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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书·她骑白驹问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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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铃木美术馆一层的洗手间。柯南用麻··醉··枪对准了眼前的“工藤新一”,警惕地盯着对方,而新一则很淡定地抽出一支手机,拨了个号码。对于他这副不紧不慢毫无压力的做派,柯南很是不爽。“怪盗基德!”

“哦呀~柯南小弟,你不是很崇拜我吗,怎么这次我回来你好像不喜欢我?”

“你少装蒜了!你也就只能骗过别人了,眼下你已经无处可逃了。”

“哦?我今天白天可是和目暮警部一直在一起啊?”

“虽然不知道你在耍什么诡计,但是宴会那天晚上你故意接近我们,为的就是今天的机会!这颗钻石不会交给你的!”

“宴会?你凭什么肯定我不是工藤新一?”

柯南梗了一下,心里暗道这怪盗基德的脑壳坏掉了吗?他怎么知道?当然是因为他才是真正的工藤新一啊!“你装什么傻,工藤新一根本不可能出现!因为我—”不等他说完,眼前的人忽然迅速靠近,伸出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他脸上的笑容异常诡谲。柯南几乎时一瞬间就毛骨悚然了,这令人战栗的气息如此熟悉,以至于他立刻就明白了眼前的人不是基德。贝尔摩德!“工藤”另一手按掉电话,笑眯眯地开口,发出的却是女人慵懒魅惑的声音,“说到这里就可以了,小孩子说的话太多可是会被惩罚的。”

“你不是基德,那谁是基德?”

问出口的同时,瞬间一个想法如同闪电击中了他——如果说今天突然出现的工藤新一是贝尔摩德,而她并不知道宴会和party的事情,那么只有一个人可以包庇她——兰!只有一种可能,从今天早上开始,兰就是怪盗基德假扮的,所以她的手机分明开机却打不通,怪盗基德怕暴露所以预先将新一的电话放进了拒接名单。眼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失踪的新一身上,那个“兰”想要逃跑简直是易如反掌。柯南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是该先去追基德,还是专心对付眼前的千面魔女。像是看透了他的犹豫,贝尔摩德眼底闪过一抹近乎怜悯的暗芒,她扯掉脸上的面具,露出美丽的面庞。“我建议你不要在这里跟我耗时间,我可不是一个人来的。”

这话一出,柯南的犹豫尽数消散,他深深看了一眼贝尔摩德,扭头朝方才兰消失的地方跑去。贝尔摩德也收起了轻松的表情,眸光幽深。前天“工藤新一”重新出现,琴酒回到组织后,破天荒地复查了自己“解决”掉的麻烦。组织名单里已经确认工藤新一的死亡,可是那是雪莉改动的,虽然她本人也帮助掩盖了痕迹,但琴酒一定要寻根问底的话,还是很难瞒过去。就在她已经考虑该如何筹谋的时候,没料到琴酒直接联络了她一同来调查当年的高中生侦探是否真的死亡。贝尔摩德接到这个电话就猜到,他没有直接联络伏特加与基尔,八成与兰有关。为了防止这边的柯南暴露,她只能接下套话的工作,而琴酒去了顶楼。那怪盗基德并没有见过琴酒,万一真将他当成兰的普通朋友,说了不该说的话,柯南与雪莉也会有暴露的风险。她能做的已经做完了,其他的只能愿神保佑他的宠儿吧。“真是给人添麻烦。”

————————————————————————琴酒将手机丢进衣兜,贝尔摩德今晚的任务就是搞清楚前天晚上出现的究竟是已死的“工藤新一”还是怪盗基德。现在已经很清楚了,他枪口下的小鬼,和那个爱玩侦探游戏的死去的侦探一样愚蠢,假扮成死在他手下的亡魂大摇大摆出现。其实,今晚最好的选择是在不确定的时候,不要过多暴露在不知道组织的人面前,包括这大名鼎鼎的飞贼。可他发现无论工藤新一也好还是怪盗基德也罢,他们身上某种相似之处,让他很难克制汹涌的杀意。尤其是,前天夜里那一幕印入眼帘,他忽然意识到被他刻意忽略已久的事实。若知晓他做过的事情,以她的个性,会恨他吧?正当他思绪稍有飘忽,忽然身后穹顶的楼梯处,传来兰略带困意又疑惑不解的声音。“尤利安?新一?你们在做什么?”

琴酒下意识回头去看,却只看到一个空荡荡的楼梯,下一秒他就明白这是基德极其精湛的腹语,几乎让他模糊了音源方向。不等琴酒反应过来,基德早已抓住这一瞬的机会,向琴酒丢过去一样东西,琴酒下意识用手接住。借这个空档,基德利用锚勾枪迅速拉开两人的距离,抬手扔下两枚烟··雾··弹。趁着那危险的男人视线受阻,他急速掠到楼顶边缘,张开飞行翼并且打开腰间的一次性反冲装置,短短数秒他已经借由巨大反冲飞上高空。“那家伙到底招惹了什么样的人。”

即使已经进入他最安全的空中领域,怪盗基德也依旧后怕不已。此前他所遇到的人,无论是警方、白马探还是工藤新一,或与之斗智斗勇但是对方从不会抱有真正的杀意,即使是当年的斯考兵或是前段时间的麦考真的下了杀手,他也不曾感受今夜这种可怕的杀机。前者只不过是完成开枪的任务,而这个男人,却很享受绞杀的快感。烟雾渐渐散开,琴酒手中握着方才基德丢过来的东西,是一枚钥匙。他抬头望着已经飞出去一段距离的怪盗基德,快速忖及此刻楼下全是警察,这才缓缓放下手枪。他回头看向穹顶,方才基德指向的就是那里。琴酒收起枪向穹顶里的观星台走去,踏上了楼梯最后一阶,观星台厚重的大门紧闭。他将基德留下的钥匙插进去稍微使劲一转,“咔哒”一声门锁就被打开了,琴酒脚步丝毫不停顿,推门而入。观星台有一大半的墙包括天花板都是透明的玻璃,月色皎皎,银色的光华照亮了整个空间。因为常年不怎么对外开放,许多打印的星云照片散落一地,花盆里的绿萝肆意生长,有种凌乱颓败的美感。正中间的观星软椅上,兰就躺在那里。女孩鸦黑的长发散乱铺开,素白的小脸上朦胧着睡意。她身上盖着一件大衣,露出的颈间上一颗血红的宝石衬在雪白的肌肤,更显鲜红欲滴。她还穿着一件浅色的便服,身上缠绕着些许材质柔软的绢丝。显然昨晚就被送到这里,想到她可能就在这里睡了一天,或许是麻醉针的效果,他忽然觉得方才那么轻易放过那个飞贼实在有些可惜,应该补上一枪的。女孩睡颜安然,似乎还在好梦。琴酒一只手绕过她的颈后,另一手穿过膝窝,轻松将她抱起。她的身材纤细修长,比例凹凸有致,但是体脂比例很低,所以体重并不似看上去那么轻,但抱起她对他来说还是易如反掌。眼下这她就这样乖巧的缩在他的怀里,柔软的脸庞靠在他的胸口,这几天一直压抑在那里的杀意和戾气奇异地烟消云散了。她红唇微微翘起,胸口随着呼吸起伏,他几乎能感受到那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胸间,另一种渴望慢慢从心底伸出獠牙,开始嘶吼咆哮。又一次,似乎他一贯淡薄的欲望在面对她的时候,总是轻易地汹涌狰狞。他想毁掉她的天真,又忍不住一而再地竭力克制自己,违背本性地出手保护她。对于他这种人来说,这种感情是极其危险的。毛利兰的身上仿佛有种诅咒般的魔力,她是只对他一个人发挥作用的毒药。此刻,她那么不设防,安稳闭目,红唇微翘,对身边男人的可怖心事一无所知,就好像无声引诱着正拥抱她的人。“毛利兰……”琴酒像被蛊惑了般,缓缓俯下头,就在即将碰触到那撩拨他心弦之处,他的余光却扫见一个红点慢慢从不远处向自己移过来。狙击!不待琴酒多想,多次出生入死,他的身体早已产生下意识反射,迅速侧身避开周身要害,闪到软椅后的狙击死角。他将兰移到右手臂弯中,左手抽出手枪。其实这个距离对付狙击手,手枪没有任何用处,只这是他习惯安身立命的东西。单手揽紧女孩,他在暗中寻找狙击瞄准器的痕迹,只要能快速离开这间观星台,玻璃窗的视野就会被穹顶本身挡住。这本不是一个艰难动作,不过那是考虑只有他一个人的话。现在怀里有另一个人,就没那么简单了。她必定是被注射了麻醉剂,不然不会睡得这么沉。看现在的情况有可能是被人二次麻醉,如果是这样,那么设下陷阱的狙击手可能不会对她出手。然而一贯并不在乎他人死活的琴酒,这一次却不打算赌这个概率。他注意到瞄准器的红点距离他此刻还有四五米的距离,他看准时机抱着兰迅速移动到门边,显然狙··击··枪口那边的人注意到他的动作了,红点迅速随之而至,就在他单手拉开门的瞬间,背后玻璃窗破碎,一道灼热的剧痛擦过他抱她的手臂。琴酒面不改色拉开门,闪身而出。鲜血迅速润湿那里的衣服,血腥味氤氲在空气里,随后几声子弹破空呼啸之声,腿侧、肩胛剧痛令他神志愈发清醒。这般冷静的反复瞄准射击,这样似曾相识的紧迫感,令他兴奋地几近战栗,那人必定看穿他的意图也是下了狠手——赤井秀一!用肩膀抵上那扇门,将狙击阻挡在身后,他迅速拾级而下,受伤的手再抱不住怀里的人,琴酒踉跄半跪倒下。铂金色头发洒落在女孩的侧颜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昏睡中的兰依旧面容恬静,丝毫不知周围发生了什么。她身上的大衣已经滑落在他的臂弯,粉白色的居家衣靠近腹部的位置被他的血染红,看上去就像她也被子弹打中了一样。他如此怜惜这柔软的女孩,以至于明知方才他将她全身的护的很牢,还是忍不住拉开她衣服下摆确认。女孩光洁白皙的腹部并无一丝瑕疵,只在腰侧有一道淡淡的旧伤痕迹。他的手指划过那道伤疤,这是西娜尔的人留下的,说到底也是被他牵连。真是讽刺,几年前他曾经亲手终结过一个女人。她本不必死的,奈何被血缘所羁绊,愚蠢而又浅薄。褚星大的恋人,雪莉的姐姐。这对姐妹一直是很矛盾的生物,在琴酒看来,她们明明享受着组织提供的优渥生活,相比于在地狱最底层挣扎的他,她们已经称得上幸福了,却总是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尤其是雪莉,完美继承了她父母那疯狂的科学家基因,却畏惧着自己研发的东西。他曾见过雪莉研制出药剂时难以隐忍的兴味眼神,所以看到她一副被逼迫的作态就感到反胃。难道之前她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死在她研究的药物之下?这良心发现未免来得太迟,不过是更珍惜自己姐妹的生命罢了。被黑暗染脏过一次的人,一生都无法洗净过去,多简单的道理!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得到救赎?也因此,她们越是想追求希望,他就会越控制不住想要剥夺,所以他给了那女人一个交易条件,一个可以解脱的希望。她傻乎乎地相信了,也不想想,组织怎么可能会放过她们,而他又怎么可能放过她——从头到尾他就是想看那叛徒的脸上恐惧与绝望僵硬,他想让褚星大痛苦。因果循环,曾经他嗤之以鼻的软肋,如今正抵在他自己的怀中。手机又一次响起,琴酒看也不看接通,贝尔摩德魅惑的声线再度响起,此刻却带了一丝紧张与警惕。“FBI的人设了埋伏,西娜尔已经赶过来了,你得立刻离开顶层,你懂我的意思。”

他狠狠攥紧手机,偏偏来支援的是西娜尔,对他而言无异于背腹受敌。琴酒眯了眯眼,这么恰巧的狙击,这么及时的支援——很显然有人泄露了他的行踪。是叛徒。不再多做停留,他迅速离开顶楼,这次他不能带上她,他现在负伤了,无论是被FBI追击还是被西娜尔看到,他没有把握能护着她全身而退。已经能听见不远处混杂的脚步,大概是她的同伴上来找她了。琴酒将兰放到较为安全的阴影处,盖好她身上的大衣,手指留恋地在她脸上抚过,最后在那对柔软的唇瓣上轻摩擦。琴酒抽走她总随身带着的手帕,扎紧右臂伤处。他最后看了一眼躺在那里的少女,阴翳的眼底掠过冷冽入骨的暗芒。叛徒、FBI。他一个都不会放过。兰似乎沉浸在一个漫长而可怖的梦境里,明知是在做梦,恐惧的情绪却无法挣脱。待她听到有人呼唤着她的名字时,才渐渐重新有了实感。呼唤她的声音极低沉,更似自言自语,语气带着难言的无奈与温柔。她使劲想要睁开眼去看清是谁在呼唤她,可是眼皮还是很重,她的意识恍恍惚惚,隐约感觉到被人紧紧拥抱着。那人的心跳很快,抱着她的手力道越来越紧,她忽然感受到一阵安全,不安的噩梦也被驱散殆尽。是谁?鼻端萦绕着一股熟悉的冷香,是杜松子与烟草混杂的气息,还有一丝腥甜。啊,那一定是——“小兰姐姐!小兰姐姐!”

“兰!快叫救护车!兰为什么流血了!!”

“冷静一点,园子,那不是兰小姐的血。”

“小兰姐姐!!!!”

耳边稚嫩的童音带着浓浓的恐惧与担忧,兰不安起来,不能让大家这么担心她,她必须快点醒来。这么一想,她渐渐感觉到四肢重新回到自己的掌控,她竭力地张开双目——黯淡的环境、拥挤的人们,他们的脸上全然是担忧与惊喜混杂。“兰,你醒了!!”

“唔……”兰想发出声音,这才意识到自己喉咙干涩至极,和叶立刻体贴的递上一瓶水,她朝大家虚弱笑了笑。身体在发虚,这是过度饥饿的后遗症。兰勉强喝了几口水,一手抚上有些晕眩的头。“我这是……怎么了?”

“兰,你被人放在了我家美术馆的天台上!”

园子担心得两个眼眶都红了,“怪盗基德这次实在太过分了!”

“怪盗基德?”

是的,她的记忆慢慢连贯起来,她和基德在园子家的院子里——但是这里是美术馆吗?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她似乎在昏昏沉沉时,看到一个非常美丽的穹顶,梦幻的水晶玻璃,璀璨的星空。“我记得我好像是躺在一个观星台里。”

“诶?”

众人很惊讶,但是兰渐渐确信起来,因为她还记得模糊之际,基德曾经对她耳语道,星空之下最适合睡美人等待王子吻醒她。那个时候她绝对不是躺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小兰姐姐说的很有可能是真的,因为,你们看——”随着柯南的手指方向,穹顶一侧的玻璃已经碎裂,距离兰不远处的观星台门前的楼梯下还有一些齑粉般的玻璃渣,在天台的室外灯照耀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小兰姐姐很有可能被人移动到这里了。”

这时,进观星台调查的警方也出来了,目暮警部压了压帽子,沉声确认道。“里面有狙击痕迹,大概发生了小范围的枪械冲突。”

兰拥着大衣坐在原地,她的大脑还有些昏沉,但是周围人或低或高的声音还是撞击着她的鼓膜。基德又一次假扮成新一,她被基德藏在观星台、基德丢掉新一的伪装又假扮成了她、今天同样出现了一个假扮的新一、观星台发生了枪械斗争、地上有未知人的血迹——而她毫发无伤。各种混在的事实,令人感到极为不安。今天,混迹在他们身边的是假毛利兰与假工藤新一,竟没有一个人同时注意到这两件事,在联系到这里刚刚经历过的惊险,想想就觉得有些不寒而栗。可是兰的关注点不在这里,她明明记得,方才有种极为安心的熟悉感,明明她记得的。兰使劲扶住额头,试图想起清醒前她隐约认识到的一件事,那件事似乎对她很重要。看到她捂头似乎有些不适,柯南紧张地摸了摸她的额头,或许是因为在室外躺了片刻,兰的体温略低。“小兰姐姐,你还是先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望见小男孩不加掩饰的恳切担忧的神情,兰下意识点点头。园子立即指挥铃木家的警卫联系医疗车,将兰送到私家医院。在这个过程里,她喝了一些温水,吃了一小碗软糯的白粥。医生初步检查,兰只不过是昏睡了一天身体有些不适,打上两针吊瓶好好睡一觉就没什么问题。园子他们这才舒了一口气,联络了毛利小五郎与妃英理之后就不再过多打扰兰,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兵荒马乱的一天终结,对兰而言,不过是久眠之后再一次入睡。众人陆续离开后,她孤身一人躺在医院洁白的被褥上,忽然闻到一丝浅浅几乎不可闻的气息。兰捞起自己的头发仔细嗅着,隐约有丝缕的冷香,再要细辨,那气息却消散了踪影。她挫败地放下自己的头发,抬头望着医院千篇一律的天花板,忽然有种强烈的难过委屈的情绪涌上心头,她忽然非常非常想回公寓,想见到他。————————————————————柯南离开了病房,心头重重疑问盘旋。怪盗基德假扮成了兰的姿态,一定会从顶楼逃跑,为什么那里会发生枪械斗争,如果是被黑衣组织伏击,兰又为何毫发无伤?最重要的是,那是谁的血迹。怪盗基德?贝尔摩德说了她不是一个人来的,暗示他去找怪盗基德,难道黑衣组织要对基德下手?这并不符合他们的行事风格,只要她确认过工藤新一并非真人,他们是不会搞出大动作吸引注意。狙杀一名举世闻名的大盗显然不是什么低调的手法,更何况毫无利益干系。事实上,这件事从头到尾就透露着一丝丝诡异,从神奈川开始,很多地方都令人想不通。他曾经也有过这种感觉,直觉自己忽视了什么重要的环节,致使他对如今事态的走向愈发迷惑。好容易与服部一起敷衍了园子和兰她们,让她们不再对这个问题刨根问底。但他自己丝毫不觉得轻松,一方面,他怎么分析都找不到那块迷失的拼图,另一方面黑衣组织的人也渐渐齐聚日本。本就危机四伏的环境,他依然无法洞察先机,屡次置兰于险境,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他抬头回望,高耸的病栋中,属于兰的那一扇小窗还透着微弱的光线,她很怕黑总是要开个定时的夜灯。“可恶!”

“怎么,这就让你垂头丧气了?”

灰原哀抱着双臂斜靠在医院门口的石碑旁,她已经在这里等了好一会,不同于敷衍那些不知情的人,她知道今晚他一定会采取行动的。“刚才FBI的茱蒂小姐已经打过电话了,她说今晚在医院附近监控里看到了一辆黑色的保时捷356A。”

“琴酒。”

“没错,所以,你要不要追踪。”

柯南惊讶回头,灰原手中摇了摇一副眼镜,他这才发现她的脸色也很苍白难看。“这是怎么回事?”

灰原哀不回答,只是上前两步从他脸上取下那副眼镜,换上自己手中的这副,示意他打开。柯南按动了开关之后,看到视野范围内有一个光点正在慢慢移动。“刚才我拜托服部平次在那辆车底盘装了追踪器,车上应该是贝尔摩德与琴酒,不过在之后有一辆红色法拉利阻断了一支分队,应该是组织的成员。”

那个女人,柯南还记得那个警惕心极强的红发女人,或许眼前是有很多困难,但是只要获得更多情报,他总会找到这个组织的弱点。他扯出一抹笑容,又是以往那副自信的模样,掏出手机,熟练地拨了一串电话。“安室先生……”灰原哀望着重新打起精神的少年,也露出了轻松的笑意,她的研究进展的很顺利,虽然博士他们不同意她用自己的身体做实验,但是她还是想办法完成了第五次实验。她不能成为他心中的那个人,但是她依然会用自己的方式帮助他,毕竟有一些事情是只有她才能做到的。———————————————————————————————————“琴酒,你受伤了?”

贝尔摩德注意到男人扶着方向盘的手臂上缠着一道手帕,眼下手帕已经被血浸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琴酒扫视她一眼,冷戾的眸子里渗着点点寒意,薄唇紧抿看不出一丝情绪,他左手始终握着枪柄。贝尔摩德心知这个男人戒备心极重,眼下受了伤更是如同危险的孤狼,不会信任任何人。“别这么提防我,你知道今晚的事我们可是站在一边的。”

琴酒冷哼一声不再多语,他将手枪抵在方向盘下,掏出手机拨通伏特加的电话。伏特加不是一个有才能的人,但却是这个组织里他唯一能完全信任的人。电话接通后两秒,忽然发出一阵极为刺耳的信号杂音,琴酒瞳孔微缩,迅速切断电话。“怎么了,琴酒?”

“电话信号被人阻断了,可能会有反向追踪。”

听琴酒这么说,贝尔摩德一贯从容的娇媚脸庞终于露出几分紧张,她眸色暗沉有了一个猜测,这让她心中冷意泛起。“难道说?”

“波本。”

早就知道波本有问题,原以为一年前水无怜奈的死能让他收敛点,看来还是小视他了。这个男人隐忍蛰伏,想必今夜终于图穷匕见,想趁机要了他的命。方才电话追踪,想必是朝着伏特加去的,这是打算不给他留后路。“哦,这可麻烦了,我的手机刚才已经报废了呢!”

贝尔摩德摇了摇手中已经破碎的手机,大为遗憾。西娜尔就算想要支援,也得知道他们的路线才行。原本就只是只身前往调查工藤新一的事情,他们根本没有带多少武器,现在FBI紧追不舍,又被人切断联络,可真是四面楚歌了。听了贝尔摩德的话,琴酒扯唇露出森冷可怖的狠戾笑容,他重新拨打了一串号码。几声忙音之后电话被接通了,不等琴酒开口,电话那边传来波本似嘲讽似警惕的话语。“琴酒,你竟然会给我打电话?我以为你这个时候应该很忙的。”

然而,琴酒并未如他所想那般愤怒,反倒发出低低的笑声,甚至能听出几分愉悦。“是很忙,不过我想起了一位故人——柳生未绪,听起来耳熟吗?”

这四个字一出口,波本一瞬窒住了呼吸随即便是漫长的沉默,琴酒惬意哂笑,语气里满是令人心惊的恶意。“看来你还记得,你找她找得那么辛苦,令我忍不住想帮忙一二。”

“柳生未绪在你的手上?”

虽然是疑问句,但波本完全用的是肯定的语气。他的声音里再无刚才的嘲讽笑意,一个名字就让两人的立场瞬间逆转。琴酒对这个效果感到十分满意,不再去管电话那端的人现在心情如何,他嗤笑一声挂断,踩下油门,车速瞬间提起,闪过一个弯道甩开身后紧追的车辆之后驶上运河大桥。“柳生未绪是谁?”

一旁的贝尔摩德惊讶于这个未知的名字对波本竟然有这么大的影响,即使离电话这么远,她也听到对方一瞬间的失态,竟然把弱点暴露在琴酒的目光之下,波本怕是废了这一手的安排。“苏格兰威士忌当年的未婚妻,那女人被伏特加好好照顾着呢。”

那个已经凉透的叛徒,当年就和褚星大、波本关系极为密切,所以他怎么不会多做提防。事实证明,波本这个人和水无怜奈一样,总会落下名为情感的把柄,根本不足为惧。只有那个男人,看似对宫野明美情深义重,掉头而走却毫不犹豫。那样的人才是劲敌,从头到尾,他唯一认可的对手。将琴酒狠戾的神情尽收眼底,即使认识这么多年,贝尔摩德依旧为这个男人的冷酷无情感到不寒而栗。苏格兰威士忌死了那么久,琴酒依然没有放过他的未婚妻。那个平凡弱小的女人或许根本不知道恋人的工作,眼下却成为男人用来威胁波本的利刃。她不敢想象如果他知道工藤新一没有死,并且知道他对组织的威胁之巨大,会不会因为一时温情而放过毛利兰。曾经她寄托过希望,此刻她却动摇了,这个男人从里到外都是黑的,信任他会因为爱情退步的风险实在太大。想到这里,她放弃联络西娜尔的打算,悄无声息收回备用的小巧手机。也许这样的男人会喜欢上一个女人是很令人感动,但是为了天使的安全着想,他还是远离她比较好。“即使波本不再干涉,FBI那边还是不会放弃的。”

“无妨!”

收回紧盯后视镜的目光,他的眼底划过一道讽刺。琴酒不去看贝尔摩德略显僵硬的动作。毫不犹豫抬手将手机丢出车窗外,漆黑的手机划出一道流线,跌进桥下的运河中再不见踪影。兰回到了公寓,不意外又是一室寂静,尤利安并没有回来。今天出院后,妃英理强烈要求她回家调养,兰借口课业繁多,执意自己回公寓。说是借口,其实这也是事实,她必须赶在收假前完成拖欠的功课。她的多灾多难远超一般人的理解,请假本就多,如果课业也不能按时完成,难免被贴上“娇弱”、“散漫”的标签。更何况,大考快要到了,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妃英理无法,况且也得到医生确认兰并无大碍,只得塞了一堆补品,无奈地同意了。当她提着大包小包站在公寓门口的时候,回忆起上次提着箱子离开的场景,她意识到自己竟然这么想见尤利安。明明之前决定好划清那朦胧的界限,不知不觉又忘记了自己的决心。兰忽然生出近乡情怯般退缩之感,踌躇不敢进去。好容易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终于开锁进屋,却发现尤利安并不在家,这种心理可以说是很复杂了。今天出院没见到柯南,兰有几分疑惑,因为柯南昨天还说今天一定会来接她。她打电话过去,对方也没接,后来还是博士说他们学校有点事情,柯南和灰原一大早就出门了。兰不得不感叹,明明是放假,现在的小学生还真是忙。简单收拾了行李吃了顿便饭,她和园子煲了好久的电话粥。主要是应园子所邀,详细的、具体的“交代”自己和怪盗基德共舞、交谈、夜间私会的心得体会。兰真是无语极了,如果夜间私会的下场就是被人麻醉放倒,外加住一天院,那她以后真的不敢了。不过园子在电话最后提到,今天早上她给毛利大叔送喜茶饼的时候,发现波洛咖啡厅大门紧闭。这对于劳模安室先生而言,倒是一件新鲜事,平时就算他有事也会调班安排人开店的。“难道说安室先生生病了?”

“不知道,不过牌子上写着归期未定,这就很奇怪了。”

“对啊……”挂了电话以后,她给安室透发了一条关心的邮件,对方并没有回复。她猜想应该是有什么事情不方便说,也没放在心上。打扫卫打扫生、复习复习功课,伺候一下阳台的花花草草,兰的小日子很悠哉安逸。只不过来来回回都只有她一个人在房间里转悠,过了几天的热闹生活,她忽然有些不习惯这么清净。直到吃过晚饭,尤利安也没有回来,他这段时间一直行踪不定,两人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络了,兰不好直接问他。一切都忙完了,她如往常一样窝在沙发上,贴面膜吃水果。今晚房间里太安静了,她又不想看电视,只好戴上耳机随机听音乐,顺便玩会手机。安室先生回复了她的邮件,说他有些事情要去处理,波洛咖啡厅有一段时间不能开门了。兰心知这种说法一定是不方便说的私事,也没有多问。只是有些担心爸爸没了每天的三明治和便餐,还能不能好好活下去。这时,手机来电铃声碰巧响起,是柯南的电话,兰在响起第二声之前就接起来了。“柯南君?”

“小兰姐姐,你现在在哪里?!”

柯南的声音似乎有些紧张,透出点惊惶与担忧。兰虽然很奇怪他一天联系不到,怎么突然这么激动的样子,还是回答他自己现在已经在公寓了。“你周围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或者是奇怪的事情?”

“没有啊,我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家,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被柯南说得后背凉飕飕,兰坐起来环顾了一下周围,就是很普通的样子呀。许是兰温和的细软语气宽慰了小男孩,他顿了顿声线也沉稳下来。“并没有,我只是有些担心你一个人住。”

“啊,放心吧,我的室友虽然今天还没回来,但是我也不算是一个人住。”

猜想或许是柯南看到了什么案件受了刺激,所以担心她,于是她柔和了声音和他闲聊了几句。柯南提到冲矢先生好像出了点意外受了伤,所以他打算去新一家住两天,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事情。“这个你和爸爸说一声应该就可以,这个周末我也去探望一下冲矢先生好了。”

细细碎碎说了几句,柯南的语气始终很低,这很不对劲,兰不禁疑虑丛生。“柯南君,如果有什么事的话,直接和我说就好。”

“嗯……没什么,小兰姐姐晚安。”

“……晚安。”

兰又和园子发邮件解释了冲矢先生的情况,园子很高兴地同意周末一起去看冲矢帅哥。此刻,她那边正在美术馆协助警方调查。据说昨晚现场留下的几枚狙击子弹,今天被检测出很有可能是从美国非法越境的,这两年小规模枪战时有发生,令东京警方十分警惕。加上当时的真实情况又不可能找怪盗基德了解,他们只能反复勘察现场。园子作为准继承人又要应付媒体、协助警方,还得协调展品入库,正忙得昏天黑地。挂了好友的电话,兰忆及自己也是住院部三进宫了,不禁感慨这几天真是状况频发,大家就像集体中了什么诅咒似的,似乎都很不太平。“还真是个多事之秋呢……”就这样和朋友们断断续续地闲聊,又和黑泽讨论了一下过两天收假以后实验室的安排,渐渐地大家都道了晚安。原本兰也有些困倦,可是不晓得为什么,自从听了冲矢先生他们的事情,她总觉有些心慌意乱。不想回房间睡觉,她只开了沙发旁那盏幽黄小灯,沉浸在和缓的音乐里,缩在沙发里闭目小憩。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中似乎隐约听见玄关传来细微的声响,兰下意识抬眼看了下墙上的钟表——已经这么晚了,是尤利安回来了吗?还是有人造访?好像不是错觉,她摘下耳机,仔细侧耳倾听——玄关处似是有人在旋转门把,那声音断断续续相当阴森。出场属性就怕鬼的兰姑娘简直秒怂,她使劲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走到玄关处,垫着脚从猫眼往外看。半天看不清是谁,只有黑漆漆的一团影子,这就更可怕了好吗?为什么尤利安先生还不回来!兰脱掉自己的小猪夹趾拖鞋,全神戒备轻轻按上门把手。正在兰考虑要不要打电话给尤利安,忽然门外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似乎有什么人重重靠在了门上,那人急促地喘息,粗重的呼吸在寂静的楼道里清晰可闻。这声音有些熟悉。还没想清楚那熟悉来自于何处,她身体已经快于大脑率先开了门。等门外的冷空气侵袭了她小腿皮肤的瞬间,兰才惊觉自己的鲁莽,后知后觉怕起来。然而不等她看仔细,那团人影就失去了支撑压倒下来,对方一只大手扶住门框,粗重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突如其来的压迫令兰心里一跳差点尖叫出声,她下意识就要出手,却嗅到那人身上若有若无的熟悉气息才堪堪停下,她惊讶极了。“尤利安先生?”

男人含糊的声音似乎在竭力忍耐什么,他高大的身躯像一座小山,阴影笼罩了略显娇小的兰。兰试图伸手开灯,仔细看他到底是什么情况,却被尤利安攥住了手腕。他避开她的探查,踉跄倒向门里,抓着门框的手青筋毕现,另一手紧紧按着腹部。然而他的脚步凌乱气息不稳,才几步距离就无法保持站立,幸亏兰察觉出不对,使劲扶稳了他,才没让他扑到在玄关。当她的手接触到他的瞬间,尤利安闷哼一声,身体几乎完全倚靠在兰身上。他身上以往清爽的烟草冷香此刻被一股粘稠的腥涩取代,兰感受到手底下一阵冰凉的湿濡。她心里骤然一缩,剧烈跳动起来,借着客厅微弱的余光,定睛一看——满手的血污。“你受伤了?!”

声线控制不住地颤抖,她不敢多拖延,用尽全身力气半扶半撑地将这个高大虚弱的男人拖进客厅,待锁好门拉上窗帘才敢开大灯。忽然明亮的光线令两人都有些不适,兰眯了眯眼这才看清尤利安的状况:他双眸半阖,肤色惨白呼吸急促,冷汗从额头大滴大滴滑落,一头凌乱的金发粘在脸上。他右手紧紧按着腹部,血污从他的指缝流出来很快渗进黑色的衣服。他受了很严重的伤。兰立刻跑回自己的卧室取了药箱,返回客厅后她跪趴在沙发旁,试图拨开他的手检查伤口。尤利安似乎已经无法维持清醒意识,他感受到兰的靠近后突然发难,左手迅速扣住她的喉咙,用力收紧。兰猛然窒息,一口气卡住上不了,不得不轻轻挣扎起来,却不敢太过激烈动作以免拉扯到他的伤口。此刻,这危险的男人就像一头走投无路的重伤孤狼,狂乱可怖,对周围一切都警惕异常,他眯着眼辨认眼前的人。“谁?”

“是我,毛利兰!”

一直在她心里无所不能、如斯强大的男人此刻如此虚弱,兰心里惊惧和酸涩陈杂。听到她的声音,尤利安慢慢松懈了力道,他努力辨认却有些看不清,扣着她纤细脖颈的粗糙的大手顺着女孩姣好的下颌曲线一路摸索直到她的脸庞,他确认了片刻,沙哑着嗓子低声询问。“毛利兰?”

兰点点头,忍着酸涩任他抚摸着辨认,她一手按住他的大手将脸埋进去,让他摸清楚自己的脸庞,强压下满心的恐惧,语带着颤抖地笑着回答他。“不是我,还能是谁?”

收回手,尤利安也艰难扯出一抹笑意,却不防牵动了伤口,他瞬间面色惨白,身体因为疼痛紧绷起来。她连忙在药箱里翻找紧急止血的药,早就知道尤利安这样的人物肯定随时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可真看到他现下重伤的模样,才知道这竟然是这么可怕。找到要用的药物,她正要探及他的衣扣,纤细的手腕被他再度按住。尤利安的视线停留在她的脸上,目光深邃幽暗,语气听不出情绪。“你现在应该离开了,好女孩这种时候该回家的。”

“你我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会在这个时候丢下他,那就不是毛利兰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任一个濒死的人自生自灭,她就是这样的人。“那你不要后悔。”

尤利安连嘲笑她都没有力气,无奈地松开手垂到沙发边缘,他不再抵抗地任她动作。兰抖索着手指解开他的衬衫。上次她不敢仔细打量,这次才看得分明,男人精壮的身躯肌肉线条流畅,上面布满了新旧交错的可怖伤疤,已经愈合的旧伤也不少曾是致命的危险,甚至有一道伤疤从锁骨处直直划过小腹,几乎将他整个胸腹分成两半,真令人难以想象当时的惨状。眼下他的肩胛与右臂处早已包缠了绷带,但此刻更让她心弦紧扣的是,他腹部右上侧有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正在汩汩流血。这是弹孔!她紧紧咬住嘴唇将惊呼吞回去,拿出消毒纱布给他擦拭伤口外延。然而止血药粉撒上去完全不管用,立刻就被血液冲开了,兰只得用手按住那伤口,脑子里疯狂回忆课堂上学的知识。这个地方,肝脏偏下、小肠附近,动脉密集,目前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器官,但是必须立刻止血。没有足够的经验取弹,不能缝合,更没有输血的东西。他可能会没命的,想到这里眼泪一下就夺眶而出,她重新对上他的视线,目光带着乞求。“我们可以去医院吗?”

男人虚弱地哂笑,半眯的眼里仍是平日里傲慢的嘲弄之意。他这样一笑,兰就知道答案了,她狠狠摇头,眼泪流的更凶。“怎么又哭了?”

尤利安无奈地道,或许是因为虚弱,声音听上去竟有些温柔。他伸出手似乎想触摸兰的脸,目光看到自己手上全是血污堪堪停住,这才发现他刚才在女孩脖子和脸颊上都留下了血色痕迹。“这点小伤不会死的,擦擦你的脸吧。”

“我哭就哭,又不会影响什么。”

兰以为他这个时候还计较她不擦眼泪,更是气急。她手底下快速的为他做紧急包扎,将所有的止血粉全数倾倒,纱布包裹棉花紧紧按在伤口上,用之前她肩伤没用完的绷带给他一圈一圈缠上去。虽然暂时止住了血,但她心知这样下去并不是办法。她的药箱里除了日常用药只有一些跌打损伤的药品,唯有一个止血的药粉也不过是杯水车薪,不取出残弹是不行的,再耗下去他的血就算流光了也好不了。“凝血质、消炎药、缝针都没有——我得回学校一趟!”

从未有一刻如此感谢自己选择的专业,在她平日的实验室里,医疗器械和一些外科手术基本药品就是最普通的学习工具。兰重新把尤利安的手放回伤口上,隔着纱布压下。她颤着手抚开他脸上的乱发,那轮廓锋利的脸上有一道血痕从额角延伸到眼梢,原本就狠戾的面孔上又平添了几分狰狞。“尤利安,看着我!”

男人额头上冷汗密布,剧烈的疼痛和失血的虚弱让他意识有些涣散,他努力地辨认着她的唇部动作。兰专注地盯着他的眸子,一字一顿地道。“你绝对不可以睡,使劲按住伤口,等我回来!”

似乎意识到她想离开,尤利安迅速伸手扣住她的手臂,目光如鹰隼牢牢锁住她。他的薄唇开合,但始终没发出声音。兰勉强地撑起微笑,安抚地拍拍他紧握她的手。“放心吧,我很快就回来,我保证!”

狠狠心掰开他的手,不论这个人是个好人还是坏人,她不能看着他流血流到死。不料尤利安从身侧掏出一把小巧的银色手枪,塞进她的手里。他不去理会她惊讶的目光,只是伸出手臂遮挡住眼眸侧过脸去。兰顿了顿,也不多说只是抓过鸭舌帽、钥匙和背包,走到玄关披上外套,犹豫了瞬还是把那把枪放在了玄关的柜子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之前她跟着导师在实验室实习,幸亏她是个超级学霸,导师喜欢她、前辈信任她,这才给了她实验室门和柜子的钥匙。此刻她要辜负在这份信任了,兰记得那里的药库有外科器械和不少药品,不仅登记很好修改而且没有医院那么夸张的监控戒备。公寓离学校不远,兰一路奔跑,顺着监控最少的路线跑到学院教学楼。她压低鸭舌帽,首次做贼,甚至不敢拿着钥匙光明正大的走正门,发挥了自己的运动神经翻窗而入。一片漆黑中摸索到她一直上实践课的教室,许多外科工具整齐地摆放在架子上的金属筒里。兰拉开书包从消毒柜里抓了一些手术剪、止血钳和缝针器,又去拿了一瓶酒精和一副静脉注射针袋。这些寻常难得的东西,在东大的实验室里就如同学生的文具,四处都有且能轻易得手,事实上就算她拿再多,都不会被发现的。接下来的药品才是关键,她知道实验室药品全部都有登记,要想要拿药还得登记一个虚假实验,否则明天一早,前辈们可能就会发现。兰摸到药柜前,取出自己的钥匙打开锁。她近20年的人生里第一次偷东西,幸亏平日认真学习了,眼下才不至于两眼一抹黑。血钾、止血敏、凝血质、抗生素……术前术后可能用得上的她都拿了几瓶。走之前不忘记在登记本上算着日期,插空潦草地编了一个模拟止血的小实验,兰背上包又原路离开。回程的时候兰格外小心,回到小区,绕了几个圈确定没有被跟踪这才敢上楼,她不会天真以为尤利安身上的伤是自己搞出来的。回到公寓,尤利安依然躺在沙发上,听到玄关响声,他全身紧绷,目带凶戾地瞪过来,举枪对准了她,直到看清来人是兰才放松身体。他剧烈喘息几下,目光灼灼盯着兰,见她放下书包从里面翻出各种器械药品。“给你的枪呢?”

“我现在只是去犯点好学生都会犯的错误,带了枪就是刑事错误了。”

她没好气地怼他,哪有人受伤成这个样子还是满脑子危险念头,看他现在精神不错,兰稍稍放下心。最危险的其实还是伤者意识过度涣散,这样很容易出现休克。“你得躺下。”

他太过高大,沙发此刻在他身下显得极为玲珑,这么蜷缩在沙发上显然是不行的,“你的房间还是我的房间,你选一个!”

尤利安手挥了挥,示意自己的房间。兰伸手掏了掏他的衣兜,找出钥匙就扶他起身,尤利安几乎半个身体都倚靠在她身上,幸而兰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否则真的扛不动这尊人高马大的大佛。这是她第一次踏入他的房间,视线习惯了光线之后——灰色的墙面、黑色的大理石地板,正中央是一张大床,床单被子皆是纯黑。房间的柜子摆设皆是黑灰白三色,还有一个很突兀的巨大保险柜靠墙矗立。顾不得仔细看,兰将尤利安扶到床上,帮着他躺下,然后跑出去把刚才的战利品拿进来。她先伸手小心剥掉他身上早已破烂血污的衣服。就在她随手将衣服丢到一旁时,一样东西从他衬衫衣兜里掉落,她原本没多在意,可是余光扫到那东西特殊的颜色时,她才意识到那是什么。刹那间,她心中的恐惧畏缩竟然散去了一大半。稳定了心神,兰认真洗手消毒,她摸出他的打火机,把带回来的器械挨个灼烧了一下,再用酒精消毒。又将药品一字摆开,然后戴上消毒手套,用静脉注射的方式先给他注射了0.5g止血敏。“你自己不肯去医院,我现在还是个半吊子,不签责任自负书真是亏大了!”

她忍不住唠叨起来,试图缓此刻紧绷的氛围,用剪刀剪开之前的绷带,那几乎已经是血淋淋的了。将污物丢进垃圾桶,倒上双氧水做简单创面清洁,兰拿起镊子,深呼吸一下,稳住手伸进那个血窟窿寻找残弹。子弹似乎不是正面打进去的,造成的弹道空腔不仅不正而且距离不短,兰聚精会神体会手下感觉,另一手用止血钳钳住沿途血管,防止大出血。尤利安手闷哼一声肌肉绷起来,他臂上青筋暴起,惨白的面色上大滴大滴冷汗落下。“对不起,我不敢去偷麻醉剂,高危药品管理太严格了,那几个药库都有报警器。”

尤利安动了动手指,他想扯出一抹笑却半途被疼痛打断,抿住薄唇硬是不肯吐露一声呼痛。兰这边已经戳到异物了,她小心翼翼用镊子夹住残弹,竭力平稳取出,幸亏子弹没有在体内爆裂,否则碎片四散,危险性会大大提升。取出子弹后,接下来消毒创面、敷凝血质,兰坚强地忍住异样反应,做了人生中第一次人体缝合,此后包扎起来就顺利多了,万幸没有伤及重要器官,她长松一口气。待止血敏输完,兰又换上抗生素,子弹造成的伤口最大的危险有二,组织损伤和发炎感染。尤利安已经很疲惫了,他的满头冷汗,嘴唇干裂。兰替他擦了擦脸上和身上的汗水与血污,帮他换了一件宽松的衬衣,并为他兑了一杯葡萄糖水。他的血流进身下黑色的床单很快濡湿看不出颜色,但是一室的血腥气提醒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兰心里不可谓不震撼,刚才取弹、缝合全过程,这个男人在没有麻醉剂的情况下,一直忍着,一声不吭,这种痛感若是常人肯定都休克好几回了。她一直把手机放在床头,就是防他万一严重休克或是大出血,那么不论他是否抗拒,她都要立刻打急救电话。这个男人又一次刷新了兰印象中的强悍值,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人生,才会对自己的身体这般无所谓。兰起身把一桌子一地的绷带纱布都收起来,重新消毒了器械,放回包包里。“你现在不能挪动,就先凑合一下吧,明天我再给你换床单。”

那一向有洁癖的男人不适地动了动,十分嫌弃身下渐渐粘稠的血污,不仅不遵照“医嘱”,竟然还试图起身,她连忙按住他。“不许动,伤口会崩裂的。”

被兰少见的强势镇住了,尤利安没有继续动作,只拿冷眼睨视她,可她不为所动地瞪回去,始终用巧劲按着他,毫不退步。等尤利安无奈地移开视线,兰留意到手底下的触感温热而特殊。她低头一看,自己的双手正扶在尤利安赤裸的胸膛上,他身上那道可怖的伤疤表面凹凸不平,摸上去和周围紧致的肌肤完全不同。那道伤疤,看上去并没有医疗缝合痕迹。兰忍不住来回抚摸,这么严重的一道伤是怎么痊愈的?也是他一个人摸黑跌撞地回到自己的领域,忍着痛任它自己慢慢恢复吗?她忽然产生了一种类似心疼的情绪,很强烈地挤压她的心脏,搅得她酸涩不已。“你还要摸多久?”

男人沙哑的嗓音沉沉,隐约带些许调侃的笑意,他的胸膛也随着他说话起伏,发出共鸣的震动。兰这才惊觉自己不受控制地来回摸那道伤疤,这行为就像在趁人之危地吃豆腐。医治伤患的职业性纯洁褪去,属于女孩的羞赧终于涌上了,顺带忆起刚才她脱人衣服,擦人身体,不知道今晚摸了尤利安多少次。迟来的羞窘在她的脸上染上酡红,兰干咳两下,故作镇定地给他盖了一件薄薄的被单,连声命令他赶紧睡,眼睛却忍不住飞速地偷瞟了瞟他结实的肩臂和精瘦的腰,唔,还有隔着被单依然能看出流畅线条的腹肌。也许是她的视线取悦到他,男人胸腔里发出低沉的笑声,牵动了她目光下的腹肌。意识到自己偷窥被抓包的兰,爆红着脸一把捂住他的眼睛,七手八脚给他压紧被角“睡觉!”

等大佬被伺候得睡下了,兰将沾染血迹的衣物收起来,简单洗漱之后,坐在自己的浴缸里。在热水浸泡之下她紧绷的神经才缓缓放松,全身肌肉酸痛,疲惫排山倒海袭来。一个取弹手术,她耗费了巨大心力,不仅要全神贯注取弹,还在心里疯狂祈祷不要伤到器官、不要出血,竟然比一场比赛还让人身心俱疲。幸亏没有什么意外发生,她将全身都缩进温热的浴汤,忆起刚才脱他衣服时,从他衬衣兜里掉出来的那枚御守。即使当时那种状况,她的心脏依旧不规律地跳了一下。现在回想,当初送尤利安御守的时候,他表情僵硬抗拒似乎很不喜欢,所以兰还以为他会随便丢到哪里。没想到他竟一直放在贴近心脏的口袋里。兰抬起被热水蒸红的脸,盯着浴室的天花板出神。会不会,尤利安先生其实很珍惜这枚御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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