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2号4号还能归结为疏漏,认为是杰森·布尔一时眼拙,没看出这两个人的不妥,那3号呢? 短短几分钟时间里,连续三次眼拙? 那不是眼拙,那是眼瞎!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爱德华·诺顿,又回头看了一眼彭斯·诺顿。 作为彭斯·诺顿的律师,他知道这场官司对诺顿家有多重要。 他不敢赌! 模仿杰森·布尔只是因为确认对方的辩护团队是ATC后的一种尝试,并不是必须的。 除了走‘捷径’,他也可以回归正常的道路。 在这种重要时刻,他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己的能力,而不是什么心理学小花招。 他最后看了一眼桌上的笔记——上面在1号、2号、4号上都打了叉,3号则被圈了出来——他将这张笔记翻过来扣在桌面上,走到陪审席前。 “请问有谁……” 他还是决定采用自己的方法,相信自己的实力。 在一番简单的询问后,他又排除掉了20号、21号跟22号三名陪审员。 至此,被告的10次无因挑选全部用完。 杰森·布尔在精英范儿律师回来时笑了,他甚至在侧身给特朗科让路的功夫探出身子拍了拍对方的臀部,在对方转过头来时压低声音道 “下次去拉斯维加斯,我请你!据说新手的运气最好了!”
精英范儿律师皱了皱眉,抬头看向前方。 陪审席前,特朗科已经问完最后一个问题。 “法官阁下,我方请求排除25号跟……” “3号陪审员。”
精英范儿律师面上闪过一丝惊愕,很快被阴沉所取代。 他的推断的是正确的,他应该相信自己! “感谢25号跟3号陪审员,你们可以退庭了。”
布鲁克林在上方宣布着最终结果,同时在电脑上做着标记。 “019-EDNY09-061号案件,AAUW、女权多数基金会、女士基金会、全国女性组织联合会、女性健康研究协会、扩大女权权益组织、全国妇女忠诚联盟……共47家公益组织联合起诉爱德华·诺顿非法囚禁并侵犯奥维斯·德席尔瓦·贝拉斯克斯案件陪审团挑选完毕。”
“陪审团将由1号、8号、10号、12号、13号、14号、17号陪审员组成,18号、19号、23号陪审员作为预备陪审员。”
“本案将与明天上午,也就是2019年5月14日上午9:30于9号法庭正是开庭审理,请陪审团成员、原被告双方当事人及律师按时到庭,无故逾期或逾期未提前向法庭说明情况的,视为败诉。”
DuangDuang! 布鲁克林宣布休庭,安静的法庭立刻恢复喧闹。 杰森·布尔起身往外走,路过被告席时停下来,拿起桌上的纸张看了看,冲正在收拾东西的精英范儿律师笑了笑。 精英范儿律师抢过笔记,恶狠狠地瞪了杰森·布尔一眼。 不等杰森·布尔多说,跟在他身后的特朗科就推了他一把,匆匆结束了这场孩子气的挑衅。 杰森·布尔回头看了一眼,见几家公益组织代表都在身后,也收敛了笑容,严肃的低声讨论起明天的对策来。 杰森·布尔有杰森·布尔的烦恼,精英范儿律师也有他的烦恼。 今天他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失误,这个失误很可能导致极为严重的后果,他需要向他的老板做出解释。 不提这两位律师,来自其他州县的媒体人今天算是开了眼界。 布鲁克林·李的名号早在艾玛案时就已被人们所知晓,经过CNN集团诉讼案一举成名,当然,令布鲁克林·李为全联邦所熟悉的还是种族歧视事件。 其实除了纽约本地人外,外界人士对布鲁克林·李的最大印象并不是公正与严苛的法官形象,而是他的政治立场。 这位非党派人士多次被卷入种族歧视、性别歧视等敏感话题中,这让他不像非党派人士,反而像保守党成员。 人们认为布鲁克林的政治立场与保守党高度相似。 相较于大众而言,媒体对布鲁克林的认识要深刻一些,但大多也只是资料跟传闻,并未真正见过。 今天他们算是见识到了。 开庭前那将近二十分钟又臭又长的法庭纪律果然是与众不同。 他们已经有点儿理解为什么纽约当地的媒体都表现的那么安静了。 ……………… NYPD总部,审讯室。 哈尔·马卡斯是个不修边幅的家伙,看起来就很具有联邦流浪汉的气质。 他似乎经常出入警局,尽管加州警局与纽约警局一个在东一个在西,横跨整个联邦,但他还是很快就适应了这里。 哈尔带着手铐,双手并在一起,屁股坐在椅子中央,身体后仰,靠在椅子背上,让腰下微微悬空,形成一个三角区域,双腿自然下垂伸直,胳膊则搭在肚子上。 这么坐可以很好地节省体力,以屁股与后背为支点,将身体大部分重量放在这两点上,不会让屁股因椅子太硬而疼痛。 他就这么半瘫半躺在那里,看着面前的安妮·奥尔丁顿跟大卫·波特曼,轻佻地吹了个口哨。 安妮对哈尔的轻佻丝毫不以为意,她做检察官就需要跟各种各样的罪犯打交道,因性别原因,经常会遇到这种人,她已经习惯了。 大卫皱了皱眉,看了一眼身边的安妮,见她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就坐在那里,自顾自从文件包里往外掏东西,心里又有些担忧。 他是比较同情哈罗德一家的,特意选择安妮就是希望她能在合理范围内网开一面。 但哈尔上来就对安妮吹口哨,这种轻佻的行为很容易被检察官视为挑衅,进而在量刑时‘回报’回去,进行加码,并且咬死不肯松口。 “人是我杀的。”
等安妮掏完文件,将文件包合上放在脚边,哈尔直接开口道。 “描述一下你是怎么行动的。”
安妮·奥尔丁顿翻开笔记本道。 “找到住址,观察情况,记录生活规律,选择不易被发现的时机,潜入,杀人,清理痕迹,离开。”
哈尔简单的描述着作案的过程。 “根据我们的了解,你生活在加州,为什么来纽约?是哈罗德叫你来的吗?”
安妮记录完毕,开口问道。 “是。”
哈尔思考了一会儿,慢吞吞地说道“他女儿,也就是我的教女受到了伤害,他一个人要工作赚钱还要照顾女儿,根本顾不过来,那个贱女人还抛弃了他们,当初我就警告过哈罗德,那个贱女人不可信,他还不信,坚持要跟她结婚。”
“所以他向我求助,希望我能过来帮他照顾一下女儿。所以我就过来了。”
“三次行凶为什么选择三种完全不同的风格?”
安妮问道。 哈尔挠了挠下巴,扭动屁股调整一下坐姿“你们的椅子太硬了,我们加州警局的审讯室椅子比你们的这个舒服多了。”
他挑剔地比较着两地的不同,见没人搭话,咂摸咂摸嘴回答道“我喜欢。”
“我喜欢这么做,所以就这么做了。”
安妮低着头在笔记本上记录着,然后抬起头认真地说道“一级谋杀,建议死刑。”
哈尔脸上出现一瞬间的错愕,接着反应过来,他慢腾腾地点点头,抬起双手挠了挠下巴,无所谓地说道“Ok,我……” 吱呀—— 门被推开,哈维带着助手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大卫警官,在我不在场的情况下单独审讯我的当事人,请问你们的内务部门在哪儿?”
大卫翻了翻眼皮“楼上,自己去找。”
他对哈维没什么好感,或者不能说是‘没什么好感’,而是完全没有好感,甚至有些厌恶。 哈维就是所有警察眼中最典型的那种律师,狡猾,奸诈,正事儿不做,专门儿阻挠破案,专门儿为罪犯辩护。 哈维点点头,冲安妮伸出手“安妮检察官,你好,我是哈维,哈尔……哈迪森·马斯洛的律师。您在我没在场的情况下对我当事人提出指控,恐怕不具备法律效益。所以,下次请提前先通知我一声。”
“另外,您很漂亮,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能跟您共进午餐。”
“顺便讨论一下交易问题?”
对待安妮时,哈维就显得有礼貌——虽然也不多。 “没兴趣。”
安妮伸手跟哈维敷衍地握了握手,翻开笔记本道“现在你来了,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了吗?”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哈维微微一笑,好像一只要开屏的孔雀。 大卫就这么看着他献殷勤,琢磨着布鲁克林在场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虽然他不看好布鲁克林跟安妮的感情,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他不认为布鲁克林对安妮有什么感情,但安妮毕竟是布鲁克林名义上的女友。 雄性做事有时候不仅仅关乎逻辑,更关乎颜面,关乎尊严…… “你的这位当事人已经承认是他杀死的受害者。”
安妮指了指哈尔道。 哈维看了一眼哈尔“是在我不在场的情况下。”
有趣的是,哈尔并没有询问哈维是谁,为什么成为自己的律师,自从哈维进门,他就这么饶有兴致地看着,一言不发。 “是在宣读过米兰达警告后,按照正规程序进行提审,在拥有完备的影音资料记录的情况下。”
安妮一字一顿地补充道。 “或者再去问问你的另一位当事人?”
见哈维沉默,安妮笑道。 哈维的确很沉默。他根本没把分配给自己的案件放在心上——尽管他曾信誓旦旦地对哈罗德先生说要相信他,否则他也不会连哈尔·马卡斯都名字都记错。 这是公派案件,是做慈善,做公益的案件,或者说得更明白些,就是白给,白干活! 如果案情简单,三两下就能解决,哈维也许还会亲自过问一下,然后凭借人脉跟检察官商量出个检察官能接受的交易结果,草草结束。 可听听这起案件都是些什么吧。 首先就是谋杀,受害人高达九名! 然后还牵扯到陈年旧案,牵扯到退伍老兵,没准儿还会牵扯出儿童权益组织等等莫名其妙的东西。一听就很复杂的样子。 “或者你还是先让你的当事人做个自我介绍,记一下你的当事人到底叫什么?”
安妮开始发动嘲讽技能了。 “哈迪斯?还是哈尔森?”
“马斯洛还是马洛斯?”
哈维看向哈尔,哈尔大爷一样坐着,看向哈维。 “死刑我们不可能接受。”
哈维开口道 “如果是死刑,我们还不如选择接受起诉,即便败诉我们也选择上诉。”
“也许你该问问他的私人会计,看看他们是否负担得起上诉的费用。”
安妮指指哈尔,淡淡的说道。 跟哈维不同,她已经看过本案的全部资料,对案情烂熟于胸,十分清楚哈罗德跟哈尔的经济情况。 哈维意识到今天不适合继续下去了,他准备结束这场审讯。 “安妮女士,大卫警官……” “现在你来了,我们可以开始工作了吗?”
大卫刚幻想完布鲁克林大战哈维,回过神来后直接问了一句,然后自顾自问道 “你为什么带着哈罗德女儿逃跑?”
哈维由于没看资料的缘故,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出于一名律师的直觉,他立马拦住了根本没打算开口的哈尔,生怕哈尔语出惊人,说出些无法挽回的话来。 “我当事人有权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大卫皱了皱眉,准备换个问题,安妮却不肯放过。她对哈维道 “你确定让他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吗?”
“他带着哈罗德女儿,开着一辆偷来的车,在警车拦路时撞开警车逃跑,这可以被视为绑架吗?”
哈维被问得哑口无言。 “她是我的教女。”
哈尔说道。 “我们不是在逃跑,她想出去兜风,我带她去兜风。”
“撞开警车只是因为我没注意到前面有人拦路。”
“那你为什么在被逼停后跳下车子,抱着哈罗德女儿逃跑?”
“我以为你们是帮派分子…或者是银行讨债的人,假冒警察想要绑架我的教女。”
“那你怎么解释在警员向你出示身份证件后,你依旧拘捕的行为?”
“哈罗德住的旁边那栋楼里就有两个制作假证的家伙,他们制作的警察证件比真的还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