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阴暗的天笼罩着整个城市。放在小桌上的手机“滴滴”的响了起来，沈清川揉了揉“突突”跳的太阳穴缓了一下才接了电话，清冷的嗓音夹杂了几分沙哑。“喂？”

“沈清川？”

那头传来一个女声，似乎有些耳熟，沈清川搜刮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并没有从脑子里记起来是谁的声音。“喂，你好，请问这是沈清川的手机号吗？”

沈清川低咳一声应道：“是的，哪位？”

“沈清川，我是顾南杨啊。”

时隔多年又听到这个名字，让沈清川有些恍惚，“找我有什么事？”

“沈清川，你还记得小北吗？”

小北，全名黎小北。他怎么不记得，这个人从初中到大学，他的整个青春年少都和这个人在一起，最后却不欢而散，这一散就是快十二年，陡然又听到这个名字让沈清川有些猝不及防，心尖一颤。“有事？”

“小北在医院，沈清川，你去看看她吧。”

沈清川沉默良久，最后开口道：“顾南杨，我想你应该知道当初黎小北为什么和我分开，现在又何必联系我。”

电话那头传来低低的啜泣声，“小北真的没有多少时间了.....沈清川，你难道忘了小北当初为了你做的那些事吗？”

沈清川听着那头的哭声愣住了，“黎小北怎么了？”

“脑癌，小北现在已经没有几天了，全靠药和仪器吊着最后一口气，沈清川，算我求求你的，看在小北以前对你那么好的份上，你去看她最后一眼吧....”“你说什么？脑癌？”

“你忘了黎阿姨当初是怎么走的吗？小北比黎阿姨病发的更早.....”电话的最后沈清川听到那头传来一阵虚弱的难以捕捉的声音，却又那么熟悉，“是沈清川吗？”

沈清川手一抖挂了电话，呆呆的坐在沙发上望向窗外，窗外的雨已经下了很多天了，这座城市就是这样，一到梅雨季就是这样小雨下个不停。二楼传来一阵脚步声，沈清川转头就看到沈秋雨站在二楼扶手旁，定定的看着他。沈清川拿起桌上早已冷掉的水灌了一大口，躁动不安的内心才稍微平静下来，接着开口道：“妈，你多久起来的？”

“你电话响的时候我刚从卧室出来。”

“黎小北病了？”

沈清川点点头又摇摇头，然后疲惫的说道:“妈我再睡会，你和张姨一会吃饭不用等我了。”

沈秋雨嘱咐道：“别忘了吃药。”

吃了药沈清川睡的很快，却睡的并不沉，短短一个小时一个接一个的梦境困得他出不来。最后还是没关的窗户吹进来的冷风把他给冻醒了，看了眼手机，上面显示早上八点零五分，梦最后他的脑子里又响起了那个声音，“沈清川.....”沈清川心里绷着的那根弦“啪嗒”一声彻底断裂。抓起外套就跑下了楼，张姨端着砂锅粥正从厨房出来，叫了一声“少爷，什么事那么急啊，吃点东西吧。”

沈清川没有应，没来得及换鞋拿起玄关处的车钥匙就出了门。一手扶着方向盘，空着的另一只手拨出了刚才那个号码，响了一声就接了，对方仿佛也在等这个电话。“在哪？黎小北在哪个医院？”

“离你们家不远的那个市医院，到了给我打电话，我带你到病房去。”

沈清川连闯了几个红灯，他始终不愿相信这么多年的重逢会是在医院，而他时常会想起的那个人此刻正奄奄一息的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了各种仪器管子。脸色尽是不正常的蜡黄，带着一丝惨白，眼眶凹陷，眼睛又有些浮肿，此刻正半睁着，嘴角不受控制的流出来涎水，还有因为化疗早已掉光的头发。安静的病房里似乎只能听到他自己心跳声，床上的人看着没有一丝生气，要不是一旁的机器还在运作，他都要以为这个人已经......“黎小北？”

再次听到这个熟悉到有些陌生的声音，让黎小北以为自己在做梦，她有些费力的想要睁开眼，可无论怎么做都只睁开了一条缝。顾南杨红着眼退到了门外，轻轻的关上了门，他们现在或许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来给这空白的十二年画上一个句号。黎小北张了张嘴，气若游丝的叫出了那个让她念了这么多年的名字，“沈清川.....你来了。”

心里想了好多的话让黎小北有些不知从何说起，她有些害怕见到沈清川，更怕自己在最后的时间里见不到他。“十二年了...沈清川，你还恨我吗？我也不想扰乱你的平静的，但你看到了，我.....没几天了，让我最后再看看你吧。”

一滴冰凉的泪滑落，滴在沈清川的手腕上，让他心下一紧，他印象中的黎小北不是这样的，他记得黎小北永远都是一副对谁都漠不关心的样子，但又极其心软的，他的人生如果没有黎小北那么他也不可能像现在这么....正常。再次看到自己年少时便一直放在心底的人，两人都只觉恍若隔世，仿佛这十二年的光阴只是眨眼间就过了，闭眼的时候还是十二年前的冬天，再次睁眼就已经是十二年后的初夏了。“我来了，小北，是我来迟了，是我迟了....”沈清川红了眼，在生离死别的面前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不得不承认时间是一剂良药，他和黎小北的恩怨在这十二年的时间早已化开了，只是或许他自己都没发现。“沈清川.....对不起，那个冬天，那个新年，是我错了，我不该的....”沈清川摇着头，抓着黎小北枯瘦的手，“不，别说了别说了....”“离开你后我本以为我会释然，我会过的很好，可并没有.....这些年我一个人走了许多地方，但我的心里始终是空的，仿佛缺了一块，后来我又想，要是那一年我没有和你分开多好，我再勇敢一点多好.....但又觉得你和我这种人在一起，才是真的耽误你了，你现在的成果看来我的选择并没有错。”

“你总是这样，不留退路的规划自己的人生，总是为别人着想，你有没有问我想不想要你给我的一切啊....你知不知道我一个人守着没有你的屋子有多难熬.....”黎小北轻笑一声，费力的抬手摸着沈清川的侧脸，“沈清川，你的前途是明亮的知道吗？你妈妈说的没错，这次我是真的要走了。”

黎小北说话似乎都有些费劲，喘了几口气又开口道：“最后拜托你一件事可以吗？”

沈清川抓着黎小北有些无力的手一如从前那般开口道：“都答应你，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沈清川，你替我去看看这人间吧，我的世界太黑暗了，没有一丝光亮，我太累了，这趟车我先下了。”

脸上的手无力的垂在了病床边，插在黎小北身上的生命仪机器长长的“哔”了一声。病房里霎时一片静谧，沈清川只能听到自己低低的啜泣声。黎小北半眯的眼睛看到天花板刺眼的白炽灯，接着又听到一阵不怎么真切的医生说准备抢救的声音，到最后的最后一切都化为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