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仔回来了啊。”

驱车进了乡村泥泞的土路里，来往着的乡亲父老们见到王少文一家开着的小车时便会停下来招手和其打招呼。　　而这个时候王康也会让儿子停车，他摇下车窗之后用着家乡方言和对方说上两三句家常之后才让王少文继续驱车回去。　　王少文的老家是在海州下面的一个十分落后的村镇，重生过的他记得直到2015年才开始有水泥路通往他的老家，在此之前只能行走在凹凸不平的土路上。　　他爷爷奶奶住的小瓦房离村口倒是不远，王少文进了村之后没一会儿便到了，而知道孩子会过来的王大爷老早便守在家门口，等到王康标志性的羚羊牌汽车一到，他便迎了上去。　　“爷爷。”

“哎，小文，开车这么牛很累了吧，赶紧进来歇会儿喝口水。”

七十多岁高龄的王大爷笑呵呵地应了一声，随后拉着王少文的手想让他回到房子里去。　　“爸，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打开车门下车的林琴热情地问道。　　王大爷和颜悦色地说道：“好得很呢，对了阿琴，你们今年准备在这待到多久啊？是跟之前一样待到年初三，还是继续躲在村里多待一会儿？”

“额，今年恐怕不太行，我们估计年初一就要回去了。”

林琴面露尴尬地说道。　　一年365天，王康一家人基本上只在一些重要的祭祀节日当天才会回村，祭祀结束之后便会回到小城，只有在过年的这段时间会在老家待上好几天，而这也是他们为数不多地和老一辈多相处的机会。　　往年王少文一家都会在农村待个五六天，除了多陪陪爷爷奶奶之外，更多是王康要去走亲串门、联络感情，王大爷夫妇年纪已经大了，吃喝倒是不愁，但是平时有生病或遇上事了还得需要乡亲来关照。王康和这些乡亲们多联系往来，到时候受益的也是他的父母二人。　　“怎么回事，今年怎么这么早？那年初三的祭祀你们也不做了”王大爷脸一下子拉得老长，很是不开心地问道。　　“爸，这不方便说，等咱们回屋里了我再跟你好好讲讲。”

早就下了车安排着儿子搬着搬那的王康双手提拉着袋子轻轻地推着父亲往屋子里走。　　这件事其实在回来之前王康便和林琴商量过了。林琴现在正处于事业的关键期，公司放假了但是她人不能放假，大年初一一早她便要回去处理公司里的事情，等到开年之后才能更好地让公司运行下去。　　林琴又不懂开车，想要回去只能让王康来开，王少文虽然也会开车，但是他明显不熟练，谁都不敢让他单独上路。父母都回去了，也不可能单留王少文在农村老家，所以他们一家都得回去。至于王大爷所说的年初三的祭祀，到那天王康父子便会驱车赶回来，祭祀结束之后才回家。　　简单来说，就是把过年的流程给简化了。　　这实际上是几年后等王大爷夫妇年纪太大不能自理被王康接到城里才开始的，而在因为王少文的重生发生了将这件事提前了好几年。　　“啧，你们这样过年能有啥滋味啊？”

王大爷不满道，留在村子里的老人一年到头不就盼着过年的那几天和孩子们一起聚一聚嘛，结果现在他儿子夫妇只在村里待个一天便要回城里，这希望破碎让老人很不愉快。　　“爷爷，咱们家现在这个情况早晚都会走到这一步的。再说了，这样过怎么会没有滋味呢？该准备的章程咱们一个不落，最重要的是人都到位了，有人才有家，有家才有年啊。”

将年货搬回屋子里并且和奶奶打了一声招呼回来见到王大爷叹气的王少文连忙安慰道，虽然说出的是安慰的话，但是这里面的内容都是他的真实想法。　　活了三十多年的他也知道有很多人因为各种原因异地过年，但只要家人团圆，照样能过得有滋有味。　　王大爷瞥了王少文一眼笑骂道：“你小子翅膀硬了开始教育起你爷爷来了啊？我还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你不就是嫌弃村里没有网络所以待不住要赶着回城里吗？要是我专门给你拉一条网线，你小子便能一整个寒假都待在村里。”

王少文听了只是笑着不说话。虽然他是王大爷的心头肉，考上了云州大学之后又狠狠地给老王家争了光，但在王大爷的印象里王少文依然是那个在村里待不住急着回城里打电脑的网瘾少年。　　农村里除了个别几户会拉宽带网络来使用，其他人都不会去用这玩意。很多人都像王康一样已经成了城里人，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回村里待一阵，像他们这样的家庭是不可能为了这几天的时间专门给村里拉一条宽带的。　　要知道拉宽带一年最少也要千把块钱，而村里和王康一样外出打工的人一个月也就挣个三四千，除去平时的吃喝估计也就能存一千多，谁会把钱拿花在这一年用不到十天的宽带上？　　再过一两年王大爷对孙子的印象又变成其双眼整天盯着手机停不下来，这个时候移动互联网已经开始发力了，像什么看视频看新闻看小说等娱乐通过手机更加方便，等到后面手机游戏的出现更是大杀四方。　　只不过这农村地基础设施一直跟不上，信号差得不行，除了能打电话以外根本上不了网，一直到2022年在村子里都搜不到两格以上的4g信号，而现在则是连不到3g信号。　　宽带宽带没有，移动信号也没有，这样的日子对于当代的年轻人来讲确实是太过难熬了。　　一家三口回到农村之后，林琴跟着王少文奶奶去张罗着做饭，而王康父子俩又一起给老房子打扫卫生、张贴对练以及桃符等。　　将两位老人住的老房子收拾完吃过午饭休息一阵，王家祖孙三代便赶去祖宅。　　王大爷夫妇平时是住在村口的那间老房子，但是他们祭祀得到村子里一间建了没几年的新房子进行，这里原先是王家祖宅所在之地，之前因为种种原因王大爷一家搬到了村口的房子住，祖宅又因为年久失修组不了人，祭祀便一直在村口的房子进行。也就是这几年条件稍微有点改善了才重新翻修好祖屋，将祭祀重新请回来。　　才在祖屋里忙活了没一会，王少文便听到一辆排量不小的汽车停在了祖屋的门口，稍等片刻，车上又下来了一家四口提着年货往祖屋走。　　“大哥！”

来的人是王康的堂弟王成一家，王康也带着儿子出屋将其迎了进来，两家人互相打了招呼之后王康又招呼着王成赶紧过来干活。　　出资重建祖屋还有着王成的那一半，王成的父亲是王大爷的亲弟弟，两家人是血脉同源的亲戚。　　王大爷没怎么读书便要为家里生计而工作，年纪小一些的王二爷反而能一直读书并且读到城里的学校。在过去那个年代，肚子里有墨水的人十分少，这也造就了读书人十分地吃香，有文化的王二爷到城里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后面更是找机会一跃在省府成家立业，而王大爷则只能守着村里的那几亩荒田一直到老，家里过得十分艰苦。　　王大爷因为自身的经历十分重视孩子的教育，即使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了也没有让王康辍学，最惨的那个年景便是直接拉下老脸给很久就断了联系的亲弟弟写信，求得其将王康接到省府念了几年书。早熟的王康努力用功，一路考上了中专并且毕业之后分配到了印刷厂工作，在海州的一个离省府有点距离的小城市安了家。而只念到初中就读不下去的王成倒是在省府留了下来，接了其父亲王二爷的班之后在一家农村银行一直工作下去。　　小的时候王少文每次回到老家，王大爷总会拉着他给其讲着这段往事，这样的目的就是希望王少文能够积极上进好好念书，不过他当时年纪小根本听不进去。　　等到王少文刚上初中的时候，趁着一个假期王康带着一家人前往省府去拜访王成一家。　　王二爷老早便在省府安了家，到王成这一代更是换了一间一百二十平的四房两厅小区步梯房，还没进门王少文便发现人家家光是房子的大门便用的是看起来高大上的防盗门。　　房子里的用品王少文记得不太清楚，只知道一定比自家房子高大上许多。给他印象比较深刻的除了在王成家见到一堆偶尔才能吃到的零食饮料之外，便是是王成儿子的房间里摆放着一台电脑，而他的堂弟正全身心地投入到电脑游戏当中。　　王少文第一次并且唯一一次去王成家的经历宛如刘姥姥初入大观园般大受震撼，在他眼里堂弟的生活便像在做梦一般，回到家之后他接连哭闹了几天想要去人家家玩，被父母好好地收拾了几天之后才安静了下来。　　当时王康林琴两人还用着这个机会来教育孩子，告知其这是知识改变命运的最好体现，从那之后起王少文的学习劲头便提了上来，在中考考上了当地最好的一中。　　而也是从那时起，可能上了年纪之后的人总是有着落叶归根的念头，很久很久没回农村过年的王二爷便开始让孩子每年都回村祭祀，而祖屋重建也是在那个时候提上了计划。　　与王康一家不同，王成一家只在年三十午饭后回到村里，等到下午在祖屋做完祭祀，两家人一起吃个年夜饭之后，王成一家便会驱车返回省府。　　连王少文都不愿意待在乡下，更不用说在省府生活了几十年的王成一家了。　　两家人有着相近的血液，打扫卫生时自然是不停地唠着家常。问到老人便是问身体状况，出来工作的便是交流最近工作的情况，谈到孩子便是问学习和感情上的事情。　　“康哥，你怎么能把印刷厂的工作给辞了去开什么网店啊，那玩意哪能赚到多少钱。”

王成早就知道堂哥辞掉了工作，王康在电话里也没和对方说清楚，现在他才知道其跑去开个什么网店。　　王康笑了笑说道：“我之前待的那个厂现在经营得不行，幸亏我早点拿了钱跑路。现在自己捣鼓个店钱没赚多少，但是胜在自由啊。”

“你开那个店能赚到钱吗？不过这么说也没办法，你在印刷厂里待了二十多年，出来了去别的地方也找不到同样的工作了，现在好多印刷厂都倒闭了。”

王成摇头晃脑地分享着他的见识，他接着问道：“对了，你现在开这个网店一个月能挣多少？应该能有个两三千吧。”

“我这个店是卖给外国人的，收入完全看天，有时候赚得多有时候赚得少，这段时间下来平均一个月也能赚个万把块。”

王康将自己的收入往低了说，他才开了不到半年便挣了十万，收入的大头更是集中在后面几个月，不过一向低调的他不会把自己的收入完全说出来。　　“这么高？这可比你之前在印刷厂的收入高多了，都比我们阿成高了啊。”

坐在一旁听着两人聊天的王二爷惊讶道。　　“不过你这是做生意，收入是不稳定，有时候赚钱，有时候就亏钱，还是不如找一份工作领工资啊。”

王成的妻子在一旁为丈夫帮腔，她和丈夫都在省府里工作，两夫妇都算半个体制内的人，工作稳定收入也不低，对于自己家这个穷亲戚总是有着莫名的优越感。　　“对对对，我就是开着店挣点过日子的钱，后面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工作。”

王康答应道。　　王二爷听了倒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转过头来接着问道：“小文啊，你堂弟今年也上了大一，好像考得还不错，除了有一科不小心考了五十来分之外，其他科都是七八十分，你呢，你考得怎么样？”

“额。”

王少文瞥一眼自己的堂弟，堂弟今年确实上了大学，但是上的是民办的三本，和他的云州大学完全比不了，他笑着说道：“我考得还行吧，马马虎虎和堂弟差不太多。”

“怎么个差不多法，都这个时候了成绩该都出来了吧？”

王成的妻子也对此十分感兴趣，她知道自己儿子的学校比不上云州大学，但这并不意味着两者的成绩不能比较。　　“我们学校考的内容比较简单，这学期九门科有四颗满分，其他的也是90分以上。”

王少文看了一眼父亲后简单地说道，而后他又接着补充道：“不过和上学期相比我还是退步了不少的。”

“这还能退步啊？”

王成下意识地问道。　　“上学期我是全课都考了满分，这学期连一半都不到，这不是退步是啥？”

王少文无辜道。　　“......”