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顾迦洛的心理医生。她保养得很好，看上去三十多岁，但实际年龄更大。明明和宛嫆算是同辈，可举手投足、一言一行都更贴近年轻人。宛嫆眉头不展地问徐慧，“我现在能进去看看她么。”

徐慧面露为难，犹豫再三后，照实说道。“顾小姐现在还没有冷静下来，她给自己创设了一个安全舒适的心理环境，任何人忽然闯入，都会让她变得更加焦躁。“您进去也帮不了她，不如先交给我。”

沈律原本也想进去看看顾迦洛，听徐慧这么说，便只能作罢。和宛嫆说完该说的后，徐慧才转而看向沈律。她的态度还算尊敬，不紧不慢地提议他。“沈先生，你跟顾小姐说的那些，她已经告诉我了。“其实我也明白你的心情，但有些话很容易刺激到顾小姐，希望你能够有些分寸。”

徐慧这话多少夹杂着对沈律的不满和埋怨，不过这也无可厚非。沈律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既然留在这儿也无济于事，宛嫆就要先回去。然而，沈律却坚持要守在这儿。徐慧关心道。“沈先生，你明天应该还有工作吧？我这儿可没有多余的床位，只怕你休息不好。”

沈律倒是不在意这些。若是实在太困，他趴在桌上也能睡。更何况，他心里想着顾迦洛，根本一点困意都没有。他一再坚持，徐慧也就不好再拒绝。见沈律如此在意洛洛，宛嫆离开前还多看了他一眼。而他说的有关当年那件事的推测，也已经引起了她的重视。……徐慧回到诊疗室内，看到一地的狼藉。短短几分钟，顾迦洛就把玩偶给拆了。里面的棉絮飞得到处都是。她还觉得不过瘾，继续去拆别的玩偶。徐慧没有阻止她，一脸温柔地看着。关上门后，这屋里就剩下她们两个。她不知道从哪儿搬出一个画架，将纸张铺在画板上扣住，然后再将画板固定在画架上。“洛洛，我们画画吧，你不是最喜欢画画吗？”

徐慧出声后，正盘腿坐在沙发上拆东西的顾迦洛停了下来。后者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漂亮澄澈，仿佛不谙世事的孩童。但这只是表象。沙发边都是四分五裂的玩偶，她手里那个的头已经快被扯掉，堪堪靠着一点布料挂在那儿。孩童的状态是最舒服的。因为那意味着她想做就做什么。徐慧用画来诱她，她也不感兴趣，继续发泄式的掰扯那些玩偶。她眼神涣散，如同失智。可她说出来的话却是清醒的。“徐医生，我好喜欢你这里的玩偶。“顾爸爸以前送过我好多。“第一天上小学的时候，我很害怕，就偷偷往书包里塞了个娃娃……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喜欢我。“可能是因为我什么都做不好吧。“班上那个最漂亮的女生尤其讨厌我，她说我是笨蛋，说我是小巫女。“她肚子痛、头痛、感冒发烧，就说是我咒她。“那天，她带了把剪刀，要剪我的头发。“没有人帮我，我躲在桌子下面，只知道哭……“我抱着桌腿，她没办法将我拖出去，就拿我的娃娃撒气。“我看到她剪掉娃娃的头发，又将它的胳膊扯断，看到她用剪刀戳娃娃的肚子……其他人都在拍手叫好，因为他们觉得，那个娃娃是恐怖娃娃，是我诅咒别人的工具。”

徐慧非常具有同理心。她走过去，轻轻抱住顾迦洛。“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洛洛长大了，能保护好自己的娃娃。”

然而，怀中的人突然推开她，大声笑起来。她笑得眼泛泪花，笑得瘆人。“哈哈哈……保护……我能保护得了谁？“那时我躲在桌子底下，眼睁睁看着别人伤害我的娃娃，后来我躲在箱子里，看着别人伤害顾爸爸……我好怕啊！”

她说着害怕，表情却十分病态。而后，当着徐慧的面，她将那玩偶的头彻底扯了下来。眼神中的狠意，令徐慧心头发颤。“洛洛……”顾迦洛突然抱住她，紧张瑟缩。“徐医生，我好怕，我真的好怕啊……”这门的隔音效果很好，但沈律站在外面，还是依稀听到了顾迦洛的喊声。他看着眼前的门，好几次想要推门进去，想抱抱她，带她回家。但他帮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