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很少下雪。林瑞瑞躺在病床上，她独自在一个房间，没人同她说话，在昏迷期间，伍兹曼将她转移到了上海一家有名望的医院里，伍医生也在，他全部接手了林瑞瑞的治疗方案，并按照自己的方法重新规划了一遍，但效果微乎其微。林瑞瑞每天的生活就是吃药、聊天、睡觉，她自己都觉得有些烦了。“曼曼，你说我还有必要待在这里吗？”

看着眼前的一些医疗器械，林瑞瑞越来越烦躁，“我不能回学校了吧。”

活动着唯一能动的手，另一只手正打着点滴，不能动。“你啊，就安安心心的在这里治疗，先活着才好。”

伍兹曼拿着午餐盒，支起一旁的桌子给林瑞瑞摆着，虽然知道不会吃，但多少还是要吃一点。医院里待的久了，便没了一丝生气。宁宣仍待在自己的房间，不下楼吃饭，也没人来叫她，醒来的时候大脑有些当机。宁宣的家乡正在下雪，窗外一片白茫茫。拿起手机拍了一张雪景发送给她。“姐姐，下雪啦。”

“好耶，我这里还没下雪。”

伍医生是不允许林瑞瑞拿手机的，但林瑞瑞的手机根本拿不走，有一次林瑞瑞醒来发现手机不见了就拔掉了所有的仪器去找，要不是及时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姐姐想堆雪人吗？”

“我堆不到哦。”

“没事，我代替姐姐的那一份，我要堆一个姐姐出来，然后再堆一个我，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宁宣拿着手机开始了美好的憧憬。随便套了件衣服就往外走，她在外婆家，田野处很空旷，也积了许多雪，而且没有人来打扰她，她可以尽情创作。时间过得很快，宁宣的眼前是两个栩栩如生的雪人，她的手被冻的通红，可是她却感觉不到，看着发红的手，又再次捧起一旁的雪，往天上一撒，很美。她打算去拿几件自己的衣服来给雪人套上。“雪人没有衣服穿，很冷的。”

象征着林瑞瑞的雪人正紧紧抱着怀里的‘宁宣’，不肯松手。“姐姐冷，我把我的围巾给你，很暖和的。”

等到傍晚的时候，有人来叫她吃饭了。她依依不舍的离开，等吃完饭就过来拍张照然后发给林瑞瑞。饭桌上人们在聊天，宁宣只顾着埋头吃饭，不敢抬头，也不敢看其他人，才吃了几口就放下碗筷准备朝外面走去。“等下你叫也不会给你开门的。”

桌子上的一位妇女看着宁宣迈出门的步子，也不正眼看她一下就放下一句话。“我很快就回来，妈妈。”

轻轻地掩上门然后回到堆雪人的地方。这天下午，林瑞瑞再次被推入手术室。今年林瑞瑞去过最多的地方是手术室，有时候伍兹曼都在想，与其这样还不如让林瑞瑞离开，可是怎么能呢？她还这么年轻，才十八岁，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而且她还有喜欢的人，就更不能这样离开了。林瑞瑞一天比一天虚弱，不知道还能撑多久。林瑞瑞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她和宁宣还在一起，她们很快乐，那时候正在放假，她们就天天在一起玩耍，俩家的保姆也在一块讨论着自己的工作。小孩子想象力丰富，而且依她们的家庭就导致林瑞瑞要比同龄人成熟。而宁宣则是跟她爸爸住一起的，据她所说她妈妈在老家，而爸爸不让她回去。林瑞瑞则很少见到自己的爸爸，妈妈说爸爸出差去了，要很久才回来，而妈妈的工作也忙，经常不在家，就只能请一个保姆来照顾她。在梦里，林瑞瑞好像看到了爸爸。那一天，爸爸回来了，他难得在家待了很久，但是妈妈发消息说自己出差了，可能要过几个月才能回来。林瑞瑞当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爸爸妈妈从没有在一起出现过，她想不通。她还是每天找宁宣玩，而自己对宁宣也不像之前那般冷漠了，宁宣最喜欢的就是看林瑞瑞笑，她说，“你这么好看，笑起来更好看，为什么不多笑笑。”

说着还伸出手捏了捏林瑞瑞的脸。回到家后，林瑞瑞发现爸爸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她，她头一次感觉到爸爸很可怕。一直盯着她，而且之后每次她和宁宣在一起玩的时候总感觉有人在盯着她，回家后爸爸还是坐在那里，不由得让她心里害怕。然后林瑞瑞看到了一个大大的漩涡，她被吸进去了，她好晕。林瑞瑞从小就恐高，更怕晕，她上次去坐海盗船结果晕在船上了。黑色的漩涡卷着她的脚，她没办法跑出去，突然感受到了一丝刺痛，发现手上出血了。睁眼后发现自己在病房里，现在已经是晚上了，而且她把手上的针管拔下来了，小小血珠慢慢的流出。房间里没有人，窗外的月亮是圆的。搜索着自己的记忆线，没有找到关于爸爸的痕迹，可是那个梦又如此的真实，她更觉得自己是失忆了，她也明白，自己忘了那一段跟宁宣在一起的时光，她那时候很开心。“姐姐，雪人没了。”

打开手机发现宁宣早早地发来了消息，还附带了一张略显杂乱的雪地，还能依稀看出这里堆过两个雪人的影子。“没事，天气这么冷，就不要再堆了。”

“姐姐。”

“怎么啦？”

“没什么，我睡不着。”

宁宣坐在阳台上，那里的围栏很低，她坐在上面，双脚在外面晃荡，没有穿鞋，也没有套厚衣服。客厅里没有开灯，到处黑漆漆的，只能看到宁宣手机屏幕的光亮。“那宣宣想干什么呢？”

“我想要一个抱抱。这里太冷太压抑了，我快喘不过气来，压的我好难受啊，姐姐，我真的好累。我今天好不容易堆的雪人也成了渣渣，被我弟弟给毁了，但是奶奶还怪我，说我去那么远的地方堆雪人，要是弟弟掉河里了怎么办……可是我的雪人没了……呜呜呜……”“可是我抱不到你，乖乖啊，要好好的，等有时间我去找你玩啊。”

林瑞瑞感觉到身体的疲惫，只得回到病床边。药不在她这里，被伍兹曼给收起来。“乖乖，该去睡觉咯，很晚了。”

确实很晚了，外面还在下雪。宁宣盯着楼下微微亮起的路灯愣了神。她太累了，她想睡觉了。扶着一旁墙壁，缓缓站起身来，每户人家门口都挂起了红灯笼，爸爸还没回来。风呼呼的吹着，还刮了几片雪到脸上，有点点凉意。“我会飞啊，我要飞啦，呼呼呼，小麻雀啊，等我哦，我要跟你们一起离开。”

她看到自己的背后长出了一双美丽的翅膀，还有小鸟在她的身后，都是她的好朋友，她张开双手，想着背后的翅膀，她可以飞了，飞翔的感觉一定很好，然后一跃而下，回归了那个美好的梦。救护车的声音划破黑夜，宁宣感觉到自己被抬起来，她还活着，只不过她太困了，好困好困。她跳下来的时候，很巧，爸爸回来了，在这个寒冷的冬夜，在她跃下的时候，爸爸回来了，是爸爸叫的救护车。而远方的林瑞瑞像有所感觉似的，突然心口痛的厉害，她紧紧的捂着，感觉不到其它了，只能靠着印象按下了呼救按钮。那一刻她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嘴唇没有丝毫血色，手脚也变得冰凉，她好像感觉到了，宁宣出事了。她想去找宁宣，可是却动不了，很着急，但没有办法，后来伍医生给她打了镇定剂才安静下来。伍兹曼按着林瑞瑞的手慢慢放松，总算能松口气了。她只是在同爸爸讨论林瑞瑞接下来的治疗方案，结果就这空档的时间，又差点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老天爷啊，让她们两个过个好新年吧。”

她知道，宁宣一出事林瑞瑞就像有所感应一般，看这状况，事还不小。这一年也不剩多久了，为什么就不能安心过几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