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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书·她骑白驹问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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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子的学校可以根据自己的安排休假上课,她此前上过先修课程,因此这次回来是准备休个暑假,说要等兰过完生日再走。兰每天在图书馆学习,偶尔和园子一起出去玩,按时回家照顾一下自家的空巢老人和留守儿童。忙碌又轻松的日子持续一段时间,兰几乎快忘记神奈川自然公园留下的阴影和疑问,生活似乎有回归了简单和繁忙。这天,兰收拾了一下公寓,发现不少东西都需要采购。她正想为自己之前的行为弥补一二,也好改变眼下相处的尴尬,其实主要是她单方面尴尬。兰热烈邀请尤利安一同去百货商店购物。接到这种家庭主妇般的邀请,尤利安从电脑上沿露出的凶眸里全然的匪夷所思,似乎不明是哪里让眼前的女人误解他有可能同意,一张寒冰的脸上写满了拒绝。但是兰这边也不屈不挠,非常坚决而且深知打蛇打七寸。“这次要采购的东西很多,保洁阿姨肯定买不全,而且她上次的买的碗你也知道是什么样子,如果家里所有用具都那个样子你都无所谓的话……”尤利安拿手机的动作顿住了,兰举着一只印着红鲤鱼与绿鲤鱼的牡丹搪瓷碗,在他面前晃了晃。“而且我需要一个司机,这会儿东京打车太难了。”

兰放下那只刺眼的碗,双手合十,一脸诚挚的恳求,“而且你看,这可是咱们共同的生活用品啊。”

“……”超市里,兰美滋滋地对比两种杯子,抬眼瞄了一下货架前全身散发生人勿近气息的男人。有尤利安先生在就是好,抢购什么都很畅通,他那双能吓哭小孩子的凶狠眼神一扫,就连四折特价——超精品的牛肉都轻松到手了!耶!兰在心里比了个胜利的V,就是有些遗憾不能每天带他来一趟,明天的特价据说是深海三文鱼呢!“尤利安先生,你喜欢哪一个?”

尤利安闻声回头,兰笑得灿烂还带着小得意,她手里抓着两只没什么差别的杯子。见他半天不语,兰看了看手里的杯子,心中明了直男都是一个样,于是特地举到他眼前,指出那细微的区别。“仔细看,这一只杯子上印的是兰花,这一个印的是樱花。”

虽然自己的名字里有个兰字,但是樱花也很好看,女孩子就很容易在这种小细节上纠结。尤利安目光从兰纤细的手指移开,并没有回答,长腿一迈施施然走到货架前,取下来另一只杯子,递给兰。兰放下手里的杯子,接过尤利安挑的,定睛一看。“这个花,是雏菊啊,好可爱!我都没有发现。”

有人帮忙做决定,兰的购买速度加快了不少,等结账出来她非常庆幸自己好说歹说把他拖来了。兰大包小包的物品拎着,尤利安虽然一副不可侵犯的高冷之态,此刻手里也抱着一只巨大的纸袋。“抱歉啊尤利安先生,不过那些食材不能压,就只好拜托你了。”

其实尤利安并没有出言拒绝,是怂兰自己不敢让他拎太多,毕竟让大佬提着洁厕剂、洗衣液什么的,想想都腿软。这家百货商店的停车场不在地下,而是在前面不远处,于是两个人顺着人行道一路走,虽然无言但是气氛融洽和谐。然而,生变就在刹那之间。“小偷啊!!抓小偷!!”

一道尖锐的女声划破街道上空,兰条件反射地顺着声音看过去。前面人群明显被冲开,一个黑发男子横冲直撞向这边跑来,显然就是被称作小偷的男人。兰遇到小偷也好抢劫犯也好,概率高得惊人,她自己都忍不住吐槽怕是遗传了爸爸的某些诡异体质。“尤利安先生,帮忙看一下东西!”

兰把购物袋放到路边,跨步上前,挡住小偷的前路。尤利安也没有惊慌,抱着纸袋子慢悠悠退到路边,倚靠着灯柱相当悠哉,甚至还低头单手给点了根烟。“滚开!别挡路!”

小偷显然不把兰放在眼里,实际上,这种情况一百次里一百次对方都不会把兰当一回事,兰已经习惯了,完全不以为意,因为现实很快就会让他们懂得一个深刻的道理——人不可貌相。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利落回旋踢正中来人的左脸,这小偷就连人带包一起滚回去两三米,重重摔在地上。见状,一旁倚着灯柱的尤利安吹了声口哨,懒洋洋的姿态让围观群众非常不齿。女生冲在前面,你还在一边看戏!不过接下来,兰不得不承认,有一种情况也是她遇到过不少的,那就是——对方有枪。小偷被踹的眼冒金星,捂着脸爬起来也顾不得捡掉落的女士包了,从怀里掏出一把枪对着兰,半边脸迅速红肿、半边脸扭曲愤怒,看上去非常狰狞。“他妈的,多管闲事的臭女人!”

糟糕,仇恨值拉到自己身上了。慢慢拉开一小段距离,兰警惕地盯着那人搭在扳机上的手指,屏息以待。四周的吃瓜群众立刻鸟兽散,惊慌的气氛一下席卷了原本热闹的街道。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有人喊了一句报警了。小偷明显神色更加紧张,兰这边倒是有了不少底气。“你听到了,警察很快就到,这里是东京繁华街区,你是跑不掉的,快点——”没等兰那句“束手就擒”说出来,尤利安直起身,掀唇打破了眼下的僵持局面。“真是无聊。”

男人一手抱着装满食材的纸袋,一手插着兜。他咬着烟,脸上的表情兰非常熟悉——尤利安式经典嘲讽嘴脸,充满了不屑和鄙夷,不过今天有点不同的是,睥睨的神色下隐隐有怒意。该技能会让被嘲讽的人怒火和心虚同时发作。果不其然,小偷满脸横肉直哆嗦,看不出是紧张得还是气的,“你他妈的小白脸说什么?”

“……”兰简直是震惊,他居然问候了尤利安的妈妈,她对眼前这位无知者油然而生一股发自内心敬佩与怜悯。尤利安显然并不这么想,他碾灭香烟,扯唇凉飕飕一笑。优雅地迈着从容不迫的步伐,向举着枪且满脸横肉的小偷走过去。那闲庭信步的姿态,兰几乎怀疑对方手里拿的不是手枪而是呲水枪。“尤利安!”

担忧之下,兰也不顾敬语了,这点见识她还是有的,这把枪绝对不是假的。“你他妈这么急着送死吗?”

小偷被眼前这个悠哉而不屑的男人气疯了,他不管不顾的将枪口转向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男人。兰此时也不敢轻举妄动,她不敢赌是自己的动作快还是他开枪快。唯有被枪指着的尤利安还是一脸波澜不惊。“停下!你他妈给我停下!”

显然小偷的精神已经很紧绷了,举着抢的手抖抖索索。他越是这么激动,兰越焦急担忧,大多数犯人开枪的都是在情绪极度紧张之下。然而尤利安丝毫不为所动,仍旧一步步走过去,他脸上漠然的神情仿佛在俯视一只蝼蚁。“去死吧!”

被他鄙夷的神情刺激到,持枪的罪犯眼底凶光一闪,对准男人那张可恶的脸,按动了扳机。兰惊恐万分,身体不自觉就冲上去抱住尤利安的腰,想把他扑到。“尤利安!——诶?”

……扳机是按了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兰呆呆挂在尤利安身上,小偷先生不信邪地咔咔连按好几下,依然无事发生。四下一片尴尬的沉默,小偷眨了眨眼,兰也眨了眨眼。尤利安上前单手一把握住小偷持枪的手腕,猛一使劲,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声响起。男子脸一下惨白。“蠢货!”

还没等对方叫出来,尤利安抬腿狠狠踹在他小腹,男子剧痛之下力劲松懈,被尤利安轻松扯过他手里的枪,三下五除二拆掉了弹匣,弹夹带着子弹卡啦卡啦掉了一地。大约是身体的剧痛和心灵的创伤双重打击,自暴自弃的小偷先生这次虾米般缩在地上再也没有试图站起来,只是哀哀叫着。兰还没来得及同情他,就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姿势也很丢脸——她的双手还搂着男人精瘦的腰部不放,紧紧贴在人家身上。尤利安似乎很不习惯别人离得这么近,全身肌肉都绷紧了,只垂眸漠然地睨她。火速松开手,兰就跟被烫了一样,面红耳赤地连连后退。尤利安面不改色,对她的行为不置一词,只将始终抱在右手的纸袋丢给兰,自己掏出一张纸巾,慢吞吞擦拭着那把手枪。“……”擦完他把手枪随手丢到地上,回到路边他之前倚靠的灯柱下,单手提起袋子大步离开。没听到兰跟上,他微微侧首,“还不走!”

“啊?哦!”

兰木讷讷抱着纸袋小步跑了几步跟上,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地上的枪,咬了咬唇。……坐在副驾驶,十指交叠摩擦,偷眼瞄了一下手握方向盘的男人,欲言又止。“尤利安先生,为什么他的枪……”“保险还开着。”

保险……原来那小偷外强中干是个新手啊!兰这才明白,不过保险这种东西,尤利安隔那么远都能看得如此分明,她觉得心里那层故作糊涂的屏障已经摇摇欲坠了。男人又道,“你练过猎枪,轮到手枪连保险都分辨不出?”

“我又不接触……”想到刚才的经历,她觉得这个理由显然不成立,忍不住辩解,“这不一样,又不是每次对方都会有枪……”尤利安冷冷横了她一眼,兰原本的气势瞬间萎缩,不禁气弱地回想起好多次被漆黑的枪口指着,肩膀上的旧伤似乎隐隐作痛。虽然明白今天是自己大意了,可此刻被他冷漠严厉地对待,兰不禁一阵委屈。“我平时还是很强的。”

这次,尤利安连眼神都欠奉了,车厢里全然沉默。直到回到了公寓,他都不曾理会她,放下东西就回自己房间了。兰提着购物袋叹了口气,心里沉甸甸的。刚才的事情明显就是个意外,她自认为没有做错什么,可不知道为什么心虚不已。“尤利安先生……开饭了。”

怂兰敲了敲尤利安的门,小媳妇般可怜兮兮。尤利安并没有像她以为的拒绝她就一并拒绝晚饭,而是很快就开了门,瞟了一眼尽量缩小存在感的兰就往餐厅走去。似乎实在忍受不了吃饭的时候,旁边有人总是用小动物般的眼神不停偷瞄,尤利安转过头看着兰,挑了挑眉。“怎么?”

“你、你刚才是生气了吗?”

“没有。”

还不承认!这点情绪我还能感知不到?兰腹诽。“我知道,刚才的举动是很冒失,多亏了尤利安先生,可是我对这种情况不能袖手旁观,手枪的事情只是一个意外……”“意外?”

尤利安这下直接放下筷子,他皱着眉,一贯凶狠的双眼非常平静,薄唇吐出的话语却刻薄至极。“普通的人不会总遇到危险,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弱小无能懂得趋利避害。真正危险的,是你这种半吊子又满脑正义的念头,仗着身手不错爱出头的人。好运气不会一直光临,这样的蠢货我见过太多了。要么就乖乖躲在安全的地方,要么就别为自己的无知找借口。你这么天真,真是蠢钝到让我发笑。”

这大约是尤利安对她说过最长的话。兰被接二连三的蠢字砸中,却没有一丝难堪,她愣愣看着男人,心里陌生的情绪涌动。“尤利安先生,你是担心我吗?”

问出这句经典的废话,兰不好意思捏捏耳朵,还颇有些害羞,余光瞥见尤利安迅速变黑的脸,在他青筋暴起之前,兰赶忙开口。“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是我之前太天真了,你说的很对。”

兰拿起手边的杯子挡住自己尴尬的脸,小心翼翼看他的脸色,“我总觉得自己很强,想要保护大家,可是一对上真正的恶徒就不够看了,还会给大家拖后腿……”“以后我会努力的,手枪也好狙·击·枪也罢,我都会去了解!我要变得更强!”

没料到女孩最终得出的结论这么清奇,尤利安按了按眉心,深觉自己对牛弹琴,可是那边的人还在继续叨念。“我决定了,下学期我就要加入射击协会!我现在才明白会长他是多么深明大义……”男人决心不再理会眼前滔滔不绝的女孩,他重新端起碗专心的吃饭。等他差不多吃好了,兰才止住话头,有些犹豫不决地问了一个她纠结很久的问题。“呐,你当时擦手枪,是因为不想留下指纹吗?”

这句话的效果是非常显著的,尤利安周身冷气释放了一瞬,就恢复了一贯的态度,他扯出恶意又有些讽刺的笑容。“你一直喋喋不休就是因为这个?”

兰没有否认,刚才她越想问这个问题,就越控制不住自己唠叨拉扯别的。从百货大厦到现在,她一直在装傻,可是再装下去就没意思了。“是的,我不会留下指纹的,好女孩,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图穷匕见,餐桌上相对而坐的两人之间,气氛僵硬而凝滞。男人拿过餐巾纸慢条斯理擦拭了嘴唇,微微侧头,单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等待面前这正义凛然的姑娘会是什么反应。“是因为警察吗?”

“呵,你报警基本没什么用。”

他依旧是懒洋洋的姿态,凶戾的眼此刻写满了恶意。兰咬了咬唇,“就这么告诉我了没关系吗?”

尤利安耸耸肩,似乎根本就没打算故作遮掩,他正欲开口,兰却不想听他接着说,她猛然站起来。“你等我一下!”

不去看他此刻的表情,她头也不回跑回房间。收回视线,尤利安伸手提起桌上粉嘟嘟胖乎乎的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慢喝了一口,片刻后,兰又风风火火跑回来,双手伸到他面前。“这个,给你!”

尤利安垂眸一看,是一只御守。他挑挑眉,放下了杯子自女孩白嫩的手心取过,仔细打量起来。这枚御守比一般的御守厚重很多,男人修长的手指捏了捏,里面似乎还装有硬物。“我知道你不信这个,姑且是我诚心求的平安符,请你务必收下。”

这个反应的确有点出乎男人的意料,他倒是有点感兴趣了。这女孩就像一杯清澈见底的水,他很清楚她那个小脑袋里塞了多少真善美的天真念头。他已经这么直白表达自己绝非善类,本以为她会很难接受,不想却得到一枚御守。“上次在神奈川野营,我们被一个职业杀手追杀,他不仅开枪打伤我还施加折磨,当时我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后来警部说有一个人杀了他,此外还有一个人救了我。可是,我觉得他们是一个人,那个人救了我也杀了他。”

“是吗?”

尤利安闻言没什么大反应,只微微探出身子,他唇畔勾起奇异的笑,竟有些蛊惑,“哦?那你怎么办呢?”

兰望着尤利安这副姿态,心里却越来越平静,她秀丽的眉眼间全然是温和又无奈的神色,抱着杯子微微抿了一口水,“我不知道啊。”

“不过小时候,妈妈给我讲过一个故事:神话里的夜叉起初有两张脸,笑脸爱人,恶脸吃人。每一次吃人,恶脸就会变大一些,等到恶脸占据了夜叉的全部,笑脸变成了一颗痣,夜叉就再也不爱别人了,他只吃人,最终成为了真正的恶鬼。”

“如果是几年前的我,一定觉得善恶就像黑白一样分明,可是现在我却不知道了。”

“半年前一个丧心病狂的人给我背上了足以炸毁一条街的炸弹,逼我坐在东京的街心花园,胁迫我爸爸破案。当时我坐在长凳上,心想也许这就是人间恶鬼了。可是后来才得知,他深爱的儿子一直遭受公司老板的暴力勒索,报警没有证据,求救无人应答。最后那个儿子实在不堪痛苦,谁知他下手杀人时,却碰巧被我爸爸识破了杀人手法,据说后来在监狱里自杀了。”

“他的父亲不能接受,为什么自己的儿子受苦的时候没有人站出来,而恶人受惩罚的时候倒被拆穿。可是,即便如此,承受丧子之痛的他也没有直接杀死我来报复爸爸,而是胁迫他揭穿那位老板。最后坏人终于受到了法律的制裁,他却带着快慰的笑容自杀了。”

“我不知道杀人的儿子和爆炸犯的父亲是笑脸还是哭脸,大约两者都有吧,就像最初的夜叉。我也在心里偷偷怀疑过爸爸的所为,如果他当时没有碰到这个案子,结果会不会不同。也许我们每一个人都有两张面孔,只不过选择哪一张面对他人,在这中间挣扎的才是普通人吧。”

“这御守里有一枚弹壳,从我的血肉骨骼里取出来的。”

兰指了指自己的肩膀,那份刺骨灼热的疼痛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回视尤利安,兰异常真诚,“如果没有他,也许下一枚子弹就会从我的脑壳或者心脏里取出来。”

“我不是侦探,不知道该拿他的恶面怎么办,只希望他别丢掉那张爱人的笑脸。”

女孩精致的脸上嵌着一双明亮湛清的眼睛,她温柔而专注地凝望着他,脸上写满了希冀和请求,看上去那么天真纯然又一本正经。夏日里灿烂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刺痛了尤利安的眼睛。他坐在铺着素白桌布的餐桌旁,只要一抬眼,就可以看到阳台上女孩种的花花草草和她心爱的那把躺椅,也可以看到她身后的厨房里,还没来得及收拾的锅碗瓢盆。微风抚动窗帘,携入一室和着树木泥土的清凉气息,远处隐隐还有蝉鸣。就像所有最恶俗的故事情节一样,一个平凡琐碎的盛夏午后,纯白的人在这穷凶极恶的男人心里烫开一道裂缝。园子回来后,每天都和兰聊天,刚好是暑假,兰也有很多时间陪伴挚友。不过这两天,她倒是沉寂了些许,兰正奇怪她这是在忙什么,还没来得及打个电话问问,园子大小姐就携带了一个重磅炸弹炸上门来。“我和京极真分手了!”

门外的园子含着眼泪愤怒道,门里的兰半晌无语。园子和京极先生分手?怎么想都觉得非常荒诞,兰甚至觉得自己只要关上门,这就只是一个幻觉。可是园子已经扑到兰的怀里哇哇哭起来,提醒着她这是真的。“怎么会?京极先生怎么可能和园子分手?”

把园子拉进门,兰将好友安置到沙发上,抽了几张面巾纸放到她手里。她仍然有些不相信,猜测这两人是不是闹矛盾了,于是她一边轻声细语安慰好友,一边努力识别她断断续续的话语,试图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我要和他分手!他、他劈腿!他喜欢了一个美国佬!实在是太嚣张了呜呜呜呜。”

“美国佬?他怎么嚣张了?”

“不是他嚣张,是她!那个美国佬太过分了呜呜呜。”

“那跟京极先生有什么关系呢?你为什么要和京极先生分手?”

“他、他完全不拒绝他还、他还把她带回来了——呜哇!!!”

园子一张一张纸巾擦不尽满脸泪水,抽抽噎噎半天才说得清逸一句话。好半天兰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园子这次请假回国,除了要见兰,和京极真拈酸吃醋小打小闹也有很大原因。京极真在美国以武会友,从空手道柔道到拳击格斗技、从赤手空拳到刀枪棍棒,他战遍天下高手。园子去美国上学以后,京极真也就回归校园生活了,两人原本在开放的美国校园里是一对甜蜜而羡煞旁人的小情侣。没想到京极真作为强大的年轻武者在美国出了名,还受邀参加了几次脱口秀,收获了一票粉丝。其中,有一个最为狂热的女孩碰巧和他们同校。这女孩名叫克莱尔,美籍日裔,从小练习空手道,对强者极为拜服。在学校社团里接触久了,就不仅把京极真当做偶像了,更添了爱慕的心思。女孩生得漂亮,家庭条件优越,因此性格高傲还有些霸道,根本不惧园子的存在。她甚至当面对园子下战帖,声称京极真这样的天才武者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浅薄富家女配得上的。更嚣张的是,下完战帖还言辞犀利将园子数落了个彻底。“你懂空手道吗?你懂武者吗?退一步说,你能做到与他心意相通吗?”

“做不到吧?你连他在社团练习的时间过长都会生气,这样的你又怎么会懂他?”

“我可以和他对战,我可以听得懂他热衷的话题,我们就算一起看一天比赛都不会腻。”

“你究竟哪一点能比得上我?”

“只有最强的女人才配得上京极真,也只有最强的男人才能配得上我!”

园子绘声绘色学着克莱尔的语气,挥舞着拳头满脸愤怒。兰透过好友活灵活现的演绎,基本看到了一个相当自我为中心的娇蛮姑娘。这就让她更奇怪了,面对这类型的女孩,园子应该不会输才是,怎么会泪淘淘地哭上门。“我当然不会被她几句可笑的话就打败,重要的是阿真的态度啊!”

园子狠狠吸了吸鼻子,提到伤心处又扯过一把纸巾,“阿真竟然毫不在意她这么恶劣对我,还是和她天天在道场对练。”

这下兰真的惊讶了,自她心里京极先生不是这种人啊,他一直都很重视园子,哪怕是放弃比赛。不仅如此,一个女孩子和京极先生对战练习,兰觉得除非对方是肌肉虬结那种。京极先生快强到人类极限了,一般女生很难和他交手超过三十招。这个数据还是兰全国大赛优胜之后,亲自测出来的。“那个克莱尔小姐,真的很厉害啊……”“有吗?我觉得没有兰你厉害。”

园子不满兰长他人志气,闷闷不乐,兰赶忙又是一顿好劝,不解即使京极先生喜欢和克莱尔对练,这也不意味着就是喜欢她吧,而且,前两天两人还好着呢,怎么突然就闹大了?“因为、因为阿真也回来了啊!”

“啊?回来了为什么分手?”

“因为阿真把她带回来了!呜嗷!”

这下捅了马蜂窝,园子扯开嗓门嚎啕大哭,扑在兰肩膀上伤心欲绝。原来,京极真不仅带克莱尔回日本,还介绍她给高见大师认识。虽然京极真一直打遍天下,博采众家之长,但高见大师却是他心中最特别的恩师。现在,他却要带克莱尔去见高见大师,难怪园子这么难过。“昨晚,那个克莱尔打电话向我示威,她说……她说她从高见老师那里学而到了‘不战而胜’的真谛,说我是不战而败的失败者。”

兰不太懂不战而胜是什么梗,园子抽抽搭搭解释,高中的时候有一次去大阪,是京极真第一次带园子去见高见大师,当时兰带着少年侦探团的孩子们去环球影城玩,是柯南与园子同去的。那时候京极真告诉她,高见大师教会了他最重要的东西就是不战而胜的气势。所以,这个词对京极真来说意义深远,现在他却告诉了克莱尔。兰握拳,“真是欺人太甚了!不过园子你为什么要轻易认输?”

“因为、因为她要和我比空手道啊!我不认输难道挨打吗?”

园子说得很干脆。“也是呢……不过爱情这种事情,为什么要通过空手道决胜,京极先生是谈恋爱又不是开道场。你没问问他的意思吗?”

“我问了,阿真他居然沉默不回答!我受够了,所以今天早上我就提了分手呜呜呜呜……”所以虽然是园子提的分手,但实际是被京极先生和克莱尔两个人的事情伤到了。兰被她哭得心疼极了,一直都大大咧咧的园子只有一次在自己面前哭得这么惨,就是自己失忆在多罗加碧乐园那次了。她有多喜欢京极真没有人比兰更清楚,这次是真的伤心透了。感情的事情旁人的任何安慰、劝诫都没有用,悲伤也好心碎也好除了自己慢慢消化没有任何办法消解。朋友的陪伴只不过能让整个过程变得不那么绝望而煎熬。兰伸出双臂紧紧抱着眼泪鼻涕一起流的好友,忍不住也红了眼眶,哽咽着安慰园子。不论他们两人将来如何,每个人都要经历的一场情伤谁都躲不掉。她自己倒罢了,从小她就是更加坚强果决的那个,看似豪爽的园子其实内心很柔软。“园子,如果我能帮到你什么就好了。”

“可以啊,兰你可以帮到我的!”

园子猛然抬头,一脸认真。兰:⊙▽⊙啊?刚才还欲断肠的园子果断擦干眼泪,从包包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懵兰,示意她自己看。兰翻开这个薄薄的册子,是日本主办的世界空手道大赛的邀请帖,这是一场面向全世界取得黑带初段以上段位,根据段位、性别不同分组的赛事。兰在高中毕业前取得了黑带二段的水平,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再参加过全国性的赛事。“兰你是二段对吧,如果你参赛,一定会分到三段以下的常规女子组,你想参加吗?”

兰有点没懂园子的意思,为什么前面还说恋爱的事,这就跳到空手道大赛了,而且这跟帮助园子有什么关系。“克莱尔也参加了这个比赛了,她也是二段。不过和你不同她是千辛万苦才到二段的,兰你已经有了挑战三段的水平了只不过迟迟没突破,如果你参加比赛一定可以将她打得落花流水!让她看不起我,却被我最好的朋友打败!”

“……就算我参加比赛也不一定会遇到她啊,而且有可能提前遇到三段的强者,也有可能她提前被打败。”

“不会的,兰的实力我相信的,至于克莱尔,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不过她的确也很强,除了你不一定会输给别人。其实我本来也不想麻烦你的,只不过我们家赞助的道场里那位黑带女选手的取得四段,刚好晋级大师赛了。”

兰摇摇头,表示这不算什么麻烦,其实她之前也听闻了这个比赛,原本就有意关注。她此前因为受伤、课业繁忙,刚好想趁此机会报名比赛重新锻炼锻炼。不过兰有些犹豫,这样真的能帮园子吗?“当然了!这个女人得意洋洋地说她要拿下冠军,这样就可以和男子组冠军的阿真一起并肩而立。”

园子咬牙切齿握拳怒道,“哼!借此机会我一定要让她知道就算输了男人,我铃木园子的朋友才是最强的女人!”

兰:……压力好大,看来这次是有一个绝对不能输的对象了。送走园子后,兰上网查阅了比赛报名信息,像她这样获得过全国大赛优胜的选手,是邀请制,可以跳过地区普选,直接晋级大赛区。与学校空手道社社社长联系后,兰填报了信息,并且认真的定了一份修行规划。答应了的事情,她一定会尽全力完成,更何况她很享受这种久违了的生活,挥洒汗水、简单纯粹。学校空手道社有几名主将同样要参加这场比赛,每天下课后一起切磋练习,兰因为肩伤才好不久,训练时很注意调整,大家也都十分照顾她。就是她自己为训练进程着急,按照这个进度,她不是很有把握一定能赢过克莱尔。她找了不少克莱尔在美国参加的公开赛视频,克莱尔虽是日美混血却只有四分之一亚裔血统,较之日本人骨骼更偏向欧洲人,力道、耐力都要更胜一筹。虽然兰不认为自己全力以赴会比她弱,但是比赛这种事情状态很重要。克莱尔现在就属于所谓的上升期,最是朝气蓬勃斗志昂扬。反观兰,此前实在有些松懈,甚至隐隐感受到所谓“瓶颈”。为了尽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兰将时间利用得更充分。这天她吃完饭换好了道服,拖出厚厚的垫子,打算在客厅空余出开辟训练场,这里曾经是她练枪的地方,墙上还挂着训练靶。说到训练靶,兰瞅了一眼沙发上老神在在看新闻、敲电脑的尤利安,不由得心虚。客厅是大家的公共空间,她仗着尤利安不计较,都快变成自己的活动室了。她琢磨着还是应该问问尤利安的意见,如果他不喜欢的话就算了。兰轻声唤了一下尤利安,对方目光淡淡移过来,示意在听。“我报名参加世界空手道大赛了,想在家里开辟一块儿地方作为练习场所,你同意吗?”

尤利安闻言沉吟,兰看不出他的意思心中忐忑。片刻后,尤利安将电脑置于茶几上,自己起身并挽起了袖子。他没有回答兰行与不行,只是轻松地伸手将沙发拉到电视机旁边,客厅的空地一下变得更大了。回头瞧见兰抱着垫子愣神,尤利安招了招手,示意她把垫子铺过来。“不用这么大的地方,这样太麻烦了。”

兰赶忙拒绝,能得到他的同意就够了,那还用得上这么夸张地“配合”?不料他已经自己抬步过来,单手拎起一捆垫板,一脸淡定。“两个人,大一点比较好。”

“欸?”

虽然说最近尤利安的态度缓和了很多,但是还不至于亲切和蔼到这个份上,兰想要训练他就主动提出陪练。当初射击都是她苦苦哀求,他才勉强同意指导一二,待遇突然提高这么多,兰不禁受宠若惊。她注意到尤利安的动作很快,心情似乎也不错。难不成,其实他跃跃欲试很久了?这一点,兰真相了。尤利安亲临现场见识兰的身受一共两次,有一次兰并不知道。他对她的身手很感兴趣,此前资料里说过她是全国大赛优胜的事情。他很想实战领教一下,空手道健将的实力。安置好垫板,尤利安就回卧室换衣服,他身上的衬衫肯定不适合运动,兰趁机扎起辫子,将茶几上的花瓶、角落里的盆栽都抱进阳台。不多时,尤利安换好衣服出来了,是一套普通的黑色运动衣,下裤倒没什么特别,只是上身因为男人身材结实而略紧,贴身的黑衣勾勒出男人精壮匀称的身体线条,特别是劲瘦的腰线让兰想起上次扑抱他的乌龙。那天两人后来注意力转移到手枪问题,谁也没关注那一抱,可此刻那尴尬重新席卷兰姑娘。她知道这男人的腹肌不仅好看,抱上去也能感觉其下暗藏的力量。尤利安注意到兰的视线飘忽躲闪,脸上还有诡异的红晕,他压根没去猜想迟钝的兰会因为他的身材脸红。“怎么?”

“没、没,就是有点热。”

兰吞了吞口水结结巴巴回答,她收回视线盯着自己的脚尖,内心默默背诵人体骨骼图试图平心静气。尤利安对这个答案不置可否,拿起遥控器把空调调低了两度丢到一边。“戴上护具。”

“哦!”

两人虽然是对练,但都默契地戴上了护具,彼此的伸手都不是很了解,以免下手轻重没数。尤利安的长发扎起,戴上头部护具,他双手对击两下,点头示意兰可以开始了。兰也抛掉脑海里的杂念,凝神以对。他的姿势来看,尤利安应该练的是现代格斗技,融合拳击和各种武术,不分流派而是个人自成一派,不拘一格只以制敌为首要目的。兰警惕起来,这和她所练的空手道最大的差别就在于实用二字。两人都很沉得住气,仔细观望,寻找对方的破绽。见到机会兰迅速探身,尤利安几乎是同时出手,两人不动则已,一动就难舍难分缠斗起来。一开始两人都有些试探的意思,你来我往还算客气。渐渐地都起了好胜的心思,出手越来越犀利,这边男人心中赞叹兰矫健的身手和不容小觑的力道,兰心里却暗自叫苦,尤利安的招式刁钻狠毒,直盯着对手的弱点出手,甚至还有泰拳的影子。渐渐地,男女体能差异就体现出来,兰以往都是一开始爆发全力,争取快速制胜,这回前面试探拖得太久,眼下有点吃不消。难怪他让她戴上护具,兰堪堪躲过一记颈击,对他这种近乎流氓的狠辣招式头大不已,偏偏她只能用比赛规定的招式拆解。瞅准机会横踢一记,尤利安虚闪卸掉一部分力道后,曲臂形成三角护肘接下这一击,手臂紧扣住她的腿,不待兰反应,迅速手撑地双腿锁住兰的腰身,侧身一用力就将她摔出去。两人都没有做热身运动,一上来就是激烈的拳脚对阵,不知道他怎样,兰是有些吃不消,她的喘息越来越不均匀。尤利安根本没有怜香惜玉这种意识,兰越来越疲惫之后,他反倒更加难缠。当他又一次用相当毒辣的手段将她控制在地上,反锁住她的手臂,兰已经开始担心这样下去会拉伤肌肉,赶紧抓住这个空档拼命摇头叫停。尤利安松开她的手脚,兰累得不想起来,抬手扯掉护具,翻身躺在垫子上喘粗气。尤利安垂眸,视线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忽然起身摘下护具,走到桌子前端起水杯猛灌几口。“尤利安先生,刚运动完不要喝凉水,对心肺不好,厨房有热水。”

兰自己躺在地上不起来,侧脸看到他这么豪饮凉水却忍不住出言劝阻,果不其然被尤利安无视了个彻底。看他仰起脖子,水滴顺着喉咙滑进衣服,兰也有些口渴了,她扶着墙慢悠悠坐起来,伸手去摘自己的护具,只摘下头上的护具就觉得没力气了,就懒得管身上的,靠墙坐着不肯动弹。尤利安放下杯子,扯过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顺手也丢给兰一条干净的毛巾。兰一把接住蓬松柔软的毛巾,擦了几下就将脸埋进去。过了好久才抬起头,因为运动而分外红晕的脸颊上一双美目愈加明亮,此刻却委屈巴巴极了。“你这样是欺负人,明知道我只能用正统的招式还击。”

“正统?”

尤利安哂笑,很看不上兰呆板的认知,“武道还分主流吗?能制敌的就是正统。”

见兰不服,他少见的耐心,问兰空手道的历史起源。这个问题,从第一天学空手道,兰就很清楚,虽然不知道尤利安为什么问,她还是从琉球古武术到日本武道,从唐手到空手道,如数家珍一一道来。尤利安不做点评,而是问起日本当下最“正统”的几大流派。兰掰着手指细数了松涛馆流、和道流、刚柔流……说着说着,兰明白男人的意图了,渐渐收声沉思。只要看看空手道的历史就知道,根本没有什么是‘正统’空手道。空手道发展的全部过程就是不断的融合,中国古格斗技灵活技巧,琉球古武术诡谲多变,日本古武道刚猛狠辣。眼下最负盛名的流派更是如此,和道流是空手道与柔术的融合,刚柔流受中国拳法影响。此前在空手道馆、学校,兰所学的空手道,都是老师根据时下最主流的认知,一板一眼教授,因此她误以为空手道就是这些招式而已。过去一年她一直难以突破,其实是自己画地为牢了,平时对上犯罪分子,她从未想过招式问题反而比道馆里更强。尤利安慢吞吞喝水润喉,没有出声打断她,兰是个聪慧且悟性极佳的女孩,这一点他从不怀疑。等到兰想明白想清楚了,脸上已经写满了渴望,又戴上头面护具,迫不及待想在实战中好好实践一下心中所悟。“来来来,尤利安先生,咱们再战!”

“……”等到小赛区选拔赛结束后,暑假也快到尾声了。兰度过了极为充实的一段时光,每天沉浸在两件事中,学习、练习。学校的课程她早已经跟上了进度,但是养成了学习的习惯,导师非常欣赏这个精力十足又天分极佳的孩子,大手一挥将兰带进大二的暑期实习课程。兰对老师的感激之情终止于她看到实验室里的各种标本、组织。在这方面一向胆小的兰,虽然心知早晚有这么一天,但是她一直希望来得晚更好一点,没想到这么早就直击血案。两节解剖课下来,兰抱着垃圾桶狂吐,师兄师姐们则见怪不怪,还递给她一杯米粥让她喝进去再吐。“空腹呕吐伤胃。”

“……”人的胆量都是练大的,这点她毫不怀疑,渐渐地她已经可以对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现象视若常态。班上还有一个人比兰学业更能为精湛的,就是黑泽了。他们家是开医院的,爸爸就是院长兼理事长,黑泽很早就去医院见习了,虽然没有资格动刀发表意见,但是观摩手术、研究病例、学习治疗方案都有很大裨益。因此在学校里,黑泽作为导师助手也早早接触了高年级的课程,兰反倒像是唯一的学妹了。黑泽对同班的兰非常友好,甚至给了她备用的实验室钥匙,这样一来,只要她有空随时都可以来学习。比起图书馆、自修室,在实验室里学习,她遇到疑难问题随时可以问导师前辈,更不用提打开药柜看各种药品的成分、翻阅前辈笔记,甚至自己对模型下手模拟练习都行。兰很感激黑泽的帮助,原本想还不知道如何表达谢意才好,谁知黑泽知道后非常主动索取报酬,而且非常心安理得地同兰细算,平日指导帮助算一恩,实验室权限另一恩。兰被他头头是道的模样,忽悠得一愣一愣的,深觉非常有道理。“所以,指导的事情,你用手工曲奇可以代替,但是权限的事情,兰桑帮我一个忙吧!”

推了推眼镜,黑泽笑得非常温和灿烂,他很礼貌的如是说。所谓帮忙呢,就是陪他为过生日的姐姐挑选礼物,黑泽实在对送女生礼物这种事很为难。奈何这位姐姐性格还比较难缠,言明不收摆件、珠宝、衣裙,更不收管家挑选的礼物,非要自己挑的。黑泽看着绅士,内心实在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回忆起那位娇蛮的样子,他礼貌的笑容下不耐烦的神色一闪而过。“原本我已经打算送她一具人体模型了。”

“……”为了更好的参考,兰提出想看看黑泽姐姐的照片,当黑泽千辛万苦从手机里找出来的时候,她不禁感叹这个世界的森森恶意。女孩棕色卷发,白皙的皮肤,比起亚洲人略深邃的五官,一双巧克力色的眸子里写满张扬笑意。这不就是克莱尔•布兰顿吗?“……黑泽君,你姐是外国人啊?”

“嗯,表姐,一表三千里的姐姐。”

黑泽解释这位姐姐其实细算下来,和他家的亲缘关系比较远了,只不过生意上一直有往来也不能怠慢。这次表姐来东京,就住在他家,不好好招待有点说不过去。这么大的情报,兰不敢私藏,但是又觉得不经黑泽同意告诉园子有些不好。于是酝酿了一下言辞,她很有技巧的表达自己有一个朋友在外国留学,对外国人的喜好很了解为人又很热情,她想参考一下对方的意见。黑泽自然从善如流,称只要有礼物能过关,其他的兰做主就好。园子果然非常热情,不仅给出参考意见,甚至是亲自面提意见,对此黑泽君的笑容灿烂了一倍不止,兰直觉到危险悄悄拉开距离,不料黑泽一眼抓住她的小动作。“兰桑的朋友,还真是有趣的人。”

本来以为这一行会很尴尬,没想园子不知和黑泽悄悄说了什么,黑泽忽然不排斥她擅自加入了,反而两人还很有劲头地安排起出行计划。诡异的三人一同走向铃木家的百货大厦,没错就是上一次兰食不知味的那一栋。据园子的情报,克莱儿是一个相当自我为中心的女孩,总是标榜自己与众不同。虽然是当着黑泽的面讽刺他的表姐,但是他只是推了推眼镜,显然对这个评价无法反驳。这种类型,兰和园子对视一眼,不能买衣服、手势、摆件,都有可能因为不符合她的美学踩雷,那就只剩一样东西了。护肤品,女人的挚爱。这一点黑泽可以给出相当详细的参考意见,据他观察,克莱尔皮肤白皙但是不如兰皮肤细腻均匀,肤质不干不油但是不如兰紧致有光泽。园子:……这样一来,她们的目的地就是日本内供的一款高端小众产品。直奔柜台,等到了地方黑泽的用处就只剩刷卡了,这是女人的修罗场,男人在这里只能充当钱包的作用。黑泽也很清楚这一点,淡定地拿起一本厚厚的时经杂志看起来两个女孩对着一大堆瓶瓶罐罐试来试去,争论不休,最终做出决定的时候黑泽已经看完一本半了。他丝毫没有不耐的样子,反而很感谢两人花这么长时间帮他选礼物,结账的时候顺便送了两人各一瓶香水。“兰,你这个朋友也很上道啊!怎么就有那么一个表姐!”

“园子!”

“嘁,本来就是,想到这些东西都是给她挑的我就心痛,明明也很适合我的皮肤。”

不想吐槽铃木大小姐会缺护肤品这种天方夜谭,更不想戳破她之所以来自家消费,就是抱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好笑心思,兰只是用手指点了点园子的额头,无奈摇了摇头。不过既然来了,大家不免想再逛一逛,特别是兰心里想给尤利安买件礼物,一方面感谢他最近一直陪练指导,另一方面她还记得那件昂贵的和服。于是借口给爸爸买礼物,三人兜兜转转走到了男士商品区。兰已经想好送什么了,她的奖学金刚下来,以她的经济水平,买一对精致合适的袖扣再合适不过。提到送男士礼物,园子非常有经验,直接带兰到了一家很低调奢华有内涵的男士饰配店。“这家店我有钻石会员卡,每次都是给爸爸和阿真买礼物,积分刚好攒够一次超级回馈折扣,送你啦!”

说完,园子从包包里抽出一张银色亮闪闪的卡片塞到兰的手里,似乎是怕兰拒绝,还连声叨念可恶的阿真,再也不来了云云。兰心中感动,由衷道谢。只是旁边恰好视察的经理认出了园子大小姐,闻言不免有些嘴角抽搐。“铃木小姐,既然是您的朋友,不需要这张卡我们也一定给最大的优惠折扣,还请您以后多来光顾。”

经理连忙表态,并且亲自接待三人。“矮油,还有这等好事?嘿嘿,那我可要把卡收起来,下次给我老爸买礼物,总不能没了男朋友就不孝顺爹了。”

园子被看破身份,态度丝毫不变,依旧是一脸占了大便宜的小模样。这种可爱又真实的作态,丝毫不摆大小姐架子,不仅兰会心一笑,就连经理和黑泽都为之侧目。挑选的过程很快,远超兰自己的预料,因为她只一眼就看到一对袖扣,简约而不失质感的托扣上镶嵌着漆黑深沉的托帕石,里面似融有细碎的金粉,在柜台暖光下闪动着暗金色,流光溢彩,低调奢美。兰几乎立刻就联想到那个男人,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深沉如古井无波,黑暗的气息偶尔令人窒息,却莫名闪动着光彩。她指了指这对袖扣,抬头对经理说选好了。园子伸头过来瞄了一眼,楞了一下,然后一双狡黠的眼里带着了然之色,她就说兰怎么不年不节的,突然要给那大叔送礼物。看到这对袖扣她还有啥不懂的,这么有气场的奢华款式,她绝不相信兰会认为和毛利大叔搭调的,毛利大叔估计都没有能与之相配的西装。兰微微红了脸,不去看好友取笑的眼,转而问黑泽有什么想看的。黑泽微微摇头,浅笑表示没有。那边结账,经理果然给了兰一个巨大的折扣,不然兰真的不一定买得起。三人都没有什么其他想买的东西了,打算上楼吃饭。一想到楼上餐饮区,兰就想起尤利安,那是他第一次毫不掩饰自己的黑暗,现在想想大约就是在那时他渐渐撕掉了普通室友这个标签的。这边兰还在想着心事,园子忽然刹住脚步,紧紧攥着她。兰下意识看过去,园子刚才还笑嘻嘻的脸瞬间失了血色,眉头锁得紧紧的。黑泽和兰都有些不解园子的反应,顺着她的目光,却看到一家男士服装店里的两人。京极真和克莱尔。京极真红脸挠着头似乎很为难的样子,克莱尔举着两件外套在他身上比来比去,言笑晏晏。兰反手拉住园子,伸手揽住不让她再看,这是她第一次对一个人这么大的怒意,京极先生这是在做什么?身边的黑泽原本看到克莱尔还有些惊讶,再见身边两个姑娘的反应,眸光闪了闪,一抹了然之色划过眼底。也许是三个人站在这里,在人来人往的商场显得太突兀,那边的克莱尔也望了过来。她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笑容,踮起脚在京极真耳边说了什么,黑皮肤的男生红着脸连忙后退,接过她手里的一件衣服就进了更衣室,克莱尔慢条斯理地把手里另一件衣服交给柜员,这才悠悠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园子,她伸出手欲捏住园子的下巴,“啊呀呀,这不是铃木吗?你是来找阿真的?”

“跟你有什么关系。”

不等园子回答,兰一把扣住克莱尔的手腕,扯到身前,她的声线与往常的温和柔软不同,异常清冷。克莱尔原本还满不在乎,待试图抽回手发现抽不动时,这才有几分讶然看向兰,“你是谁?放开我!”

克莱尔这下也动了真怒,暗自用力挣扎,但兰紧紧攥着丝毫不放,反倒慢慢拉到两人面前,眼神冰冷渗骨。被这个看似娇弱女孩身上爆发出的慑人气势惊到,克莱尔愣了愣,意识到自己被一个亚洲小女孩吓住,她挣扎的动作大起来。兰的动作更快,就在克莱尔深吸一口气准备动手之前,兰狠狠甩开她,克莱尔放空了力道踉跄出去好几步。她握着手挽,一脸怒容就要上前,却被黑泽横手挡住。“表姐,你上来就挑衅是要做什么?这里是日本,不是美国,更何况你就在铃木财团的地盘上,要对铃木小姐动武吗?”

黑泽丝毫不因为克莱尔是自己的表姐就保持中立不语,反而冷冷制止她。克莱尔这才注意到园子身边的男生是自己的表弟。她似乎有点怵黑泽这种笑面虎类型,闻言停下了动作,只是惊奇问他为什么在这里。“陪园子小姐买东西。”

言毕黑泽将手里提着的护肤品晃了晃,很是淡定。园子:嗯?“你和铃木园子很熟?”

克莱尔惊怒交加,见黑泽并没有回答的意思,她又指向兰,“那你又是谁?”

兰不习惯被人用尖尖的指甲指着鼻子,亦不回答,只微微皱眉侧身。“都说了跟你有什么关系,听不懂吗?用手指指着别人一点礼貌都没有,真是粗鄙!”

终于找回性格的园子回瞪着克莱尔,毫不示弱地怼回去。克莱尔却没有和她争,她回头仔细看了看兰,眼里闪过了然的神色,渐渐恢复了方才的高傲,还隐有一丝不屑。“你是毛利兰,阿真给我说过,听说你空手道不错?”

“听说你也不差,只不过留这么长的指甲,世界空手道大赛不准许吧?”

兰淡淡回应,一语双关既承认自己的身份又表明自己也参赛。克莱尔这下感兴趣了,她眯了眯眼掀唇一笑,慢腾腾伸手直接拔下一片指甲。兰这才发现她只是在原本的指甲上贴的软质彩甲片。克莱尔就这么当着众人的面,慢吞吞一片一片把彩甲片撕掉,然后抬眸冲兰挑了挑眉。“很快大赛区就要开赛了,我很期待和你的对决,希望你不要撑不到决赛。”

“这里是公众场所,希望你不要乱丢垃圾!”

园子用一模一样的语气再次怼回去。“你!”

对这种程度的挑衅,兰根本不多做理会,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克莱尔似乎很不满兰风轻云淡的样子,就在她正准备开口时,京极真走出了更衣室,四下看不到克莱尔有点奇怪,抬眸环视。他的目光刚扫过园子和兰就倏然停下,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也不顾身上还穿着人家的衣服,大步跑过来。京极真离开店面,店员就呼叫着在后面追出来,引来周围人看热闹的目光。京极真根本不管,胡乱脱下衣服丢过去,只穿着贴身衬衫跑过来,很激动的样子。克莱尔皱了皱眉,没有吭声。“园子,园子!为什么要和我突然分手,不接我的电话也不肯见我?”

“我不想和他说话。”

虽然京极真就在眼前,园子却对着兰说道,捂着耳朵就把头侧开。京极真过来就想去抓园子的肩,园子快速缩进兰的怀里,拒绝和京极真交流,兰注意到皮肤黝黑的大男孩一脸紧张委屈的神色不似作假,当着克莱尔的面也毫不掩饰焦急,想两人莫非有什么误会。这边京极真却见黑泽站在园子身边,因为一直知道工藤新一的存在,就没想到黑泽和兰有什么关系,还以为是园子的“新欢”,神色黯然下来。“你、你是喜欢别人了吗?”

“你管我做什么,你继续啊,该买衣服买衣服!”

园子被这人倒打一耙气笑了,拉着兰就要离开。见京极真还想上前,另一手挽上黑泽,挑衅地瞪视回去。京极真像被烫了一下,猛然后退了一步,深色皮肤的俊脸上全是失落和受伤,一米八高的大男孩就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般委屈黯然,十分可怜。兰看京极真的样子,真觉得他不是这种装可怜的人,就想叫住园子好好听他解释,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还没等兰说什么,那边克莱尔上前,几根玉葱指拉住京极真的袖子细声细语说些什么,一张明艳的脸上温柔又可爱。这下不管兰说什么园子都不听了,拽着兰就快步跑开了,黑泽扫了一眼京极真转身去追兰她们。三个人就这样你追我赶跑出了百货商场,等停下来都快到到街角了。园子很愧疚地双手合十,“对不起,害得你们都没吃上饭。”

“你说什么呢园子,那种情况我也得吃得下去才是,倒是黑泽君,你刚才说这是买给园子的,那礼物怎么办?”

“礼物就算了,铃木小姐这么认真的挑选,这种状况我实在不好给她了。”

“诶?刚才你不是还叫园子的名字吗?”

黑泽和园子对视一眼,对兰的迟钝都很无语,两人忍不住笑起来,兰更奇怪了。等气息匀整了,黑泽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园子。“刚才园子小姐说了这个也很适合你,送给你吧,就当做今天害你不愉快的赔礼。”

“这不好……”园子不好意思地推拒。黑泽却不容拒绝地塞到园子手上,态度很是坚决,这种绅士型男生忽然强势起来倒是很忽悠人,园子愣愣地接过了。兰见状,忍不住问。“那你拿什么送给你表姐呢?”

她实在不想叫克莱尔的名字,这样不喜一个人,对兰来说是很少见的。黑泽耸耸肩,一脸无所谓。“我想了想,还是人体模型比较适合她。”

“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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