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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燕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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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始终不得入眠的沈茹薇坐在客房一侧的小桌旁,手边放着那把横刀,手里则端着那幅展开的画卷,细细端详。“沈茹薇,沈浛瑛……”她念着题字与落款中那两个名字,眉头越发紧锁,“我究竟是谁?为何……”她话音未落,便又感到头顶一阵眩晕袭来,紧随而至的胀痛感令她不得不丢下画像,双手紧紧抱头,然而即便如此,这阵疼痛也不曾有丝毫减退,反而愈演愈烈。“呃——”沈茹薇本能发出一声闷哼,整个人便从椅子上跌落下去,半个身子栽倒在了地上,左额也刚好撞上了桌角。除了撞伤带来的疼痛,她恍惚间,却仿佛听到了刀锋从额角划过,皮开肉绽的声音。沈茹薇本能闭上眼,伸手捂住了额头,眼前却蓦地浮现出一个画面。那是一个雨夜,真实到她耳边都能清晰听见滂沱的雨声。除此之外,还有一队装载着满满货箱的车队,从眼前经过。她立刻伸出手去,那车队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足以照亮夜空的闪电,和轰隆不止的雷鸣,于是连脚下的地面也都跟着这电闪雷鸣发出了剧烈的震颤,还有无数空无一物的货箱,从天空中落下,每一个都在即将砸到她的时候,骤然消失。沈茹薇想要睁开眼睛,却又因更为剧烈的头疼,蜷缩起了身子,渐渐晕厥过去。仿佛并未过去多久,梦里的那场雨终于停了下来,那棵曾出现在她幻象中的樱花树也在她眼前开始生长,转眼间便从盛开到枯萎,再到落尽了叶子,覆上厚厚的白雪。舞剑的女人仍旧在那儿,只是静静站着,脸色苍白。“师父?”

沈茹薇在梦里发出一声呼喊,然而再度伸出手去,画面却又一次消失了。这一回,她就像是落入了无底的深渊,周遭只有一片黑暗。梦里的她,忽然抬足狂奔。本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蓦地染上绚烂的色彩,如走马观灯,她看到了许多让她几欲张口呼出名字的面容,但这一切都很快被收入画卷,随后,一星火苗落在画卷一角,燎过卷中斑斓色彩,顿成火海。沈茹薇摔倒在这一片火海之中,任她如何挣扎也爬不起来。恍惚许久,她又听见了雨声,这其中还夹杂着一声清脆——那是兵刃落地的声音。她看见了那把横刀,也立刻想起了它的名字。照雪。如幕的细雨被刀锋生生撕裂,许多熟悉的脸孔也蓦地变得狰狞,叶枫、方铮旭,还有……只存于画像之中,黑白写意出轮廓的白煜。而这一刻,头疼的感受比任何时候都要剧烈。沈茹薇大呼一声惊醒,适才发觉自己已出了满身的冷汗。窗外的天色,仍旧沉浸在一片黑暗当中。风吹得树叶飒飒作响,偶尔停下一阵,而片刻之后,又会重新响起。沈茹薇望向窗外,嘴唇微微抽动了起来。一时之间,许多回忆涌入脑海,就像窗外的风,如出一辙,都是这样断断续续,永远不得停歇。她略一思索,起身拿起了被她放在桌角的照雪。走到树下时,一片只剩了一半的残叶,从树上落下,从她眼前飘过,在这一刻,女子明丽的眸子里,蓦地闪现出一抹锋芒。于是她伸出手,将那落叶接下,轻轻抛了出去,随即拾起一截树枝,挺刺而出,正点中那残叶中心,随着一声极其细微的声响落定,那一片残叶,也自被那截树枝点中之处向四周裂开,崩碎成灰,随着肆意风散去,无影无踪。她抛下手里的枯枝,将未出鞘的照雪横在眼前,伫立良久,方轻轻拔出寸余。寒光蓦地映上女子清丽的面颊。只见这刀身光泽如新,似乎在不久前才被擦拭过。沈茹薇的头又开始疼了,脑海中涌出些新的片段,呼之欲出,却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封堵在了深处,总也挣不脱。手里横刀出鞘,如同裹挟着尘封千载的霜雪,当中寒意凛冽,几乎要将这夜里的风也生生撕作两半。她听着耳边越发凄厉的风声,凭着那些残存的记忆,渐渐演练出一套招式。再重复一遍,又一遍。“穿云、破月、凝光、撼魄……瞑苍——”沈茹薇闭目演练完这最后一式,缓缓睁开双眸,握着横刀的手,竟微微有些颤抖,她终于想起了孤城派这套完整的藏锋剑诀。头顶的云雾渐渐变得浓郁,将一弯闲月隐于其中,这个时候,沈茹薇竟蓦地嗅到一丝杀意。她回过头去,望着那名立在她身后的中年男子,柔婉的眉目间,登时添上一丝戒意。“你不认得我,我却认得你。”

方铮旭目光阴郁,死死盯着她手中的照雪,半晌,哑然失笑,“原来如此……我明白了,终于明白了……”“这么说来,你从前也见过我了?”

沈茹薇感慨似的一笑,“机关算尽,却也免不了落得如此地步。”

“狂妄至极!”

方铮旭手中长剑出鞘后轻轻一抖,便即指向了她后心,“沈姑娘,得罪了。”

“哦?”

沈茹薇唇角微微勾起,笑得分外轻松。转瞬之间,方铮旭手中长剑指向之处已变得空荡荡——沈茹薇已旋身而起,衣袂翻飞,在他身后堪堪落地,稳住脚步。方铮旭愕然,却只听得她清越动听的嗓子,缓缓吐出几个字:“这般迫不及待,可是已走投无路了?”

方铮旭被她这一句话将怒火点燃,立时回身出剑,月光洒在剑身,映出沈茹薇明媚的笑颜,竟如给他当头泼下一盆凉水,惊得他拿剑的手,剧烈一颤。曾经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家的女儿,如今竟已出落成这般。有些陌生,也让他分外恐惧。沈茹薇手中横刀,名作照雪,那锋刃的光芒像极了曾经断在奎木狼身中的那把清霜,刀身借着零落的月光相衬,皓如霜雪,平白生出的凉意仿佛将暖春的夜风撕开了一道裂口,将刀身重新锻造,化作追魂夺魄的利刃,尚未递出,便让方铮旭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然被这锋芒一分为二。这厮下意识后退,却发觉那刀光已到了面门,原本和缓的风也都跟着呼啸起来,不过三尺余长的刀锋,竟像是张开血盆大口的混沌巨兽,几可吞天。顷刻之间,周遭便已寻不到半寸退路。这丫头,竟还是深藏不露?此番失忆,仿佛促成了沈茹薇自身武学更深的领悟。她得荆夜兰亲身传授,内力原就深厚,虽记不得过去的刀法,却仍旧能极好地将藏锋剑诀,糅合在这刀意之中。那一瞬,若累卵之危,生死悬于旦夕。可沈茹薇的刀,却蓦地停在了半空中。与此同时,方铮旭也重重跪坐在地,猛地呕出一口血来。“你本就有内伤在身,”沈茹薇颇为不解,“强弩之末,还如此挣扎,你缺几个替死鬼?”

方铮旭抬头望了她一眼,眼底满是还未来得及收起的恐惧之色……天,终于亮了。沈茹薇一早便去往飞云居一行所在住处,未免被人发觉,便索性翻墙而入,可当她到达萧璧凌卧房所在的院落内时,却听到屋内传出激烈的争吵声。“你要是喜欢,就再去生个儿子将各大门派的姑娘都娶个遍,总之我与萧清瑜二人,一个比一个不成气候,这种事情,我爹定是不会介意的。”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可是你娘!”

与萧璧凌争执之人,应当就是陈梦瑶了,这歇斯底里的女声听起来,还真是有些可怕。也难怪会有当年的疯狂行径,导致萧璧凌会有了这般爱逃避是非的习惯。“母亲,”这话听起来似乎是来自于萧清玦,“您一大早便让我过来,竟只是为了劝清琰与庄姑娘成婚?”

“不然呢?萧清瑜回来了,这逆子身子又弱,若无子嗣,他日飞云居必落入人手!”

陈梦瑶气急败坏道。“可父亲本就在怀疑你,难道您希望当年的事,在清琰身上又重演一遍吗?”

萧清玦耐心相劝,“加之清琰回到齐州前,本就被许多琐事缠身,如今尚未理清头绪,便又要他去管终身大事,想必也是分身乏术,为何不让他先解决这一切,再去商议其他?如此一来,倒也免得让父亲有所顾虑。”

“那方铮旭不是已经失踪了吗?还能搅和出什么?”

陈梦瑶骂道,“莫不是说这不肖子从外面拖回来那堆破铜烂铁?成天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东西,还能指望些什么?”

“母亲,您……”萧清玦似已哑口无言,话到一半便戛然而止。“说够了吗?”

屋内又传出了萧璧凌冷漠的话音,“您要是还没说够,我大可陪您去父亲面前,再听您说一遍。”

此话当中全是敬词,听着颇为生分,随后,她便看见陈梦瑶气急败坏摔门而出,很快便转入别苑,不见踪影。萧璧凌伤势尚未痊愈,仍在卧榻休养生息,陈梦瑶许是吓坏了,生怕他再出事,便从昨夜开始,一直守在他身旁照料。可这在萧璧凌看来并非关爱,反倒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在过去的很多年里,他也不是不曾幻想过这样的情形,他十分清楚,在他离开襄州的这十几年间,陈梦瑶始终都铆足了精力,挖空心思在寻找自己。可这种守护,是否还是他人口中常道的至深母爱,至性亲情?这一切他曾渴望期待,却又一次又一次自己否决了一切。今日一早,陈梦瑶便亲自下厨炖了鸡汤给萧璧凌送来,还叫上了萧清玦,说是有事商议,可谁知到了房中,凳子都没坐热,便按捺不住絮叨起了她心心念念已久的,与六合门联姻之事。于是,才有了方才那一场争吵。萧清玦也无意面对这些令他猝不及防的琐碎,他见母亲离开之后,胞弟仍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一时之间,只觉得内心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伤感来。“大哥……”萧璧凌看出了长兄的心思,不觉心生疚意,便忙坐直了身子,正要翻身下榻,却被萧清玦伸手按住了肩头。“你大概是飞云居这百年来的子孙里,最由着性子胡来的一个了。”

萧清玦长叹道,“不过这样也好。”

“好什么?”

萧璧凌苦笑道,“成日鸡飞狗跳,这种家,不待也罢。”

“有些事情,我一直都想问你。”

萧清玦沉敛眸光,道,“你自可将这个所谓的家视作庇佑之所,可父亲的性子你应当也清楚,若是飞云居的清誉因你受损。他未必不会再次将你出逐。”

“求之不得。”

萧璧凌漫不经心道。“不过,但若有其他需要,只要为兄帮得上的,也定当尽力而为。”

萧清玦道。“不论是方铮旭,还是那个想要让他做这替罪羊的幕后主使,想必都不会愿意得罪父亲,”萧璧凌蹙眉,若有所思道,“棘手的不是他们,而是夜罗刹。”

“你那把剑,打算怎么办?”

萧清玦问道。“我这几天才想起来,曾经在一片竹林外偶遇一位在机关上颇有造诣的前辈,也许她会有办法拆解。”

萧璧凌道,“这里……少我几日,不会有影响吧?”

“你只要不担心萧清瑜会有何动作,便不会再有其他的事。”

“那就这么办了。”

萧璧凌抬眼望向兄长,展颜一笑。萧清玦只是无奈摇头,亦转身走出门去。等长兄走远,萧璧凌便一手端起陈梦瑶拿来的碗鸡汤闻了闻,眼波微微颤动,紧跟着,便直接扬起手来,连汤带碗丢出窗外。“我说萧大侠,这么好的鸡汤也要浪费,可是有人给你下毒了不成?”

听到这个声音,萧璧凌的身子蓦地便僵住了。“这是睡了?”

沈茹薇从窗口探进一个头来,盈盈笑道。“你怎么……不,你都想起来了?”

萧璧凌大喜。沈茹薇不言,即刻翻窗进屋走到卧榻前,却在走近之后,原本盈满笑意的眸子,渐渐染上忧色。半晌,她缓缓伸出手去,将萧璧凌额前垂落的碎发捋平,用有些沙哑的话音说道:“你憔悴了好多啊……”话音未落,她便被他拥入怀中。“我推翻过无数次自己的怀疑,可最终还是猜对了。”

萧璧凌将她搂在怀中,不愿松手,“真是万幸,让我看到了那幅画像。”

“那是姐姐送给我的,我从前也去山庄里寻过,却并未找见。”

沈茹薇柔声道,“你是怎么找到的?”

“许是被那姓叶的给收起来了,真是会找麻烦。”

萧璧凌忍不住骂道。他曾设想过千万种重逢之景,唯独没有一个画面会是如今这般。但这令他魂牵梦萦之人,总算是回来了。“不提这个,”沈茹薇从他怀中挣脱出来,道,“你的伤可还好?萧夫人送来的那碗鸡汤,为何不喝啊?”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萧璧凌叹道,“既然你都想了起来,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想什么呢?”

沈茹薇莞尔,却很快又对他翻了个白眼,道,“就你如今这般伤势,根本不能与人动手,我才保护不了你。”

“可是……”“没什么可是,你就给我好好待在家里,你的伤是因两股不同内力冲突而起,在尚未找到扶风阁密室里那半章心法的另外一半之前,只有你那个通晓各派武学典籍的大哥有本事保你。”

萧璧凌听着这话,颇为懊恼,只能摇了摇头。“刚才听你大哥说,你的佩剑,还在那具钢骨之中?”

她朝屋里扫视了几眼,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萧璧凌点头。“你倒是说说,你几时遇见过你口中所谓的……机关大师?”

沈茹薇歪着头,笑问道。“我没同你说过吗?”

萧璧凌一愣。沈茹薇摇了摇头。“你也有事瞒着我,所以刚好扯平了。”

萧璧凌挑眉道,“怎么样,你可有办法,拆解那具钢骨?”

“我以前倒是看过父亲的一些机关图谱,不过在偃术一道上,我可是远远不及我二姐,只能试试看了。”

萧璧凌听罢,点头起身披上外袍,拉上她便往门外走。“你真要我拆?”

沈茹薇愣道。“看看又何妨?”

萧璧凌笑道。由于此间事务众多,飞云居的人手多半都萧元祺调了去,说到底,萧元祺对萧璧凌根本就不信任,只觉得这小子身为他的儿子,若是连自保之力也无,管不管也都没什么用了。玄苍与那半副精钢骷髅,就放在后院里一间闲置的屋内,萧璧凌本以为他拆了夜罗刹的东西,他们总会有所行动,可谁知道过来这么多天,居然半个鬼影都没出现过。萧璧凌与沈茹薇二人走到了那间屋外,却听到屋内传出轻微的响动,本以为是那钢骨之间,齿轮旋转摩擦的声音,可推门一瞧,却看见了一个头戴幕篱的人蹲在地上,正在拨弄着那具钢骨间的齿轮。“什么人……”沈茹薇眉心一蹙,却发觉对方根本毫无战意。“敢问阁下是几时进来的?”

萧璧凌此时尚不可催动内力,形同废人,当然也不会同此人动武。可他还是本能上前一步,将沈茹薇护在了身后。那人不言,却收回了正在拨弄钢骨上头那几个齿轮的手,缓缓站起身来,把手伸向萧璧凌,竖起一根食指,轻轻摇了摇。那幕篱的垂幕太长,一直垂到那人胸下,此人的手指又十分纤长,因此且不论他是谁,是男是女都难以分辨,不过看他个头生得高大,多半是个男人。“莫非,阁下会拆解这具偃甲?”

萧璧凌平静问道。那蒙面人摇了摇头,却伸手把那具钢骨拎了起来。“且慢,”沈茹薇拨开萧璧凌拦着她的手,将照雪横在那人跟前,“一声不吭便要把别人的东西带走,是否太没有礼数了?”

那人听了这话,定定看了沈茹薇一会儿,却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小丫头,”这男人故意捏着嗓子说话,“别人家的东西,你掺和个什么劲呢?”

“可是,这也不是你的,不是吗?”

沈茹薇眨了眨眼,似乎一点也不生气。“真是可怜,”那人仍旧捏着嗓子,道,“萧二公子,你的身边几时断过女人?你那些风流韵事,这丫头只怕还不知道吧?”

沈茹薇仍旧不与他动气,而是直接拔刀出鞘。“有理便说理,没理只管出手便是,”沈茹薇道,“何必阴阳怪气说着这些无聊的东西?我便不信,今日我拦不住你。”

那人没再说话,而是定定看着她的刀出神,片刻之后,突然便狂笑起来。“有趣,真是有趣,同一把刀的主人,竟有着两张脸,”那人笑声始终不断,“只可惜,这把玄苍剑,有些拿着,不配。”

“何以见得?”

萧璧凌听他说出玄苍之名后,暗暗吃了一惊。“不配便是不配,你没有配得起这剑的风骨。”

那人说着,便将提着那具钢骨的手往身后一藏,冲沈茹薇道,“小丫头,这个男人如此无趣,你看上了他什么?”

“你认得我的刀,也认得这把剑,”沈茹薇深吸一口气,眼中满是疑惑,“你是谁?”

那人摇头,并不说话。沈茹薇已不愿再同他扯皮,当下便抢上前去,欲夺下那具钢骨,岂知这厮竟把这钢骨当做兵器,将这玩意儿翻转过来,使玄苍剑锋对准她眉心,蓦地向前一抛。“当心!”

萧璧凌连忙将沈茹薇拉入怀中,向一旁闪避开来,却见那蒙面人已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老萧你看!”

沈茹薇指着被那人丢弃在地上的钢骨,插在其中的玄苍,竟已不翼而飞,留下的只有空缺处被拆散的齿轮,落了一地。“他还真能拆解这东西?”

萧璧凌不觉眉心一紧,“茹薇,你还记得那本手记上提到的几个名字吗?”

“你是说……你舅娘的同门?可那些人里,只有两个男人……”沈茹薇道,“一个身份不明的小师弟,还有便是……”“顾莲笙?”

会是谁呢?以这师兄弟姐妹几人的姓名推算,那个小师弟,很可能便是已经过世的沈肇峰,所以青婵门下的男弟子,便只剩下一人。而在这时,守在院外的人听到动静,都朝这边赶了过来。“跟我来。”

萧璧凌见沈茹薇回头张望,便立刻牵过她的手,朝着另一个没人的方向跑去。“你这是要带我去哪?”

沈茹薇看着自己与萧璧凌十指紧扣的手,只觉得他手心温度,是她所出乎意料的凉。二人一先一后翻过院墙,沐着暖春的微风,经过无人的小巷子,径自跑去了一条小河边。“只是想与你独处罢了。”

萧璧凌仿佛并不在乎玄苍剑被人夺去之事,而是让重逢的喜悦盖过了一切。细想从相识至今的种种经历,他们谈论的话题,绝大多数时候都只停留在探寻那些陈年旧事的细枝末节上。哪怕是今日沈茹薇刚刚恢复记忆,也绕不开新一轮的谜题。“想不到都这么大了,还要做这种翻墙溜走的事。”

沈茹薇理了理裙摆,便在河堤上坐了下来。“我也这么干过,但从未成功。”

萧璧凌在她身旁坐下,道,“那时候,陈家内院到处都是我打不开的机关,根本就是插翅难飞。”

“那你可比我倒霉多了,”沈茹薇有些同情地望着他道,“虽说我爹也是个中高手,却从未想过,要用机关把我和姐姐困起来。不过那时候,我也是弱不禁风的,我娘也成天闲着没事,净想着看住我,所以统共也没成功过几回。”

同样是被深院高墙约束过童稚时光。或许,正是这样的经历,才会造就两个如此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人。一个在道德伦常的苛求下,越发叛逆,而另一个,却几乎被母亲的厚望,压断了最后的气息。一个贪恋着对方的温厚,而另一个,却向往着自己始终学不来的坚韧。“原本我是打算向你辞行的,因为我曾答应过师父一件事,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沈茹薇拉过萧璧凌依旧与她十指紧扣,却怎么也捂不暖的手,将笑容悉数收敛,道,“可你能不能够告诉我,这代表着什么?”

萧璧凌不觉一愣。“我记得,你这底子原是好的,”沈茹薇眸光渐露忧色,“可从我认识你开始,你已伤过无数次,几乎不曾有过什么时候,能够完好无损站在我面前……即使不论那些外伤,可你体内这两股相冲的内力,难道永远都不会有化解之法了吗?”

萧璧凌耸了耸肩,道。“你答应我,”沈茹薇略一沉吟,道,“在我回来之前,无论如何都不许与人交手。”

“你独自去,可会有危险?”

“那人是我师伯,你大可放心。”

沈茹薇微笑道。“你既是孤城派的弟子……”萧璧凌眉心一蹙,“难怪,沈轩同那盒子被人争抢之时,你皆与程若欢在一处。”

沈茹薇略一点头,却狡黠一笑,道:“吃醋啦?”

萧璧凌既不否认,也不承认。“你说白煜是你师伯,那么你的师父,应当就是荆夜兰了?”

萧璧凌见她点头,不觉蹙眉道,“可白煜不是已经死了吗?”

“我听说,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沈茹薇有些调皮地眨了眨眼,道,“不过临行之前,我想送你一件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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