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蒋柔搀着衣衫不整的玉惊鸿离开时，路过的一块地板下面，顾念半晕厥地拴在墙上，脑力只不断回响着那句话:“是皇上下的命令，我们只是奉旨行事。你也真是可怜，被留下来照顾一个不受宠的女人还不知情。”

一阵寒意从脚底蔓延到耳根，又从耳根蔓延到嘴角，烧红了他布满血丝的眼。此时，雪国——赢宫万籁寂静。帝俊侧坐在窗前望着窗外柔和的月光，今夜的月本该是个满圆，可仔细看却不难发现缺了一角，似满非满。正在赏月的帝俊在望见那个缺口时突然恼怒，极力想要忽略那块不完整的地方，却没想到缺口越看越大，索性转过身不再看它。青梅从屋外端着冒着热气的茶进来，恭敬地送到帝俊面前，却被他用手背挪开:“我不喝烫的。”

青梅好着脾气要去换，没走两步突然顿住。她现在已经不再是婢女了，她想。稳了稳心神，青梅转回身，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贵君前来，嫔妾是第一次招待，不了解公子的喜好，不若公子将口味皆说了，嫔妾也好带上小国最上品的茶予您敬意。”

她端庄着姿态，摆正了身子，为的就是让帝俊看到她身上正红的凤衣。此刻她优雅大方，眉目淡威，当真有了些皇后的姿态。帝俊挑眉，这寒翊的心肝宝贝居然不服气，跟他摆起了主人架子。春梅良久不见他说话竟有些站不住，强撑着笑容，帝俊终于将放温的茶重新从她手中拿过来，缓缓饮着，直到最后一滴消失在杯中。将茶杯放下后，青梅如之前般恭顺地端了出去，身后传来低沉的笑声。已是三刻，帝俊逛着内院，假意赏着赢宫祥和的风景，心中却是风起云涌。思绪渐渐引起回忆。“阿妹，你叫什么名字啊？”

“就不告诉你，略略略！”

“可你怎么光着脚在草地上跳舞啊？你跳的这舞，好灵动，好轻盈啊！”

年少的帝俊很是稀奇，有趣地欣赏起来。“这可是我们家乡的水仙舞，”诗音说这话时一脸骄傲可爱，却又马上蔫了下来:“可惜我没有家乡了。”

正想着，一回头，寒翊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后。穿过一段长廊，两台龙像石柱不怒自威立在两旁。石柱前置了一个巨大的原木台，一面白纱被精心横挂在台前，看起来足足十尺余二，将整个戏台包裹，上面绣满了栩栩如生的水仙花，显然是寒翊精心准备的。寒翊满脸堆笑地命人将龙椅拿过来，帝俊想到诗音有些紧张，又怕他玩什么把戏，于是冷声道:“快些开始，朕耐心有限。”

话落，视线如刀子般落在面前的白纱上，像是下一秒就要撕碎它，去看看里面是什么。“久等了俊兄，我们现在就开始。”

寒翊笑着给他鼓掌，那笑让帝俊毫不犹豫地想到阴险这个词，只他现在满心都是诗音，没有功夫顾他。青彼岸在白纱后早就做好了准备，熟练地跳起了那支水仙舞。舞姿轻盈，足尖点地轻旋，欢快地跳起，仿佛一只活泼可爱的花孔雀。与当年惊艳皇后不同，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劲美有力，很是坚韧，并不是以前那样娇艳。字如其人，舞也当如心性。从前她跳舞时，都会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可帝俊并未听到白纱后的笑声，想是美人这些年受苦了。“音音，你怎么不笑了。”

帝俊苦涩地笑了笑，迷离的眼神又回到回忆中。“帝俊哥哥我恨你！你为什么要灭我家乡杀我亲人！”

诗音发髻未梳，头上只插了根白色的簪子，“我恨你，我这一生都恨你！”

她流着泪，用尽全力挣开他的手，将他送她的紫铃亲手摔在地上。那是记忆里有她的最后一天，他却清楚地记得，那天的风，很大。而白纱后面的青彼岸听到这一句，错以为是要求，于是竟假意高兴地笑了起来。她的笑声确实很好听，清脆悦耳，但也确实与诗音不同。这一笑，便也一下惊呆了台下各有心思的三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