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那道黑影顺着墙角摸索，鬼鬼祟祟来到房前。他东张西望，停留了片刻，便靠近窗户偷听里面动静。他在每个窗户前停留了约莫十来分钟，随后，走到杂物间前徘徊。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串物件，借着月光翻找。很快，他轻而易举就打开了杂物间门锁，进到杂物间，火光摇晃，搜寻许久却两手空空，无有收获。说来奇怪，他出来时还不忘锁门。

接着，他如法炮制，又进了另一个杂物间，仍然一无所获。出门上锁后，他转身蹲在办公室墙边吸了一根烟才慢慢离开。

翻墙出去的时候，那道黑影显得笨拙不堪，险些摔下墙头，一连几次都没能成功。他休息了一会，最后找了一根木头放在围墙角落借力才勉强骑坐上墙头。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骑墙爬行了十几米，找到放在墙外的梯子，迅速顺梯而下。他蹲在墙根，再次点燃一根香烟。

这不像是小偷，更不像惯犯，他不但什么也没有拿，而且不紧不慢扛着梯子缓步而行，直到身影消失在黑夜之中。

技术员和资料员住在工棚。后半夜技术员想要上厕，还没来及开灯，就听见外面有动静，他胆小没敢声张，悄悄从窗户看去黑灯瞎火中隐约有个人影在工地转悠，甚是渗人。

他早上检查发现地上有脚印，墙角靠了一根木头，墙头也有翻墙留下的痕迹。巡检员也断定是进贼了，万幸的是没有丢任何东西。

二位临时负责人随时都有被调回的可能，因此，急于想说明情况。他们的台词，理由，甚至说话方式都准备的无可挑剔，没成想被一个贼破坏了节奏。

工地进贼这件事情不大不小，如何处置成了麻烦。上报公司，肯定不行，这点小事都上报，一定被人看不起，不上报，万一出事，怎么能承担起呢。

思量再三，翟忠博提议先让程开虎在村里弄条狗放在工地，如果继续闹贼，不要犹豫，直接上报公司，让公司派保安过来。

一个是工地养条狗，二就是要保证安全，让大家晚上放一根棍子在身边防身，一旦和贼遭遇不要硬拼。听完提议，左恩费觉得这样可行，毕竟工地没有什么值钱东西，工地进贼不过是概率性问题。

说曹操，曹操就到。左恩费刚放下茶杯，程开虎就进来了，他的脚似乎有点跛，老熟人见面没有了之前的寒暄，倒是多了一些趣味，也许是酒的功劳。翟忠博让资料搬了一把凳子。程开虎坐下后掏出香烟，一人一根，顿时房间内人间烟火极其旺盛。

翟忠博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什么事说吧。

我没事，就是找你们闲聊来了。

真没事？

真没有。

你的脚怎么回事？怎么看着一瘸一拐。

别提了，昨天不是喝酒了吗，不小心把脚给扭了，没事不要紧。

三个人闲聊半天，程开虎还是对野地飙车一事耿耿于怀，两位主管一再坚称，纯粹是喝醉酒，寻求刺激而已，别无他意。

翟忠博告诉程开虎，工地闹贼了，问他能不能在村里弄条狗放在工地。坦然一笑，程开虎表示小事一桩而已，下午就能办到。

工地厨房早已落成。厨师也是附近的村民兼职，工地刚开工厨师就在这里，以前在露天厨房做饭就很可口，进了正儿八经的厨房更是色香味俱全。

中午，程开虎要请吃饭，两位主管却要留他在工地吃饭。程开虎说了一句：盛情之下，却之不恭，便不再客气。吃完饭，聊了一会，程开虎就回村了，下午他牵着一条狼狗送到了工地。

交代了狗的脾气和饮食习惯，程开虎就走了。二位临时负责人屁颠屁颠安顿狗去了，他们搭建了狗窝，置办了狗食碗，拴好狗绳，安排好伙食圆满完成任务后，如愿得到了赞赏。

工地仍然没有具体安排，目前来看和养老院没有什么两样，工作都是自行安排，作息时间和公司一致。

下班后，两位主管闲来无事在房间听收音机，二位临时负责人不请自来，他们先是一阵夸赞，之后对工作夸夸而谈，最后声明了对公司的忠心。

听完他们的演讲，两位主管面面相觑不知所云。

翟忠博呵呵笑道：大家都是同僚有什么就直说，不必云里雾里。

闻听此言，二位临时负责人只好讲出实情，同时也说了许多不如意，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他们始终只强调个人原因。

总之，由于各种自身原因他们不能回公司，想继续留在这里。他们愿意为新分公司建设尽绵薄之力。

翟忠博苦笑道：我们上不能自保，还有什么能力帮你们呢？

翟主管，你们就不要推辞了，看在同僚一场，无论如何帮帮忙吧，公司如此器重你们，怎么不能自保，不敢说你们能呼风唤雨，最起码公司是言听计从，这，这大家都看在眼里你们就不要推辞了，大恩不言谢，帮一帮我们吧！

长叹一声后翟忠博道：你们的苦衷给公司说，公司会想办法解决的，就别让我们为难了。确实帮不了。

左恩费站起，原地走了几圈，手托下巴道：你们来公司多久了。

嗯，快六年了。

在公司什么职务。

以前我们都是车间主任，后来我是维修班长，他是采购，现在都在人事部打杂，听说回公司就要跑市场了。

哎！理解！理解！左恩费手撑桌面，低头思索片刻，接着他抬起头看了看翟忠博，回首道：我问你们个事，如果我想要申请一笔费用，但不用于工程如何解决呢？

好办呀！都是为公司服务吗，有什么不能办，咱们的一切都是为了公司。

先别咱们，具体说说怎么办，越具体约好。

是这样啊！你看！衙门老爷要换轿子，衙役要补官服，师爷要涨俸禄，修缮衙堂，改善伙食，样样都能报，咱也一样呀！考察市场，疏通关系，调养身体，置办工具，安全装备，临时工工资，水，电，包括今天那条狗的衣食住行，生老病死，等等都可以报。

公司就那么容易相信？

哎！这个你就不懂了，咱拿票据说话吗。

票据？

你真不懂？

受教了，真不懂。

左恩费觉得很好笑，愣是忍住没笑，想不到他对此事这般精通，他们究竟有没有花过心思，难道真研究过？还是与生俱来？

左恩费只不过想申请些费用坐坐过山车，还不能急于相信眼前的同僚，但同僚也够坦诚，想来确实好笑。

一番高谈阔论，屋内鸦雀无声，左恩费接过前面话题道：你们想留下容我们两个商量商量，公司未必听我们的建议，你们也不要抱多大希望。

二位临时负责人告辞后彻夜难眠，他们后悔说了不该说的话，搞不好就此会断送前程，人说三思而后行，说话前最好先深思熟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