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逸得知廷议的结果,坐在那里半饷无语。 刘备安慰道,“岳父大人无须被庸人所扰,到任扬州后只需凭本心办事,朝廷会看在眼里,百姓也自有公论。”
甄逸摇摇头,“玄德,我不是因为他们看轻我家世烦恼。只是想起这段时间,我给他们每人府上都赠送家具,还传授他们烹饪美食,没想到一片苦心都喂了白眼狼了。”
刘备一愣,和戏志才、赵季晨等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哈哈大笑起来。 自从得知自己有出任扬州刺史的机会,甄逸就做足了功夫,三公九卿和朝堂上的大臣,甄逸几乎拜访个遍。 这段时间,因为甄家的家具、铁锅、煤炉等生活中实用的器具,一样样地推向市场,成为了达官贵人争抢的奢侈品。 甄逸下了大本钱,给他们每人都赠送一套家具和各种物品,还派人传授他们家常菜的做法。 没有想到,田丰和沮授就职太守没有人反对,他甄逸就任一个刺史,却差点竹篮打水一场空。 州刺史在汉朝并不吃香,至少比不过太守大权在握。 东西汉两朝,很长的时间里,刺史只是六百石的官员。 东汉后期,朝廷开始注重官吏体系的监察,刺史的级别才提到二千石。 甄逸一直以为三人之中,自己任扬州刺史最没有障碍。 ...... 这时候下人来报,田丰先生在他的府邸大发牢骚,说他为大汉效力还要花钱买官,这个太守不做也罢。 刘备立即起身,“走,我们去看看老师,说服他以国事为重。”
田丰对捐官的态度,当然是大家事先商量好。 虽然现在捐官已经形成常态,捐官的行为无损田丰的名声。 但田丰为官清廉,家族又小,哪里有余钱来捐官? 如果刘备和甄逸无声无息地为田丰出钱,反而会让世家疑神疑鬼,认定田丰和刘备是一伙。 田丰发牢骚宣泄不满,刘备这个学生得知老师的窘境,说服岳父用甄家的钱财为老师捐官,这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田丰遂了心愿去做他的太守。 ----刘备为老师去求岳父,尽了孝心。 ----甄逸为了老友慷慨解囊,得了名声。 士族之间扬名的花样很多,刘备他们的做法最多就是给自己锦上添花。 ...... 刘备来到田丰的府上,田丰正气定神闲地和沮授一起喝茶,哪里有愤怒的样子? 看到刘备他们走进来,田丰得意地指着刘备,“公与,你可是托了我的福,才能得到这个泰山太守,打算怎么感谢我?”
沮授当然知道田丰的意思。 刘备是田丰的学生,为田丰谋差事理所当然。 沮授却因为是田丰的朋友,刘备才会在刘宏面前推荐。 这其中关系可是有亲疏厚薄。 沮授忍不住用手指点了点田丰,“元皓看起来我是不能让你专美于前了。”
田丰狡猾地笑了,“公与,你怎么不让我专美于前?”
沮授哼了一声,看着刘备,“玄德,我沮公与可能为你老师?”
刘备长揖到地,“备求之不得!”
沮授满意地点点头,“此事先不声张,等以后局势稳定下来,再对外公开。”
田丰故意在这个时候炫耀刘备,就是为了这个结局。 大家都是心思玲珑之人,对以后的局势都有了大概的看法。 沮授从冀州走出来,是为了刘备所说的机会,也是为了观察刘备的作为。 没想到,刘备的表现比他想象中的还完美。 不仅成功地解决了自己的身份问题,还得到了汉帝刘宏的信任。 在刘备的身边,聚集起戏志才这种智谋之士,赵季晨他们师兄弟的能力,更是全面得惊人。 到达雒阳之后,田丰、沮授和刘备分头行事,对刘备在凉州的策划还一无所知。 但凭借刘备目前透露出来的力量,以后大汉真的陷入混乱已经足以自保。 这次沮授和田丰、甄逸的安排,更让沮授看到了一种可能的布局。 自此沮授和刘备,以师生的名义确定了主属的关系,就等于他们全部都是自己人了。 ...... 田丰这才开口问刘备,“玄德,你知道世家为什么要阻拦子隐就任扬州?”
刘备点点头,“扬州是他们的自留地,不希望外人插手。”
田丰摇摇头,“你的身份不会让他们有这种顾虑,他们只是不希望机会是陛下给你。”
刘备恍然大悟,“老师的意思是......” 田丰点点头,“有些机会如果是他们给你,你自然要认这份人情。”
“对于宗室子弟,让你们完全偏向世家,那是难人所难,只要你们能两不相帮,自然就能从中得利。”
刘备一下子就抓住了这个时代的思想脉络。 ----这是古代根深蒂固的贵族等级思想。 无论任何时候,皇族都是最高等级的贵族。 世家豪族争夺的只是权力和地位,并不是要推翻皇族。 忠君的思想,在他们心中永远都是第一位。 这种等级森严的思想,也是对世家自己利益的维护。 如果皇族的利益都得不到维护,谁还会在乎其他的贵族? 田丰看刘备明白了,才继续说下去,“以后行事的时候,你要尽量在陛下和他们之间寻求平衡,自然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刘备皱了皱眉头,“老师,如果这样,做事就会失去原则,我担心反而会把事情搞砸。”
田丰,“谁说做事要失去原则?你想怎么做尽管放开手脚,只有你表现出来的能力越强,以后得到的机会才更好。”
刘备又有点不明白。 沮授耐心地教导他,“他们所追求的是朝堂上的利益,只要你不在其中胡乱插手,就不会影响他们对你的观感。”
田丰加了一句,“玄德想要插手朝堂的事务,起码也是十年二十年后,在这之前,只有司隶校尉这个职务稍微敏感。”
这下刘备彻底明白了。 ----世家掌控权力的方式很简单。 他们只要占据了权力中枢,基本上可以说大汉的权力就掌握在他们手中,能分走他们权力的只有皇帝一人。 只要刘备不触及世家这块核心的利益,其他的利益,世家甚至会拱手相让。 刘备这些宗室子弟,做一任太守也好,做一州刺史也罢,毕竟只是一个人的前途。 世家追求的是长远的利益,不是一时的利益。 为了这种利益,他们可以做出任何的妥协。 田丰所说的司隶校尉,是可以监察百官的重要职务。 在这个位置上人,监察其他的官员都好说,如果真的去监察三公九卿,那就是自毁前途的事情。 这就是世家的核心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