慢些,而他这一路更是未有开窗看路的举动。到达村庄后,他将车窗打开,逢人便道新年好,父亲那边同样如此,只不过有时接过几支烟以及递出几支烟。父亲的待遇他固然也有,只不过一一拒绝罢了,口里道着不会抽,而那些人也趁着新年的畅快笑话着。到家后,父亲下了车,也不见提东西就进屋子了,他见状也跟了上去,而后让阿雪与阿鼎去搬东西。他关注父亲,也没见有过于常人的拜年方式,不一会就对其失去了兴趣。一会跑去柴房和没来得及拜年的祖辈讨喜,一会又跑去隔壁祖辈之亲去拜年……前前后后消遣的时间快到午饭了,面对拉拽挽留,他嗤嗤笑着挣脱,快速跑开了,而后跟出来的祖辈停在门口说道了几句。不久,那位祖辈来了,说是叫几个人过去吃饭。这是当地特有的风俗,大概全国都是,不然也找不到比这更客气更能体现大家庭爱意的仪式。家中的人婉拒,也将他留下。这也是特有的回应,而这时属于小辈的就会被喊去吃饭。隔壁的祖辈找准目标,将攥着瓜子父亲拉到了门口。礼仪作罢,父亲令明澄等人也去,随后大家便回去准备午饭的工作了。以往这种时候都是明澄等小辈去,但今日父亲脸皮似乎薄了几分。父亲带着阿鼎去了隔壁家,而他与明理、阿雪则留在了家中。不久后祖辈又来了趟家里,将明理与阿雪叫去了,而明澄则说“难得回来一次,要留一个在家里吃”,这才躲过了邀请。远在它地的亲属也在下午赶来了,他们流行在远处的家过年。在那睡到第二天也算是在自己家过了个年,而明澄这一家子也是同样。晚上所有人想聚一堂,道着当下流行的语句,穿着当今流行的颜色,丝毫不与朴实的年相冲。短暂的欢乐随着满足也是时候要回到平常了,父亲这一家子要回城里了。今夜是不夜之日,从昨日开始便是,维持到远方的游子再次远行,维持到团聚的宴会再次散场,最多、最多,也要到人们约定成俗的元宵。驱车回城市,明澄将车开到前方,明理跟在身后面。路上万家灯火,烟花常绽放于天空,喜庆的爆炸声无人去埋怨。烟花绽放的美丽,似乎只是为欢乐收尾,从绽放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要暗淡至失去热量,而人们同绽放的美丽一样,本身是不会注意到美丽或欢乐,直至消失不见才会为之感慨……明澄眼睛有些模糊,将眼泪装得满满,他思念着曾经,思念着家乡。刚驶出的那块地是落地时踩的第一块土地,也是第一次从那儿感受到大地的温度。自很久以前来到城市,跟着母亲与父亲,那时他还不觉得去到那所谓的城市会有什么意义,待了没多久后不过是认为只能在家附近活动,不能再像乡下那样穿着开裆裤满地爬而已。他甚至记不得自己是何时来到城市的,那时好似还会挨姐姐的打,又像是学了几句长辈们说的脏话就敢满地跑去说的时候,好像又是会追一只鸡跑半天的时候……未能记忆起太多儿时的事,只是听父亲说自己是在很小时就搬到了城市。但他仍对乡下有一股微妙的情感,像是个多年前的好友,尽管二者不再言语,也能从彼此身上找出根细线。为何会对此生出怀念,多是因为他只能将其维持住不远不近的距离或关系,且不可再更改。说是家乡,但却没有可以久居的地方,更多的是不能让其安心的地方;城市里所居住的地方却不能称之为家乡,仅是城市随时飘来一股莫名的焦虑,是高楼大厦遮蔽阳光而生出的,也是钢筋水泥吸取身体热量而产生的。他不能接受这样的地方,却也离不开这样的地方;一旦离去,那些随即而来的“习性”将使得浑身不自然。所生出的恐惧与焦虑,无不是它便捷所带来的副作用,有人乐在其中,有些人抵抗至今,二者无不是被这个庞然大物所吞灭,尽管有发现者与对抗者,但它也能将他们埋在任意一座钢筋水泥大厦之中,且置之不理。回不去的家乡,不知是从何开始就不能再回去;是第一次离开家乡的时候,又或是记忆成型的时候,又或是学生时代最后一个夏天离开的时候……家乡有何好处,在他眼里无非是夏天时候可以跑去河里钓鱼,馋了或是贪玩了可以去地里偷几个瓜,又或是找根好看的竹子到处鞭打,又或是去抓一个角的甲虫……这里面无不是展现出自由与安心。城市的好处在他眼里不过是可以展现出随意,可这些自顾自却没有情感在里面,只是建立在冷冰冰的利益之上。在饭店吃饭时,里面的人可以做到周到的礼仪与细节,可一旦出了门,却连眼睛都不打在身上。为了一探究竟走近打探,看向那人的眼睛,才发现了事实,原来那人的眼睛已经空洞了,只留下两个深凹进去的黑洞。这样的场景不仅让他感到同类的恐怖,同样让他生出恐惧,也对这夺取同类眼睛与灵魂的城市化感到恐惧。“我是被迫躲在小房间里的,为的就是躲避城市的抹杀,因为我发现了它的丑恶,它要赶在我揭露之前奴役我的人格”。乡村并非不能容纳他,而是它拒绝沾有恶臭的人,不用它主动排斥那些恶臭的人,那些人会因习惯化的鼻子吸不得冰凉的空气,窒息于田野之中。落下的眼泪或许是带有情感因素,可若是从他内心看待,却更像鳄鱼那样,只是满足于自身的需求。他的内心只服务于安静,为思考提供血液,从不会像明理去尝试、去用心感受。这样而来的结果却也当作是身体力行的感悟,最后再为之伤感一番,同常人示弱那般的方式去接受所谓的新生活,就如当今落下眼泪。不知何时又会有个具有特别思念意义的契机引得他再次流下眼泪,再次惺惺作态欺骗自己。似乎多少也能从里面寻得一丝舒适,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生出的七情六欲,至少那一刻的伤心不能找到为之说是虚假的理由。如果有这么个选择,令他能感受到真正意义上连续不断的身为人的情感,他一定会将其定义在伤心,且令其永恒,因他早已麻木。他的所行不能为以往诠释,也不能为以往弥补,可未来却又是那样的未知,当下是那样的无知,他更像是丛林的探索者。所谓思考能力他终于发现了是把双刃剑,可以满足于远处的猜测,可又那么悲观且真实,时常欣喜,时常为之悲哀,可若是丢弃这把双刃剑,却没有能为自己找到站住脚的理由,也不能再称自己为自己。与同处一室的明理相比,他更为劳累,随即要面对泛滥的情感,无不是消耗大量的精气神,仅留下一具强硬的躯壳,里面早已疮痍。泪落了下去,滑过脸颊,留下两条冰冷的痕迹。好在父亲没有发现,他暗自喜。阿雪曾对他说过一句话,他仍记得,只不过一直没有正视过她的发言:“有喜欢的人,那一定会为她流眼泪的”。早已忘记是何时何地何事说的,只记得她的口气带有长辈那样的教诲。这会他又想到了为她的话语做出否定的根据。问现在的眼泪又算什么,也没有多爱乡村,只不过是像逝去的先人一样,可谁会过多留恋先人呢。这会倒是生出了个常人想法,但却是为了否定她。早晨发给静思小姐的信件,因他没有经常查看手机的习惯,也就不知静思小姐会是何想法。以他爱思考的品质,多半早已想象出了她看到信件后的态度。到达市里,明理三人拐入了常驻的家,而明澄则继续前开,直至父亲家。到家后,电梯间的灯光照得刺眼,室内也灯火通明,继母闻声过来了玄关。父亲回了卧室,明澄坐在沙发上休息,继母端来水问在乡下过得怎么样。沙发上有个从规整摆布的抱枕堆里拿出的抱枕,打乱了规整的抱枕堆;通往阳台的门帘也拉上了;室内开的暖气催人打呵欠。此刻他卧在沙发上看手机,翻看他人致的贺词,也在翻找属于静思小姐的那一条。“这么晚了您还不睡吗?”

“过年呀,熬夜消遣一会,也算是新年的娱乐方式了。”

“真是令人怜惜呀,我以为您会和您的家人通一整天的电话,没想到您只打给了我,可我却没有听到。”

“本想着见见阿鼎,让他给我拜年,却错过了时机。这个年过得并不寻常,难得有个时间能让我看一整天电视,真是舒适啊。”

“意犹未尽吗,那我现在就让他赶在新年第一天给您拜年。”

她没有拒绝,转而他也领会,给明理打去了电话。电话很快接通了,接的人也正是阿鼎。问了些寻常事,之后才将话题拉到了拜年之事。阿鼎母亲接过电话,先是问阿鼎在干什么,又提醒他新年要做什么,而后二人才互道了“新年好”。她向阿鼎叮嘱了一阵,最后以早点睡觉结束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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