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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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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大吃一惊。孔雀急忙收神,抓住机会,将安妮踢下去。寸头小子双手捂眼,口中不住喊:“我怕,我怕。”

张破心里更是忧愤交加,握着匕首的手也不禁有些发抖。

他妈的本想和这混蛋对峙一番,再找机会换回人质,没想到他居然不讲武德,是不顾同伴的死活,还是料想老子下不了手?如果是后者,那也忒小看人了!

张破心一横,骂了句“狗日的”,匕首回刺。可刀尖离寸头小子的胸膛尚有半尺多便又转了个弯,刺了个空,终究还真是不忍下手。尤其是当小不点放开小手,现出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时,他便泄了气。

秦秽狂笑不止,用脚把阿俊的断指踩进泥里,尖声尖气道:“浑蛋,你倒是动手啊,让老子开开眼!”

说着指尖在阿俊身前虚划几下,咂巴着嘴,表情十分贪婪,似乎手里提着的是一只可口馋人的猎物。张破暗骂:“妈的死变态!”

斜眼向安妮望去,见她又和孔雀斗在一起自顾不暇,哪有余力来帮自己,忍不住急道:“胡小胖,你他娘的活过来没有?我顶不住啦!”

胡闹兀自晕厥未醒,自然回不了话。安妮急攻数招,一得余隙便喊道:“小破,你把那小子丢给我,带小胖先跑。”

张破呆立不动,让他丢下安妮自己先跑那是绝对做不到的,何况安妮战况激烈,要把寸头小子顺利丢给她也同样做不到。他的头皮一阵发麻,平日里就算有一万个心眼,此刻也被堵得一个不剩。“卧靠,今天莫不是要死在这?”

心里刚一闪过这个念头,好久不见那位花仙姐姐的绝丽容颜忽而浮上心头。

只听寸头小子奶声奶气道:“小哥哥,你放了我吧,我去说服他俩也放了你们。”

不待张破回答,又自行喊道:“喂,小秽子,你快放人,不然我请王妃关你禁闭,再不然叫红姐姐来打你……孔雀姐,别打啦!”

孔雀正挡下安妮一击,听到这一声喊,就势跃开,当即停手。秦秽却红着眼森然道:“小鬼,你要是帮狗民,我一样杀了你!”

张破和寸头小子同时一懔,四目相对,都没了主意。秦秽见小鬼头老实了,咦嘻嘻的笑了一阵,其声若寒夜枭鸣,闻者无不骇然。蓦地里笑声戛止,破破烂烂的脸上露出凶狠之色,更显得可怖异常。但见他一扬手间,利刃般的长甲便往阿俊身上斫去。张破急喊:“别!”

寸头小子忙呼:“不要!”

安妮喝道:“住手!”

同时连挥数掌,每一掌催动数颗绿叶棱锥向秦秽极速射去,孔雀则喜见她露出破绽,收扇当棒径往她头上砸来。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众人听到有人念出“天罗地网”四字,声音极低,却扎扎实实钻进了每个人的耳中。与此同时,天地在微秒间长满了深紫色荆棘,似木非木却坚硬非凡,把所有人瞬间架住,恰似给他们的行动按下了暂停键,以至于形成这样一个画面:在几乎连一只老鼠也无法钻出的荆棘网下,安妮左臂微曲,右掌停在腰间,秀目瞪着头顶两寸远的铁扇尖,扇柄那端连着挂在空中的孔雀,远处秦秽尚在使劲,想要将长甲再往前送,可无论他用多大力气都无法再动弹半分,阿俊则早被荆棘拉出,直挺挺地挂在荆棘树上,但其左肩被鲜血染红,显然已被斫伤,张破和寸头小子相对轻松,紧紧挨着杵在原地,呈笔直站立状。话说这些荆棘之生长速度实在快得诡异,似乎它们本就存在于空间里,反像是众人自己陷进去一般。

诸人保持静止,安静地过了半晌,忽闻胡闹杀猪般的“啊啊”连叫数声。原来他躺在荆棘网的边缘,蓦然醒来,一起身便撞到了荆棘上,一番刺痛,下意识往后一缩,又连撞数下,便有了这阵惨叫。张破努力将头后仰,疾喊:“小胖快跑,来了个狠角色!”

胡闹却哪里反应得过来,即使反应过来也未必跑得过来。他小心绕到张破身后的荆棘网边,朝里面瞅了瞅,低声道:“这咋回事啊?”

张破叹道:“我哪造啊。”

胡闹又试着掰了掰荆棘,发觉根本掰不动,便想找根粗点的木棍来撬撬看,四下张望并无称心标的,再一抬眼,猛地发现头顶树梢站着一黑衣人,登时又失声大叫,唬得后跌倒地,指着那人喊:“破,树上有人!”

众人都已顺着胡闹手指的方向见到了黑衣人,只张破和寸头小子背对着他,因此见不到。于是张破斥道:“我不是和你说了来了个狠角色吗……”又想小胖肯定是砸坏了脑子,便道:“你丫跟他扯两句,是敌是友报个数来,免得我待会发功误伤了人家。”

“在下非敌非友。”

那人不等胡闹问话,便先回答了张破。但见他轻轻跃下,往场地中间走去,随他步调,荆棘网也逐渐消失,只留下三处仍架着六人。待行至中央,放下篷帽,露出一个光头来,竟是一位小和尚。张胡及寸头小子乍见之下,居然忘了自身处境,不禁扑哧一笑。和尚回过头来,现出俊逸庄严的面容,问道:“怎么?”

三人连忙板起脸孔,默不作声。

这时,孔雀先问:“阁下是谁?想干什么?”

秦秽喝道:“管他是谁,一并杀了!”

和尚不以为忤,反怡颜悦色道:“吾乃一介修禅士,路过此地,欲止纷争。”

说着左手轻摇,将安妮阿俊与孔雀秦秽分开,撤去荆丛。张破早已心念急转:“不是敌人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一获自由,当即上前搭着和尚肩膀,冲秦秽喊:“小子诶,我们这位大师朋友岂是你说杀就能杀的?你想对付他,先过我这关!”

和尚摇了摇头,拿开张破的手,肃道:“君子不打诳语。”

显然不吃他那套。张破仍嘿嘿一笑,道:“我不做君子,只做你朋友。”

和尚双手合十,含笑不语。

对面秦秽甩了甩头,喉中发出低吼之声,似一头蛰伏蓄力的猛兽,准备随时发起进攻。孔雀伸手按住他头,低声道:“小秽子,我们不是他的对手,准备撤。”

又朗声道:“阁下可否留下万儿,好教我们姐弟仨谨记今日大恩。”

小和尚合十道:“言恩不敢当,在下荣派柯童子,感谢二位成全。”

孔雀冷哼一声,却斥责寸头小子道:“你还呆在那边干嘛?想被狗民们剥皮抽筋啊。”

寸头小子登时醒悟过来,回头对张破赧然一笑,道了声“再见小哥哥”,便匆匆跑回了己方阵营。孔雀亦对柯童子恶狠狠地道声“再会”,便拉着寸头小子手往来路走去。半道秦秽回过头来,向安妮舔了舔舌头,露出一副猥鄙狰狞的神色,冷笑数声才扬长而去。

胡闹上下打量着柯童子,蓦地心里一亮,喜道:“嚯!你是变化阶的天赋生,我们是你学弟学妹啊。”

张破安妮同时想起天赋学院的服色规定,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也都欢喜难抑。柯童子却摇头道:“我不是天赋生,过去确实有练过天赋,但现在我只是一名修士。”

张破仨均想:“以前是就行啦,总归是自家人。”

安妮感激其搭救之恩,便道:“柯小哥,到我们寨去玩几天吧,让我们好好答谢你。”

张胡也在一旁热情相邀。

柯童子正欲婉言谢绝,突然地面传来一阵剧烈的晃动,接着身体便产生了一种堕落之感。只听张破道:“小胖,搞什么鬼?”

胡闹道:“不……不是我啊。”

安妮蹲下身子观察地面,陡然紧张道:“不好!是吸龙晕。”

张胡习惯性同呼“我擦”,却面面相觑不知道擦什么。安妮急道:“我们快走,得赶紧离开坠龙谷。”

众人见她面露惊慌之色,均知大事不妙,连柯童子也提议大家快走,连召出数根深紫色荆条,结成一艘小舟。张破赶紧背起阿俊,安妮扶着胡闹,五人迅速上舟,一经坐稳,柯童子便在安妮的指向下,驭使小舟朝着村寨方向飞速疾冲。

别看小舟虽在地面跑,却俨然比之前安妮飞的快了数倍。但见两旁树影飞掠,舟尾尘土飞扬,乘舟之人却丝毫不觉颠簸。张破惊喜于柯童子帮他捡起衣服,接过穿上,又为胡闹换上柯给的绷带,安妮则在一旁给阿俊包扎伤口,见到他的两截断指,不由得黯然神伤,流下泪来。

柯童子审察一番阿俊伤势,又帮他服下一颗药丸,便默默走开,心里却道:“罪过罪过,吾若及早赶到,此番苦难就可避免……”正自悔悟间,却听胡闹也自责道:“都怪我无能,关键时刻掉链子,害得阿俊伤成这样。”

张破斥道:“扯淡!你自己伤得开心?且不说你这伤,阿俊是直接原因,要是没他出现,我们哪需要干架,早就回家了。不过因祸得福,咱们交上了新朋友,是吧小童哥……所以说,打架是缘,受伤是缘,遇见是缘,一切是缘。”

安妮拭去莹莹珠泪,娇嗔道:“就你张破会说,让你跑偏不跑,也没见你把坏人说赢。”

柯童子笑道:“不然,张小兄说得有理,禅心比我高。”

胡闹谄道:“破哥是我永远的神,我信他。”

张破忙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实则心中得意非凡,不禁有些飘飘然。

柯童子接着问道:“姑娘,请问这吸龙晕是?”

安妮道:“其实我们也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只道是坠龙谷特有的自然灾害,可它又只对动物和人类产生影响。你们看,这谷中的植物是不是长得特别好,那都是用动物血肉滋养来的。据说每当吸龙晕发动之时,一定范围内的所有动物就会被地面无限吸引,连空中飞鸟也逃不掉,最终都压成了一滩血水,而且呀,这吸龙晕什么时候发生,范围会有多大,根本没有规律可循。如果这会从高空往下看,就会发现坠龙谷像一圈圈水晕般散开,所以便有了这吸龙晕之称。”

柯童子眼望后方,沉吟道:“原来如此,难怪会有超重感。”

几只走兽跪在地上痛苦挣扎的画面,在视野中一晃而过,心有不忍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合十念佛。安妮续道:“可不嘛,幸好现在吸龙晕还未完全形成,不然我们也跑不掉。总之咱得尽快离谷,方能保证安全。”

胡闹道:“我总算知道这坠龙谷为啥叫坠龙谷了。”

张破感慨道:“有意思的是,千百年来,万物生灵应该都已知道吸龙晕的存在,却仍义无反顾地生存于此,虽说丰草长林势必带来生态繁荣,但也不能不说这是万物生灵皆有抗争的秉性。”

一言甫毕,柯喜而笑,对他赞许地点了点头,安妮胡闹自是投以崇拜的目光。

折腾一夜,张破仨都疲累已极,倦意一上来,不一会便相继沉沉睡去。柯童子坐在船头闭目养神,同时驭控舟行。也不知过了多久,东方既白,张破率先醒来,于是同柯谈天说地,不亦乐乎。一人修禅欲臻,一人经历独特,二人思想一碰撞,火花自不会少,谈兴一长,大有相见恨晚之感。到后来,胡闹安妮也醒过来聆听,听得入神,竟都忘了自己尚未脱离险境。

一舟人就这样有说有笑、若无其事地行进着,又过了大半个时辰,远远望见谷缘天堑,以及对岸一大群黑点般的人马,张破兴奋地喊:“小胖,来点刺激的。”

胡闹高声应道:“得嘞。”

跃至船头,双臂前伸,手掌上抬,同时大喝一声“起”。但见前方地面隆起长坡,安妮清呼一声“我去”,赶忙抓紧舟沿。柯童子摇头苦笑,食指虚点,令舟身长出荆条,将阿俊牢牢缚住。

随即,小舟冲上长坡,伴着张胡二位的一声长啸,御风而行,飞越天堑。对岸人马仰望这一条黑舟迅猛飞来,登时响起一片惊呼。

眼看离岸愈近,张破回头道:“柯兄,劳你……”话刚起了个头,却见柯童子架起阿俊,念了句“阿弥陀佛”,便微笑着跃离飞舟。而一旁,安妮也结出翅膀,俏脸之上全是幸灾乐祸的神色。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算作道别,也自飞离了小舟。这下,张胡二位原本极度兴奋的脸面立时僵住,等回过神来徒有手忙脚乱,连句“我擦”都来不及爆,便听得耳畔“噼噼啪啪”一阵巨响,紧接着就感觉屁股被谁狠狠地踹了一脚,两人便被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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