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谢谢了，算我欠你的。”

“小侄儿跟叔客气啥，以后还要用你的。”

“别叫这么亲密，怕你叫习惯了改不过来。”

“随便你。”

王建刚说完就要走。“哎等等，”我酝酿了几秒钟，接着说到：“最近……百义和有人在偷偷卖药丸，具体是谁你派人去查查吧。”

王建刚皱了皱眉，随即又舒展开来，似笑非笑地问我：“怎么，是不是感觉逐渐适应这个身份了？”

“少放屁，就是还你个人情罢了，我不喜欢欠别人的。”

“其实吧……就是你那个叫白可的好兄弟，是吧？”

我满脸不可置信：“你知道？”

王建刚的表情和语气都很值得玩味：“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

“那你们为什么不采取行动？”

“着什么急？放长线钓大鱼没有听过么？再说你们几大社团成天搞得乌烟瘴气，我们哪来那么多人手？”

“嗯，要论老奸巨猾，还得是你王队。”

王建刚拍了我脑瓜子一下：“怎么跟你叔叔说话呢？”

“得了，没事我先走，回头再联系。”

每次跟他见面，我都尽量长话短说，虽然每次都更换见面地点，但还是太危险。我目前的所作所为，别说是在兴胜，放在任何一个社团，哪怕是最边缘化的杂鱼帮派，也算得上是大逆不道，天诛地灭的无耻行为。与王建刚分别后，接到了肥龙大哥打来的电话，叫我去堂口议事，我连忙叫上酒桶一起赶往一堂大本营。我和酒桶刚进门，就听到肥龙大哥招呼：“来了啊？过来坐下。”

落座后我问肥龙：“大哥，啥事儿？”

“这几天刀疤刘把赵老二的行踪摸得差不多了，今晚就要办他。”

“哦，需要我干啥？”

“你带上酒桶，跟着他和他的人，就说是咱们一堂帮他出点力。”

肥龙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阴晴不定，但更多的是担忧。“大哥，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去搞赵老二不用这么担心吧？他那两下子我也见识过，干不过刀疤哥啊。”

“我不是担心刀疤刘，也不是担心你们，我是担心赵老二……”我更加不解了：“啊？这话怎么说？”

“刀疤那个货吧，有仇必报，而且容易上头，所以我叫你俩跟着去，主要是为了在关键时刻能稳住他，他手下那帮小弟劝不住他，但是我的人，他不会轻易动的。”

原来肥龙是在担心赵老二的性命。虽说出来混每天过得就是刀头舔血的日子，但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闹出人命为好，肥龙大哥可真善良。晚风轻轻柔柔地吹拂到脸上，远处不时隐隐约约飘来的海浪声，月光妩媚地洒到地面，街边饭店传出人们饮酒作乐的欢笑，无盟市的夜晚，北城区的夜晚，总是这样充斥着人间烟火，杂乱而又不失温柔。美好的夜，对于普通人来讲，让人沉醉也让人忘情，而对于混混们来讲，又是充满干劲的一个夜晚。赵老二今天只带了两个小弟，当他走出那条巷子口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以及他自己停在路边的那台越野车遮挡了他的部分视线，所以他没有注意到街对面零零散散蹲着几个混混模样的人，更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巷子深处，有十几个一身黑色衣裤的人正在慢慢朝他逼近。两个手下，一个去前面当司机，另一个给赵老二开车门，就在赵老二迈腿正要上车之时，多年混迹黑道的敏感和直觉，让他猛然做了一个弯腰躲避的动作，随即便听到头上传来金属撞击的声音，一把刀劈在了他的越野车上。事后证明，赵老二的这份直觉救了他一命，因为劈出这刀的人是刀疤刘，这一刀是奔着要了赵老二的命去的。“老大，快上车！”

那位司机手下反应迅速，已然发动好车，双脚踩在离合器和刹车上，随时准备切换油门加速猛冲。赵老二立刻会意，急忙连滚带爬地往车里钻，成功上车后连车门也来不及关，冲着驾驶位大喊：“快走！”

车子并没有行驶起来，驾驶位上也安静如鸡。赵老二起身查看，发现驾驶位的车门敞开，司机小弟已经被人拖出了车外。没错，刚才蹲在街对面的那几位，就是专门为这个司机量身定制的，司机只顾着发动汽车，还不断朝后查看着大哥的情况，慌乱之中，完全没有发现街对面冲过来的人马。再看汽车后排，赵老二的两条大长腿还有小半截在车外面耷拉着，被外面刀疤刘的手下拽住，直接将整个人拖出了车外。“刀疤刘！你我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什么意思？”

被拖在地上的赵老二还强装镇定，打算抵赖。“你给劳资在这演起来了？那俩蠢狗早都把你卖了个干净，你还在这装尼玛呢？”

此时刀疤刘握刀的手在轻微颤抖，我明白，那是愤怒，是兴奋。赵老二虽然早已料到他找的那两个刀手被人挖到了，但是听到刀疤刘亲口说出来，还是满脸的气愤和失望，气愤的是手下办事不力，找了俩废物，失望的是没法靠装傻充愣蒙混过关了。“刀疤刘，你应该能明白，都是替社团做事，我也是受老大之命，身不由己。”

赵老二还想为自己再博取一些同情。“嗯，我能理解，谁让咱们选择了这条路呢，是吧？”

刀疤刘说着话，同时举起砍刀开始猛劈。身为一堂之主，赵老二又岂可坐以待毙？躺在地上的他双手抱头以保护自己英俊的脸庞不被砍刀所伤，之后又利用腿长优势，扫堂腿似的攻击刀疤刘下盘，刀疤刘挥刀兴奋，没料到对方还敢还手，一下子被踢了个趔趄。刀疤刘的小弟们此时已经把赵老二的两个手下收拾得服服帖帖，一见赵老二居然还有负隅顽抗的意思，立马围上来对着他一顿拳脚相加。重新站稳后的刀疤刘两手一挥，脸上露出略微狰狞的笑容，大声喝道：“谁也别动！放着我来！”

刀疤刘内心OS：虽然你找刀手阴了我两刀，但是我来找你还是给你这个堂主留些颜面，让你和我单挑，别说我没给过你机会。兴胜的小弟们，包括我和酒桶，自动围城一个圆圈，把战场留给了两位堂主。不过说是单挑，刀疤刘手上可是有刀的啊，纵然赵老二在合联盛内部也算个战将，但是没有达到肥龙大哥那种水准的话，赤手空拳对战手持砍刀，胜算也不大。下一秒我就错了。赵老二面对围观的众多混混们，开始解裤带。众人发出一阵惊呼，感叹合联盛的堂主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单挑之前还要先放个水来缓解压力。然而事情并没有如我们预料那般发展，仅仅是解下了裤带，赵老二并没有把老二放出来。人群又是一阵骚动，因为此时我们才发现，那条裤带居然是纯金属制品，上面还带着一排铁质倒刺，这玩意我只在电影里看陈浩南用过啊，没料想今天见着实物了，真不知道是把生活搬上了大荧幕，还是电影从荧幕中走向了生活。刀疤刘也有点蒙：“你……那是个什么玩意？”

赵老二发出轻蔑的笑声：“土鳖，这都没见过！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给你脸上再多添一道疤！”

现在算是公平竞争了，刀疤刘有刀，赵老二有裤带。刀疤刘没有还嘴，直接暴起发动进攻。之前没有见过刀疤刘的实战，今日一见，在兴胜能当上堂主的果然都有两把刷子。和肥龙大哥那种纯粹的力量碾压不同，刀疤刘的战斗风格更偏向于灵动，虽然赵老二一直利用身高手长的优势控制着两人间的距离，但刀疤刘总是能从不同的角度找到突破口，闪过去劈一刀再迅速撤回，脚步之灵活令人叹为观止。反观赵老二，得亏最近天气转凉，人们都开始添衣御寒，赵老二也多穿了两件，要放在炎夏，现在的他应该已经是皮开肉绽。刀疤刘的每一刀虽然力道都不算大，但也架不住小刀子一直给你拉肉啊。不过毕竟是合联盛的堂主，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血迹也慢慢渗透了外套，但赵老二手里的那条裤带挥舞得也是虎虎生风，抽得刀疤刘身上同样多处负伤，只是一直没有兑现刚刚的承诺：裤带并没有抽到刀疤刘的脸上给他再添一道疤。两人打得大开大合，战况十分激烈，我们在旁边看得甚至有些入迷，我在心里暗暗为这场精彩的对决叫好。随着时间的推移，刀疤刘的体力优势凸显。今天赵老二本来就是刚跟情人幽会完毕，挥汗如雨地折腾了一天，现在的他早已精疲力竭，手中的腰带也甩得越来越慢，越来越轻飘，而刀疤刘虽然步伐也逐渐变得缓慢，但相对于敌方来说，体力还是十分充沛。像刀疤刘这种身经百战的老江湖又岂能看不出来当下形势？趁着赵老二喘息的空档，抓住机会突进到赵老二面前，横着划出一刀，赵老二反应还算快，上半身朝后一仰，躲了过去，但是等他直起腰板，刀疤刘已然高高跃起，一肘子狠狠砸在了对方面门之上，赵老二的鼻子瞬间塌了下去，血流如注，朝后倒去。刀疤刘落地后走到赵老二身边，就像猎人看着待宰的猎物一般，俯视着赵老二：“给我再留道疤？你他妈再修炼几百年去吧！”

接下来就是单方面的压制，刀疤刘对着赵老二举刀就砍，赵老二只能双手抱头蜷缩身体，以避免造成更多的伤害。砍了十几刀后，刀疤刘仍然没有停手的意思，而且此时的他也不再发出任何声音，像一台冷酷无情的机器，重复着机械的动作，就这么一刀接着一刀，不断地挥洒自己体内剩余的力量。我终于知道肥龙大哥的话是什么意思了，也佩服大哥的料事如神。眼见刀疤刘的小弟没一个敢上前劝阻，我赶紧冲过去抱住刀疤刘：“刀疤哥！刀疤哥！够了，再下去要出人命了！”

刀疤刘大口喘着粗气，回头看我：“肥龙那个货叫你来就是为了这一手吧？”

“刀疤哥，既然猜出来了，那说明您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吧？”

“哼，怪不得肥龙喜欢你，脑子确实好使。”

刀疤刘一声令下，全员撤退，留给街上围观群众的，只有地上躺着不省人事的赵老二和两个手下。完美一战，我和酒桶赶回堂口去给肥龙大哥报信。“大哥，还真被你说中了，刀疤哥差点就结果了赵老二。”

“改不了，要能改，他脸上也不至于留下那道疤。”

“他那疤我记得是替你挡刀的时候留下的吧？”

“嗯，上头了，用脸给我挡了一刀。”

打架上头这个事儿没法以正常人思路去理解，就像人喝多了经常会干出一些莫名其妙的糗事，你也许会问，为啥不拿胳膊去挡？废话，答案连刀疤刘自己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