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日兵一大早找上门来，本来就异常。这么一开口，严晓频就知道来者不善。抿嘴笑了笑。“朱总，老罗要到巩县去，路过咱们国宁的松岭。当时把雷响叫出来，是让他带我们去吃饭。我们不知道松岭哪家饭馆的菜好吃。”

朱日兵虽然脸上没那么难看，却也是将信将疑。严晓频心里也明白，朱日兵找来的目的，也不仅仅这几句话。顿了片刻，朱日兵从兜里摸出香烟。抽出一根，又要去摸火机。严晓频眼睛紧紧地盯着，脸上虽微露笑意。心里却极其反感。朱日兵刚想点烟，抬眼看到严晓频紧盯着自己，遗憾地一耸肩。“不好意思，严总，我的烟瘾起来了！”

严晓频微笑。“没有关系，你到外面吸完再进来！”

朱日兵愣住，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他朱日兵想吸烟就吸烟，什么时候征求过别人的意见？刚才这么多余的一问，是想挑衅一下严晓频。没成想严晓频一点面子都不给，直接就给怼了回去。朱日兵尴尬地笑笑，收起火机，却没有收起香烟。拿着香烟来回地在鼻子间移动。片刻之后，朱日兵说道：“严总，我知道，你对我的能力还持着怀疑态度。你来这里就任之前，我也主持全面工作近一年的时间。期间，公司的利润一直呈上升趋势。在此之前，你可能对公司也做了全面的了解。原公司总经理葛经典去世前，咱们公司的利润一直呈下滑趋势。我主持全面工作后，就二个月的时间，利润趋势转头。三个月后，呈直线上升。”

严晓频静静地听着。其实，她心里清楚得很。朱日兵真正的目的并不是在她面前摆功，依朱日兵的性格。他是个不喜欢摆功之人。现在这么做，无非就是想示威一下。最重要的是，几乎不在人前提原总经理葛经典的朱日兵，竟然在自己跟前提起。既然你提了，我就顺着提一提。你探我底，我挖你根！“是啊，朱总，我来国宁就任一把手，你给打下了很好的基础。我听说葛经典是在办公室去世的。外面有好几个版本的传说，也不知哪个版本是真的。”

朱日兵似乎早有准备，哼然一笑。“严总，你相信哪个版本？”

严晓频笑而不露，瞥了一眼朱日兵。“我对葛经典不熟悉，对他的健康状况更不清楚。所以那些什么猝死病死，不信不传不关心。”

朱日兵抿嘴一笑。“严总，不愧是集团公司下来的领导，每个字都表现出深厚的城府。”

严晓频两手一摊，耸了耸肩。“如果说城府的话，我跟朱总相比，逊色多了！没有足够深的城府，也称不上国宁的老大！”

朱日兵一怔，片刻之后哈哈大笑。“严总，看来你对我的调查还是很深入的嘛。那是坊间的传闻，不一定就是真的。”

严晓频继续笑而不露。“坊间都有朱总的传说了，促以说明朱总在国宁的影响力！所以，我想借朱总的这个影响力，把咱们公司做大做强！”

朱日兵一怔。他没想到严晓频会跟他谈公司发展的事情。自严晓频就任一把手后，似乎一直防着他。即便跟他谈工作，也是面上避不开的，不会很深入地聊公司的发展前景。现在突然来这么一招子。是诈，还是套？心里有疑惑，身子还是往前倾了倾。“你说，怎么做？”

严晓频拿起桌上的笔，轻轻地敲打着桌面。“依我们自己的力量，发展的速度会很慢。我们必须借助其他公司的力量，才能更快更好的发展壮大！”

朱日兵瞬间明白，严晓频所说的公司，就是斯达康集团公司！要借助斯达康力量，必须满足斯达康的条件，关闭全县的卫生纸小作坊！严晓频的目的，原来就是想利用自己这个坊间老大的声誉，去做这个工作！朱日兵心里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就这么阴阴柔柔地正式向他拉开了战幕。可他朱日兵是谁啊？会被你的阴柔所击倒？直直地靠在椅子上，摇头耸肩。“严总，这可是县里管的，谁说都没用！再说了，卫生纸小作坊是县里关于民生的一个大工程。可就在这个工程在全县全面铺开的时候，你一个国企公司竟然敢叫停！这样是不是很不妥？”

严晓频愣住。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卫生纸小作坊是国宁县的一大民生工程。严晓频有些激动。“看着面上的利益，把老百姓的健康押上，这叫民生工程？真正把污染治理好，才是真正的民生工程！”

朱日兵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不管怎么说，卫生纸小作坊的兴起，使全县的经济指数出现了快速增长的势头。可以说，全县的经济形势一片大好！这个时候你却要县里把小作坊关掉，你想想可能吗？”

严晓频不紧不慢。“热气腾腾的后面，是巨大的隐患！而且这些隐患，已经突现出来……”朱日兵挥手打断严晓频。“那是县里的事情，我们只是一个国企公司，我们的手不能伸得太长！你是省里来的，或许过不了多久，你就高升回去了。我是本地人，我还得在这里工作生活。我的意见，做大做强公司没错！但是，必须听命于地方领导，服从地方领导的经济决策！”

朱日兵的这番话，有点肺腑之言。严晓频皱起了眉头。不管朱日兵出于什么，这番话都值得严晓频思考。她到国宁就任才几个月的时间，如果跟地方唱反调，不服从地方经济布局，她极有可能就此离开国宁。家人很看重她的能力，花了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培养她，就想看到她做出一番事业，为社会做出贡献。可如果她灰溜熘地离开国宁，有何颜面见家人？有何颜面回到集团公司？抬眼看向朱日兵，却看到朱日兵的神情带着蔑视和得意。严晓频瞬间清醒过来。刚才朱日兵的那几番话，虽说语重心长，肺腑之言，却是在暗暗吓唬她！严晓频暗自一笑，开口道：“朱总，卫生纸小作坊，从目前来看，虽然对全县的经济建设起到了推动作用，表面上也增加了老百姓的收入。可是，这种以牺牲老百姓的健康为代价的经济发展形式，是害人工程，不是民生工程！所以，我还是认为，卫生纸小作坊必须要关掉！”

朱日兵故作愣然。心里却乐开了花。他就希望严晓频这么跟县里闹，闹得越凶越好。这样的话，她离开国宁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朱日兵慢慢地站了起来。“严总，你这么说也有道理。只是县里肯定不同意。至于你交给我的这个活儿，我真的不敢接！请你理解！”

严晓频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朱日兵刚出去，贺依琳拿着一份文件走了进来。“严总，刚接到县里下发的一份紧急文件，后天上午之前，要各单位把自查污染情况汇报材料报往县里。”

严晓频接过看了看。“小贺，你过去让刘主任过来一下。”

不一会儿，办公室主任刘亦田拿着一本笔记本走了进来。“严总，我来了！您有何指示？”

严晓频示意刘亦田坐下。慢条斯理道：“县里刚下发的那份文件，你看到了吧？”

刘亦田在严晓频的对面坐下，打开笔记本，边做笔记状，边答道：“刚看完小贺就把我叫过来了。”

“好！你马上给各乡镇糖厂发个通知，让他们立即把自查污水废气处理情况报到你这里来。然后，你形成汇报材料，先发给我看，后天上午报给县里。”

刘亦田点头，手中的笔飞快地记录着。严晓频继续说道：“还有你立即下发个通知。明天上午九时整，召开公司领导班子会议。所有的班子成员全部参加，缺一不可。在各个乡镇糖厂检查工作的班子成员，要赶回来参加会议。会议有二个议题。第一，各分管领导汇报分管工作情况。第二，讨论如何说服县里关闭卫生纸小作坊的办法。”

话音落下，刘亦田怔住，愣然地看着严晓频。第二个议题，有一种集中火力猛攻县里的意思。难道严晓频不知道，这是不可行的吗？这样做对她一点益处都没有！见刘亦田愣然。严晓频说道：“刘主任，你觉得第二个议题怎么样？班子成员能不能拿出更好的办法？”

刘亦田用力地抿了抿嘴，轻声道：“严总是想通过关闭卫生纸小作坊的办法，把斯达康引进来，跟他们合作。同时也达到治理污染的目的。这个办法当然好！至于要班子成员想办法说服县里，恐怕会有一定的困难。朱总就一直反对关闭卫生纸小作坊！其他几个班子成员，好象也很支持小作坊的发展。”

严晓频静静地听着，不时摆弄一下手中的笔。他把刘亦田叫过来，安排工作是一回事，听听他的看法才是最主要的。严晓频到任好几个月了，她对这个办公室主任一直琢磨不透。见严晓频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刘亦田又说道：“严总，第二个议题，您最好先跟朱总通通气。这样的话，在讨论这个议题的时候，不至于有人唱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