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月先生转过身来，缓步走到凤曦月一丈之外停下，躬身行了个书生礼：“见过公主殿下。”
“先生不必多礼，”凤曦月伸手虚抬，一开口便是开门见山，“先生既已算到本宫会来此，定然也已知晓本宫此行目的。先生可愿意？”
“韩青霁既然在此等待公主到来，自然是愿意为这南岳社稷出一份力的，”他再次拱手。“所以先生前世云游是为了躲本宫，”听到韩青霁的话，凤曦月不由得挑眉低语。在她看来既然这辈子的霁月先生能够算到她的到来，那么上辈子的定然也可以，可他为何却先一步云游四海了呢？那自然就是不愿插足南岳这趟浑水。那这辈子呢？“前世？”
皱眉，韩青霁不解地看着凤曦月，似乎没琢磨出对方话中含义。“先生不必介怀，”用笑容掩饰过去，凤曦月询问，“不知先生何时可以动身？”
“随时，”说着他将目光落在凤曦月身后，不远处，方才的书童正怀抱着一个收拾好的包裹走来。接过书童递过来的包裹背好，带上自己的古琴，韩青霁示意自己已经做好了出发的准备。“从麟，你快马到山下雇一辆马车来接先生，”凤曦月扭头吩咐徐从麟，却见韩青霁摆了摆手，表示不必如此麻烦。他领着几人来到宅院门外，书童牵来一匹枣红骏马，韩青霁跨马而上，干净利落。“公主，请吧，”他在马上伸手示意凤曦月两人各自上马出发。“好，”凤曦月自然也不多说，跨上徐从麟牵来的马，她回头看了一眼那小书童，“先生不带上书童前往？”
一般先生的书童都是贴身带着的，就跟小姐家的贴身宫女差不多，所以她才有此一问。“不了，他还需给我处理些后事，”韩青霁淡淡一笑，摇头。“先生此行一路顺风，”书童在门前站定，恭敬行礼相送。待凤曦月几人离开后，书童才直起腰身，目中那种恭敬温厚的光芒消失，换上了一脸淡漠。他转身回到宅院里，穿过方才领着凤曦月两人经过的回廊，来到后院的一间房前。吱呀推开房门，隐约能听到房中传来呜呜的声响。书童迈步走入，拐进内间，床榻上的棉被里裹着一人，还在不停挣扎，但捆在棉被上的细绳很紧，他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霁月先生，委屈您了，”书童朝着床榻上被捆得结实的人鞠躬行礼，然后上前将他嘴里的棉布取了出来。“你们到底是何人，意欲何为？”
被称作霁月先生的男子怒目而视。“只是借用一下先生名号，绝无伤害之意，”说着书童还上前替他解开了身上的束缚，将他从棉被里放了出来。霁月先生虽是一介书生，可此刻面对的不过半大孩童，束缚刚松，他便立刻跳下床榻，迈开步子想要夺门而出。书童也不阻止，只是坐在床边看着。已经一步踏出房门的霁月先生见对方不阻拦，心中欣喜，但下一秒脑袋就撞在了人墙上。他抬头一看，面前是两个孔武有力的大汉，往那一站，直接就把房门堵上了。“先生莫慌，我们只希望先生能在这里安静闭关数月，之后便会放先生安然离去的，”书童的声音自房中幽幽传来。韩青霁随同凤曦月一起返回南岳国都，一路上并没有遇上什么阻滞，两天时间就到了。凤曦月因不能直接将男子带入后宫，所以把他安置在了别院里，颇有种金屋藏娇的味道。在回来的路上，他们两人就曾探讨过多次南岳此时的形势。从对话上看，韩青霁这个人虽然一直身在山林，平日接触的也多是文人雅士，但对于朝政的把握完全不输当朝官员。太师陈文旭是两朝元老，尽管已经六十多岁高龄，但精神矍铄，在朝堂之上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光是门生就占据南岳官场半壁江山。所以朝臣们基本上也是以他马首是瞻，也只有薛丞相和兵部尚书唐继海两人能够协力稍微牵制一二。但薛丞相也近古稀之年，身体状态并不妙。前世之时，他也仅仅撑到玄阳登基便故去了，后面剩唐继海独木难支。凤曦月是经历过那一世的，对朝堂上不少人的真实嘴脸可是心知肚明。所以哪些人可以拉拢，哪些人必须防范，早已有了些盘算，只是想试探一下这霁月先生的虚实。在别院中落脚后，凤曦月开始向韩青霁请教。“殿下现在在朝中并无根基，若想打破此僵局，一是从文，殿下不防从新科进士们下手。”
“那二呢？”
闻言凤曦月皱眉，这一听就得徐徐图之，她时间紧迫需要个速效的短线。“二是从武，朝堂虽是文人半边天，但从来说话最有力的都是拳头，”韩青霁这话是完全没有避讳，若传入皇帝耳中，就是妥妥的乱臣贼子。“先生觉得本宫能从武？”
凤曦月轻笑，意味深长地看着韩青霁。她当然知道自己能武，虽然现在的功力还未曾恢复到前世鼎盛时的一半，但只要再多些时日，上战场并不是什么问题。可是对于这个时间点熟悉凤曦月的人而言，她这公主最多就是会些拳脚功夫，打打地痞流氓没问题，领兵就过了。“殿下觉得自己可以吗？”
韩青霁反问，深邃的瞳孔里闪烁着某种异样的光芒。“本宫自认身手尚可，不过可从未带过兵，”回答是半真半假，凤曦月觉得眼前这霁月先生多少有些古怪，他知道的事情似乎有点太多了。坊间确实有传言这霁月先生有卜卦之能，且懂得催吉避凶，很是玄乎。但在凤曦月看来那不过是此人善观察人心，懂分析推理，是通过既定的事实推演的结果，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卜算之能。可是从自己到访，提前准备的行囊，到此时的谈话，她都有些开始相信那玄乎的传言了。“无妨，在下可教授殿下用兵之道，”韩青霁自信一笑，那种舍我其谁的姿态让凤曦月有一瞬的愣神。“先生还精于排兵布阵，”她知道韩青霁有治国之才，却不晓得还有带兵之能，这是捡到宝了？“可是即便如此，本宫一介女流要如何打入军中，乃至取得兵权？”
“天命之人自有天时相助，”最后这句到真像个玄乎算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