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素欣关在最里面第三间！”

四皇叔对连昭懿说完，憨笑地摸了摸自己的头。不止是他！他们来到武素欣的牢房之后，所有人都表现得奇奇怪怪的。无论是站在四皇叔旁边微微低头的长公主，还是突然一本正经起来的云起湛，就连拿着剑站一旁的止戈，都不敢看向她。“咳咳……咳……”长公主见大家都没说话，只好用手肘蹭了下四皇叔。“嗯，懿儿，你看看要不……”看到四皇叔欲言又止的样子，连昭懿打断他说：“皇叔想说什么。”

“就是这个这个，你要啊……”四皇叔和长公主一直支支吾吾地，还是没能说出口。“爱妃，本王有话和你说。”

云起湛倒是先开口了。他装模作样地把连昭懿拉到一旁，用手轻轻地为她拨了下额前散落的发，这突然温柔起来的动作，让连昭懿很不解地抬起头，刚好看到他动了一下嘴巴：让她吃。她，是指武素欣。连昭懿，与被所有人抛弃的武素欣处境截然不同，既是洵王朝尊贵如同太子妃的彦王正妻，又受地位非同一般的长公主宠爱，怎么会有人怀疑她愿意为一个阶下囚触霉头呢？“爱妃，好好为武侧妃送行吧！”

云起湛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说。“王爷这是怎么了？”

连昭懿还是不懂，他们几个在搞什么鬼。她朝周围看了看，全是被五花八门的铁锁紧紧栓住的大门，每一道门上都有个小铁窗，可里面就是连一点光都透不出来，根本连个人影都看不清。“我们准备了食物。懿儿，你带给她吧。”

长公主终于都说出口了。“只有我？”

“皇叔也想陪着懿儿，但太后口谕是只让你一个人进去。”

四皇叔搓着手，不好意思地说。“只是这样？”

连招懿也不明白，他们有什么不好说出口的。她推开了云起湛，一边穿过他们的视线走向牢房门前，一边从发髻上拿下一支银钗。其实，根本用不着担心，那武素欣若是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出手，连昭懿会直接杀了她。他们跟上去，围在连昭懿的后面。等白骨兵守卫为连昭懿开了门，四皇叔递给她一个精致的食盒，还小心的嘱咐她：“懿儿，你要小心点呀。”

“吱……”第一道牢门，被打开了。白骨兵走了进去，先将第一道牢门“啪”一声地关上了，再拿出被磨得发亮的钥匙，准备打开第二道牢门，瞬时就把他们都隔在了牢房外头。“一定要小心点呀！”

四皇叔担心地喊。门慢慢被打开，从透出来的微光中，隐隐约约地看到有个人在跪着。“禀彦王妃，她就在里面。”

白骨兵说。连昭懿在衣袖里藏好银钗，然后提着食盒阔步走进去，也不在意那白骨兵又重新锁上门，将她们关在了一处。滴答……滴答……水滴声响彻了整个牢房。与其说是一个牢房，还不如说是一个大山洞，这里面地方空阔、墙壁潮湿、气味难闻，还有些小东西不断在地上爬来爬去。“你来了？”

山洞里响起了一个声音，有气无力又渗人得很。连昭懿的鞋子和裙摆，都被地上的积水沾湿了，有些难受。武素欣的双手被长长的铁锁链反绑着，栓在洞壁上，整个人只能跪在地上、身子佝偻着，姿态像是一只随时随地就要准备死去的老狗，不过这应该是让她最好受的状态了。连昭懿也不惺惺作态，开门见山地说：“武侧妃想要对我说什么？”

。她抬起头，用一种看笑话的眼神看着连昭懿。不知道为什么，她看起来反而有一种很决绝的气概，像是一名奔赴战场的将士……“看起来，他是真的把你护得好好的。你身上有股淡淡的血腥味，却没有药味，是他把自己身上的血沾到你身上了？对了，他还把自己穿的斗篷给你了？”

连昭懿把食盒放在脚边，然后蹲下，慢慢地打开了食盒。她翻开盖子，就看到两个白瓷杯子和一小白瓷瓶酒，透出沁人心脾的百花酒香。再下面一层是三个很小的碟子，碟子边缘有很好看的雕花，分别装了落花红烧肉、啊花里蒸菜、还有桂花炸丸子。最下面，是用一个稍大一点的碟子装着烤鸡腿和一小碗白饭。连昭懿都小心地一样一样地拿出来，端正地摆在武素欣面前。“云起湛，从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认识了，直到后来我真的嫁给了他，所有人都以为是命定的姻缘……可是，他一直都在找机会杀了我。”

“武侧妃，先吃点东西吧。”

“可我是杀手组织的代理人，他给的无论是荣华富贵还是杀机，都无福消受了！”

“你？和杀手组织?”“对呀，也许在你眼里，我这样的人根本什么都算不上。人人都说我疯了，只有我自己知道，想要从他们手中逃离，就只有这一个办法！”

“就是因为这样的理由，你才要杀我？”

连昭懿实在是好奇，好好的一个官家小姐，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听闻，洵国一年前有一户姓司的商贾人家，在一夜之间，全家上上下下六十几口的人，都被杀光了！杀人的凶犯，连孩童和古稀老人都不过放，连太后都下令要彻查，想必，这是你们的作为吧！”

“没错！”

“我不知道，你是受了谁的蛊惑，认为杀了我对你自己是一个解脱……”“死的那一家人……”“死的那一家人里，有一个是我很爱很爱的人。如果不是我执迷不悟，为了一己之私，培养了洵国最大的杀手组织，才让所有的罪业最后都报应在他的身上，是他替我承受了原本应该我要承受的祸果……”“所以？”

“我后悔了，也不想再为他们办事了，尽管王爷有劝过我，但我还是用了一个最蠢的办法去寻求解脱。未来的事，已经不是我能控制的了，你和王爷要记得，他们很多人从未真心忏悔过，只是现在需要他们隐藏自我……”“你以为自己死了，就能一了百了了？说不定，这朝中要参你父亲的本子都写好了，就等你去死了！”

“我父亲，他不是……”连昭懿倒是明白了，她要死，是自己求来的。以武素欣这副样子来看，估计在嫁进彦王府日子也很不好受，内心一直在望穿秋水地等待自己的那个他，可绝望的现实让她终于再也等不下去！“来吧，吃点东西。”

连昭懿夹了一筷子肉给她。她有气无力地张开嘴巴，然后慢慢的吃了下去，脸上划过一颗颗滚烫的泪珠。“这里也有王爷的心意在。”

她偷偷打开云起湛塞给她的布包，里面是一颗湛蓝色的药丸，然后就着饭菜让武素欣吃下去。连昭懿一口一口喂着，心想这个下场对她而言，也已经足够了。“王爷和我，也只能做到这份上了。”

说完，连昭懿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