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一遍。”

“我不说了，我知道错了。真的很痒，放开我。”

被他惹急了，我又想笑又想哭。“不是这句。是……刚才那句话。”

“我错了？”

“上一句。”

“求求你？”

他终于后退了两步和我拉开距离。我被他整的头发凌乱，面红耳赤。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脸看起来有点泛红。四目相对，一时间气氛有些微妙。他咳嗽着别过脸看向一边。我的眼神也漫不经心的四处乱瞟。下一秒，我突然想起昨天的画稿——来不及了，祁燃已经走到了画架前，俯下身去看那幅画。“是不是我帅到你了？”

半晌，他直起身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有点像看变态一样的眼神看着我。“不是。”

我大脑疯狂运转，狡辩到“我看谁都想画一画。你长得简单，比较好画。”

“我长得简单？”

他意味深长的重复了一遍。“你长得鲜明，有个性。我喜欢画。”

我咧嘴一笑，笑得人畜无害。“向阳，说谎不是好孩子。”

“你故作老成什么？你又比我大多少？”

祁燃忽然笑了，不是莞尔一笑，是疯狂大笑，笑得浑身发抖，耸着肩，埋着头笑。但看得出来他已经尽力控制了。我被他笑得莫名其妙“你无缘无故笑什么？”

。他不理我，自顾笑着。“神经病啊。”

我绕开他走出房间，刚踏出房门，他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喂，向阳。我愿意等你三年。”

我一头雾水，探头问“等我三年做什么？”

他一脸玩味地回答“想做什么做什么。”

……外婆拿着刀，追着院子里鸡。一边追，一边喊着“燃燃，阳宝。来杀个鸡。”

祁燃从外婆手里接过刀，递给我，我下意识接过那把沉甸甸的刀，抬头看着他。他注意到我的视线，低下头撩了一下遮住眼睛的银发“怎么？还要我亲自动手？”

“我不会，追不到。哪有让女孩子做这种事情的。”

“啧。”

他的手停留在我的头顶，食指勾住我绑在马尾辫的发圈。发圈滑落在他手心里，头发丝丝缕缕滑落到肩膀上。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在我面前俯下身，手掌摊在我面前，上面静静躺着一根黑色皮筋。“帮我扎上，头发太长，挡着眼睛，看不见抓鸡。”

他说。“我？”

“你。”

他语气毫不含糊。我心跳加快，小心翼翼抓起他手上的皮筋，然后咽了口唾沫，喜滋滋地薅住他那一头漂亮的银白色头发。他的头发摸起来柔柔软软的，跟看起来一样舒服。我顺毛似的揉了两下，才依依不舍的撑开皮筋，绕了三四圈，在他的头顶扎住了一撮小白毛。他直起身，打量着我，像是想从我脸上捕捉到一些什么表情来判断他的魅力一样。我认真欣赏着他的新发型，光洁的额头更能突出他脸型无可挑剔的棱角。再配上他头顶摇摇晃晃的一撮头发，显得整个人冷峻又呆萌。我不禁偷偷感慨了一番——原来真的有人可以轻而易举驾驭一切发型。然而想归想，感慨归感慨。我可不能让他骄傲。所以当他问“感觉怎么样”的时候，我冷笑了一声，抱着胳膊回答“丑。”

他学着我的样子，阴阳怪气地重复“丑哦～”哦什么哦，哦你个头，哪有哦，你这个“哦”字夸张的能转一百八十个音。“行了，抓鸡去。”

我打断他，率先跑到那只咯咯咯乱叫的公鸡面前。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祁燃抓鸡的样子了——看他还骄傲什么，看他在我面前还有什么奇怪的包袱和优越感。然而，他全程手插进羽绒服兜里，站在一旁看着我披头散发，满院子跑来跑去。“祁燃！你偷懒！”

我喊破喉咙他也事不关己。“我告诉外婆！我不让外婆留你吃饭！”

我愤愤不平地使出了杀手锏。他这才慢悠悠地走到我面前，还是那副欠揍的居高临下的模样，但我只能仰着头看他。“累了？”

他渐渐凑近我，伸出手把我面前的头发以一种极其温柔的动作挑起来，别到耳后。在他指腹擦过我耳畔的刹那，我甚至忘了怎么呼吸。这么近的距离啊……对上一双极具感染力的眼眸，甚至看到了他眼睛里的自己。我暗自骂自己没出息，可我就算再出息也逃不掉啊。鬼使神差下，我闭上了眼睛。“你愣着做什么？过来。”

声音再传来的时候，听起来已经离得很远了。我蓦然睁开眼睛，面前已经空空如也，肇事者像没人事一样背对着我，站在离我几米开外的位置。我悻悻收起了刚才无意流露的所有怦然，一下子觉得不远处的那个魔鬼简直可恶至极。我刚走过去，他已经提着鸡的翅膀转过身来，还不忘冲我挑了一下眉。从从容容和我擦肩而过，提着那只鸡邀功一般走向厨房。我狠狠地对着他身后的空气打了两拳。蓝颜祸水一点也不错。中午那只鸡我尝着没滋没味的。酷刑一样，在他的注视下，第一次觉得吃饭也很痛苦。吃完饭，我在床上趴下睡了个午觉。睡意朦胧中听见了敲门声，门外传来祁燃的声音：“向阳，开门。”

我极不情愿的爬下床，却摸索不到拖鞋，然而外面却催的要命。          “知道了！别敲了，我在找鞋。”

祁燃一点都不通情达理，好像没听到我的回应他的话，还是自顾自的敲着门，一边敲一边喊“开门开门。”

我懒得回答他，却迟迟找不到拖鞋被自己甩在了哪里。外面的人画风突变，从一开始的喊变成了唱“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他唱歌真的难听，好想下点药把他毒哑。我只好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去开门。“小兔兔开门了？”

开门就撞见他一脸戏谑。“你最好找我有事。”

我打着哆嗦。“你鞋呢？”

祁燃低头看着我的脚。“被你吃了，吐出来。”

我没好气地说，脾气全甩在他身上。“奶奶找我们包饺子。”

祁燃说着，视线却没从我的脚上离开过。“等一下，你先去。我找到鞋就下去。”

我已经站不住了，地板冰冰凉凉。见他没有反应，我刚要关门，他一把接住我的手，另一只手揽住我的腰，我就这样晕晕乎乎坐在了他肩膀上。“低头。”

“放我下来，你抽什么疯。”

我心有余悸，在他的肩膀上坐的一点也不安稳。“让你低头，天花板那么低你是知道的，要是把脑袋碰掉了，我不负责。还有——想摔死就像现在这样使劲儿扭。”

我不吭声了，任由他像抗麻袋一样扛着我下了楼梯。一路上，我疯狂祈求着千万不要让外婆看到我们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样子。直到祁燃把我抗到阳台，我看见那一排鞋子才明白——外婆又趁我睡觉的时候把我的鞋子无声无息摆到阳台晒了。祁燃把我放下，一只手扶着我，还腾出一只手，弯下腰把那双拖鞋放到我的脚边。今年冬天的阳光比往年都更暖和些，空气凉而不燥，棉拖鞋刚刚也晒得暖烘烘的。恍惚已经好久都没有感受过这么舒服的天气了。我深吸了一口气，欣喜沐浴在阳光之下，想着，隔着窗户也能让人如此欢欣的天气，该有多么可爱。阳光在他银白的色头发上跳跃，衬托着他绝伦的容颜。而在这之前，我好像从未发觉过一切竟可以如此温存而美好。我忍不住扬起嘴角，也同样忍不住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祁燃，好像要到春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