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赵季晨已经从队伍中间赶了上来,看到黑面虬髯大汉转身要离去,连忙叫住他,“好汉留步!”
黑面虬髯大汉转过身来,“先生是否要留下周某?某说过要杀要剐随你们。”
赵季晨失笑,“我要你的性命干嘛?只不过想知道你为何落草为寇。”
虬髯汉子沉默了一下,“世道混乱难以谋生,我只不过在城阳山下求点小财,又未曾伤人性命。”
赵季晨已经从方悦的口中知道,这个虬髯汉子只是让他交出一些买路钱,只不过方悦怎么可能给他? “你堂堂一个汉子,有手有脚,何处不能谋生?”
虬髯汉子愤愤地道,“某本是黄河边上一挑夫,靠着在码头做苦力为生,没想到挑夫也有许多苛捐杂税,还要给各帮派教保护费,一天下来连饭都吃不饱,你让我们如何谋生?”
赵季晨没想到官府连底层的苦力都要盘剥,大汉的官僚体系,看起来已经连根都烂了。 不过这也更加肯定了赵季晨的判断。 “壮士可愿告诉我姓甚名谁?”
黑面虬髯汉子点点头,“这有何不可?某姓周名仓字元福,本是弘农大阳(平陆)人氏,因为家里土地被官绅豪强霸占,只能出外谋生。”
赵季晨心里暗叫,果然如此! 周仓这个人物不见于正史,在野史中也很难看到,除了《三国演义》和更早出现的《平话三国志》,才有周仓这个人。 让赵季晨迷惑的是,这样一个好像杜撰的人物,在关羽死后数年就修建关公庙,还有隋朝开元年间的关帝庙,都有周仓的塑像。 这些塑象存在的年代,可是比元朝编撰的《平话三国志》,还有元末明初罗贯中写的《三国演义》早得多。 这种现象,说明周仓这个人物,一直都在民间传说。 民间传说中的周仓,就是平陆县人,原来在黄河边上贩卖私盐,后来加入了黄巾军,在张宝的手下为将。 黄巾起义失败后,又回到河南的牛头山做山贼,关羽千里走单骑经过古城的时候,周仓被关羽的情义感动跟随于他。 周仓的伙伴裴元绍,却因为抢夺路过的赵云战马被赵云杀死。 民间传说中,有些故事被罗贯中写进《三国演义》,有些在民间成为各种评书、戏曲。 周仓可能只是汉末浩瀚的篇章中,不值得文人记上一笔的人物,却在关羽被杀后自刎尽忠。 这种忠诚,和听闻刘备战死而自杀的夏侯博,都是人间一种极为可贵的情义。 今日既然遇上了周仓,赵季晨自然希望他能有一个善始善终。 “周仓,你武力不俗,何苦在此落草为寇,当以自己有用之身报效国家,也为自己和子孙后代博一个富贵出身?”
周仓冷冷一笑,“我何必为一个不理百姓死活的朝廷卖命?”
裴元绍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周仓这话可是大逆不道,被人听到可是要灭九族的。 不过这时候,她们三人离人群有段距离,倒是不虞其他人听到。 赵季晨对周仓的话也不以为然,摇了摇头,“周仓,你既然有取字,说明也读过书,怎么会连国家和朝廷的区别都不清楚?”
周仓略有所悟,“先生说说,国家和朝廷有何不同?”
知道周仓身边的这个白脸汉子,多半就是裴元绍,赵季晨也不藏着掖着。 “我所指的国家,是我们身处的这块土地和生活在这里的百姓;而朝廷只是一家一姓之朝廷。我这样说你是否明白?”
周仓还是有点怀疑,“你们这些人一看就知道是世家之人,心中真的会有百姓?”
赵季晨哈哈一笑,“是什么样的人和出身有什么关系?如果不是心中有情义,云长为何放过你?如果我只认可你所说的朝廷,就凭你这番话,我又何必劝说你?”
周仓这才意识到自己误解赵季晨,惭愧地问,“先生,何处能为国效力?”
赵季晨指了指身后的关羽,“云长现在就带着远征军在西域为大汉开疆拓土,你为武人,何不参军征战,管他朝廷上的是是非非?”
...... 收服周仓之后,为了感谢关羽的不杀之恩,周仓执意要跟在他身边。 刘备也为关羽感到高兴。 周仓的武力不俗,能身披赵云数枪不死,和庞德大战不败,水下擒获庞德。 更可贵的是周仓如张绣身边的胡车儿,都长了一双飞毛腿,号称日行八百里。 能力不错又忠心耿耿的周仓,能成为关羽的亲卫将,关羽在外征战,刘备也更加放心。 ...... 从阳城山继续前行二日,刘备他们到达了阳翟。 几个月后,阳翟、长社一带就会因为黄巾军而出名。 历史上皇甫嵩、朱儁被黄巾军围困在这一带,最后火烧黄巾取得胜利。 刘备没想到,在阳翟城有一支邹姓家族居然是自己老乡。 这个邹家是涿郡邹家的一个分支,早年间迁徙到河南尹一带。 阳翟邹家的家主叫邹林字伯聚,为人很健谈。 刘备娶亲已经进行了半年多,邹家自然对刘备有所了解,不仅设宴款待刘备一行人,还主动交待自己的来历攀附关系。 赵季晨心中若有所思,想到了历史上张济的遗孀邹氏。 邹氏的籍贯就是在河南邹坊,也是范阳(涿郡在曹魏时期改成范阳郡)邹氏一支迁徙到河南,和阳翟的这个邹家都对得上。 一直都在凉州的张济,不可能跑到河南尹来娶邹氏。 197年的邹氏还能貌美如花,说明这个时候她还未成年,也肯定不是张济的原配夫人。 张济在董卓麾下的时候,经常到颍川一带劫掠军粮,后来又进驻南阳宛城。 邹氏应该是这个时间被他掠走,或者纳入房中。 阳翟邹氏可能是在黄巾起义时遭到了祸害,家族的人有一部分逃亡到了南阳,才有了后世的南阳邹氏。 ...... 这时,邹林正在刘备面前诉苦。 “将军不知,我们这一支自从离开家乡涿郡后,带来阳翟是无依无靠,我至今只能在县中为吏谋生......” 赵季晨听了有点想笑。 邹家好歹也是阳翟的大家族,要不然哪里轮得到邹家宴请刘备? 在邹林的口中,却变成他要在县里为吏谋生。 不过从中可以知道,邹家在仕途上很不如意。 至于家族能够保持这种规模,肯定也是当年从涿郡迁徙的时候,带着大量从钱财。 对于一个士族的家族来说,他们到了一个地方,就会开始置办田产招收佃农,不需要多少年就能巩固家族的地位。 在仕途上那就很难说了。 外来的家族没有本地家族的关系,在中原这块地方家族众多,互相之间的关系都是上百年建立起来。 邹家作为外来户,受到本地士族排挤很正常。 心中冒出某种想法的赵季晨,这时候开口了。 “邹家主如果有心在仕途上发展,我倒可以介绍一个去处。”
邹林看了看刘备,见他微笑不语,知道他没有反对赵季晨的话,急忙拱手施礼,“还请季晨先生指点。”
赵季晨轻轻摇了摇手中的士子扇,意有所指地说,“扬州刺史甄子隐甄使君是我家主公的岳父,如果我家主公愿意帮忙,邹家主在扬州谋个职位应该不会困难。”
刘备有点莫名其妙。 ----难道这个邹林是什么历史名人? 按道理,刘备自己对汉末的人才也很清楚,却想不起邹林这个人物。 这个邹林也是个厚脸皮的人,马上打蛇随棍上,可怜巴巴地看着刘备。 “将军,您看......” 刘备虽然不知道赵季晨是什么意思。 不过,邹林是个士子,邹家也是士族,不管他是不是人才,读书人在这个古代都会有用处。 能够帮助老乡,在古代也同样是一种美德。 想明白了这一点,刘备也没有推辞。 “邹家主,如果到扬州谋职,你要离开阳翟,会不会有些不方便?”
这个时代的家族之人,基本上都会寻求在本地发展,这样能够照顾自己的家族。 只有在仕途上一片光明,能出任县令以上的官员,家族自然会受到本地官员的照顾。 到那时自然无所谓在哪里任职。 这就是我们所说的官官相护。 邹林现在只是县吏,刘备不知道他的能力,自然不会答应他多好的职位,所以有此一问。 没想到邹林铁了心要攀上刘备这根大腿,根本不加考虑。 “刘将军,我哪有什么不方便?如果能到甄使君身边做事,那肯定是我的荣幸。”
“我可以只带着家人过去,如果在扬州能找到家族发展的机会,再让族人过去也不迟。”
赵季晨有点好奇,听邹林的口气,邹家不像是置地营生。 “邹家现在是以何谋生?”
邹林呵呵一笑,“季晨先生可能不知道,邹家来到河南,不得不做一些生意谋生。只不过,邹家的小本生意,不能和甄家相提并论。”
赵季晨和刘备对视一眼,都明白了邹林的心思。 邹林如果能到甄逸身边做事,仕途上发展是一个目标。 按照甄家现在的生意越做越大,更是不断推出新奇的商品,在大汉的商界名声越来越大。 邹林能搞好和甄家的关系,随便从甄家手中漏一些生意给邹家,都能让家族受益。 刘备和赵季晨一样,知道商业的重要性,知道邹家现在也算商业家族,立即爽快地当场写好书信交给邹林。 赵季晨的心里也有点得意。 ----张济,你天生命薄无法享受美人,不要怪我截胡邹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